第558章 尾巴(為盟主「青龍山王老漢」加更

  馬車馳進陶家巷。

  李昭成掀簾向後探了一眼。

  「李郎君放心,那邊有人望風,沒有尾巴。」

  「那就好。」

  李昭成這才下了馬車,快步走進宅子。

  「李節帥到了?」

  「是,正在堂上與楊公說話。」

  李昭成遂快步向堂上走去。

  ~~

  龜鶴莆快步趕到堂上,只見賈似道正懶洋洋地倚在太師椅上,與廖瑩中說話。

  「多年未見過如此拙劣表忠了,簡直不堪入眼。」

  「必是遠不如阿郎。」

  「莫拿他與我比,我待陛下腑腹忠誠。」

  龜鶴莆上前,行禮道:「阿郎,查到了,吳潛回府之後,不多時果然有人出來,但跟到杭城大街,跟丟了。」

  「跟丟了?」

  「是,幾輛馬車堵在路上,等我們的人擠過去,人已不見了。」

  「大半夜的,還這麼堵。」

  賈似道笑罵了一句,轉頭向廖瑩中問道:「吳潛拿住的,是我們在追殺的兩個北人?」

  「是,只怕他馬上要查鄂州之戰。」

  「那便讓他去查。」賈似道不以為然,悠悠道:「我賈似道學著童貫,虛報戰功,向忽必烈納貢稱臣,誆騙天下,自稱擊退十萬雄兵,我罪不可赦。吳潛若不敢徹查到底,他便是我乖孫。」

  「看來,吳潛罷相不遠矣。」

  「老東西比丁大全有手段。臨到入棺,倒還進益了,從前可是連謝方叔都鬥不過。」

  廖瑩中道:「想必是……老了還想多做些事,願意變通了。」

  「想多做些蠢事。」賈似道譏道:「官家親生子嗣不出,不可能如老東西所願,絕無一絲一毫之可能。」

  「太固執了啊。」廖瑩中搖頭嘆息,又道:「如今李瑕亦投了吳潛?」

  「三姓家奴。」賈似道難得沉思起來,緩緩道:「但不應該,李瑕本不該與吳潛沆瀣一氣。他分明知道,事到如今,吳潛只有一條路走了……逼李墉以死陷害忠王。」

  「李墉一出面,李瑕必死。李瑕絕無與吳潛合作之可能。」廖瑩中沉吟道:「但現在,兩人真是合作了。」

  「李瑕將李墉藏了?」

  「吳潛豈能相信?」

  賈似道緩緩問道:「那就是……騙吳潛李墉是被榮王捉了?」

  廖瑩中不由嘆道:「若如此,這一手便有些老辣了,暫將不可能化為可能,搶出一絲間隙,掙出死局。」

  「他想著回蜀掌兵,與吳潛目的相左,必將有大衝突。」

  「那接下來,他又要借丁大全的力了?」

  「呵,三姓家奴。」

  廖瑩中起身,踱了幾步,沉思道:「李瑕搶占先機,自請還朝、自請辭官,吃准了陛下心思,步步為營啊。可惜阿郎便是看穿了他的謀劃,卻找不到證據揭破他。」

  賈似道眼中泛著些許冷意,道:「此子根基太淺,做事太猖獗,已是危機四伏……至於眼下,他不過是渡過了第一劫而已。」

  「阿郎要出手?」

  「不必,殿試之後,除丁大全;請立太子,再除吳潛。李瑕藉此二人之勢太多、瓜葛太深,既是『閻李丁當』,又是忠王死敵……還敢想蜀帥之位,僅這兩場大爭便要將他燒個乾淨。」

  廖瑩中應道:「學生明白,會繼續派人盯著……」

  ~~

  次日,風簾樓。

  「李節帥請用。」

  胡真捧起一杯清茶,雙手遞給李瑕。

  李瑕接過,道:「胡媽媽太客氣了,我在臨安沒多少朋友,你算一個。」

  胡真低著頭,恭敬應道:「奴家不敢當,奴家不過是風塵老鴇,李節帥卻是達官貴胄。」

  當年,李瑕初次到風簾樓時,還能與胡真談笑幾句。

  如今不同了,從縣尉到蜀帥,天差地別。

  更大的差距在於,連風簾樓的東家,從關德到董宋臣,都已丟了聖心,還不如李瑕能在官家面前說得上話。

  胡真不懂這些,但能體會到她的東家也要巴結李節帥。

  地位拉開太多,她已不可能在李瑕面前談笑自若。

  「哇,李縣尉真了得,人家要是再年輕十多歲,不收錢也想和你好呢……請吧,別耽誤我做生意。」

  這種玩笑話不會再有了。

  「既如此,我這個達官貴胄就問一句。」李瑕道:「當初我離開臨安時,你說過親手養大的孩子,會盡力對她好……人呢?」

  胡真惶恐,慌忙便跪下來。

  「李節帥莫怪,奴家開門做生意,有人來贖安安,勢力又大,奴家實在沒法拒絕。」

  「賈似道將人帶哪去了?」

  「只知道不在臨安。」胡真道:「奴家派人打聽過,近兩年半點消息都無,必已不在臨安城。」

  李瑕又問道:「你還在為董宋臣打聽情報?」

  「是……不過,如今這一行當,只有教坊與風簾樓還是東家產業。其餘青樓、畫舫、書鋪、茶樓、酒肆,多有賈相公產業……」

  李瑕默默聽著,知道時隔三年再歸朝,閻馬丁當大勢將盡,已遠無當年氣焰。

  胡真跪了一會,小聲問道:「李節帥想知道的,奴家都說了。關閣長已恭候多時,能否請節帥相見。」

  「讓關德過來吧。」

  ……

  閣樓上,白面無須的關德不時揚起他的蘭花指,語氣又急又氣。

  「咱們為何混成這樣?說來還不都怪李節帥……要不是貴妃娘娘為你謀這『節帥』二字,失了聖眷,至於嗎……」

  「季惜惜也是良心被狗吃了,咱們教胡媽媽花了多少錢養她?入宮後連盂盆都是金子做的,如今到好。成了對家的人,恩將仇報……」

  「李節帥,咱們可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可莫忘了,當時中傷賈似道的信是誰遞的?沒了咱們,你斗得過賈似道嗎?呸……」

  「眼下如何撐著?要不是憑閻貴妃多年養育瑞國公主的情份,咱和大官,早死八百回啦……」

  「丁相?丁相還不得靠咱們幫他說話,但好教李節帥知曉,丁相若要完蛋,不拉著你一起死,他枉生了那張青色麵皮……」

  「總而言之,李節帥要咱們出力,總得想辦法先救了閻貴妃……」

  ~~

  風簾樓一間雅致香閨之中,有歌伎信手撥弦,開口唱起來。

  「無謂兩眉攢。風雨春寒。池塘小小水漫漫。只為柳花無一點,忘了臨安……」

  周震炎走進,聽著這詞,皺了皺眉,向歌伎道:「出去。」

  「伏靈兄,怎了?」崔向青正聽得認真,不免覺得掃興。

  「唱劉辰翁之詞,毫無眼力。」周震炎輕呵一聲,道:「這風簾樓是越來越不成了。」

  崔向青不由詫異,暗想這般好去處,怎就不成了。

  這話題聊不下去,他只好給周震炎倒了杯酒,隨口問道:「伏靈兄出恭怎麼去了這般久?」

  「遇到一個故人。」

  「誰?」

  「李……」周震炎輕呵一聲,淡淡道:「唐伯虎。」

  「此人是誰?有名?」

  「寫過一首歪詩。」周震炎譏笑道:「兩三年前傳遍臨安,你沒聽說過?」

  「伏靈兄,我是今歲才入京考恩科的啊。」

  「行在。臨安是『行在』,你莫總說是『京城』,讓旁人聽見,瞧不起你。」周震炎提醒道。

  「好吧,行在。」崔向青道:「我就不明白,這行在和京城有何區別,為何一定就得稱『行在』?」

  「沒有為何。」周震炎飲著酒,像是在思忖著什麼,眼神漸漸焦燥起來。

  「伏靈兄,你約我來,到底有何事?」

  周震炎揣著酒杯,問道:「你恩科落榜,打算回當塗?」

  「那當然,京……行在,吃住實在太貴了,實不相瞞,小弟囊中羞澀,為了赴京趕考,借了不少錢財,萬萬沒想到,竟是不中。」

  周震炎搖了搖頭,暗道中了才是怪哉。

  他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推了過去,壓低了聲音,道:「幫我個忙,可好?」

  崔向青打開一看,又驚又喜。

  「銀……銀的?」

  周震炎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著,節奏很亂,問道:「答應了?」

  「做什麼?」

  一個瓷瓶又從案上推了過去。

  「簡單。」周震炎道:「你回了當塗,到我家中,幫我妻子打水到水缸里。」

  「伏靈兄有妻子?小弟怎不知?」

  「嗯。」周震炎道:「之後,將這藥倒進水缸。」

  「然後呢?」

  「然後。」周震炎傾過身子,道:「把屍體丟進大江……」

  ~~

  「統制。」

  一個漢子快步到閣樓下,對劉金鎖俯耳道:「那人說是來找唐伯虎的。」

  「咦?他探頭探腦,不是在看大帥?」

  「我湊過去聽了,說是看到了一個故人,叫唐伯虎。」

  劉金鎖皺眉道:「我們這隊護衛,有人叫這名字嗎?」

  「沒有。」

  「讓老江跟了?」

  「跟了。我還聽到這畜生說,他要殺妻……」

  劉金鎖聽得一愣一愣的,愕然問道:「殺妻?為什麼殺妻?」

  「不知道,可就這樣殺,簡直……都不知哪來的草包。」

  「等老江摸清他們住哪,夜裡我去摁死他們得了,得和大帥說一聲。」

  不多時,老江快步回來。

  「統制,不敢跟了,那畜生後面吊著尾巴。」

  「尾巴?」劉金鎖撓了撓頭,「這草包還能有尾巴?」

  感謝盟主「青龍山王老漢」的大額打賞,十分感謝~~「青龍山王老漢」同時還是本書的運營團隊之一,我比較怕麻煩都不怎麼管圈子活動,運營團隊辛苦了~~另外,後面十多天是白銀盟加更。熟悉我的讀者可能知道,我也許會出現一天比一天晚的情況,到時候再調整回來吧~~感謝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