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多,安排所有人就地修整,趁著天還未亮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羅恩帶人去周邊一英里哨探。」
「卡扎克,你的小隊負責哨衛。」
亞特對身邊的幾個指揮官一一下達命令。
車隊安然通過莊園哨塔後一路馳騁,經過一夜的奔波在月落樹梢前抵達了哈迪斯村廢墟之中。驚險的突襲戰鬥和連夜的奔波讓亞特感到疲憊,但是現在仍然身處交戰區域周邊隨時可能出現敵情,所以亞特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讓斯賓塞稍微包紮了一下被長矛刺破的手臂後,亞特又起身四下查看巡境隊的士兵和車隊的車夫的情況,他不希望這個時候手下任何一個人出現問題。
過了一會兒,帶著哨騎在周邊哨探的羅恩回到了廢墟中。得知周邊一英里範圍內沒有任何敵情,亞特稍稍放鬆,和衣著甲靠在一面坍塌的土牆上不消片刻眼皮就合到了一起......
........................
「是誰?!」
一聲暴喝驚醒了淺睡中的亞特,睜開眼只見奧多握斧對準了廢墟中的一個柴草垛。
「慢慢出來,否則我的戰斧就剁了你的狗頭!」奧多的聲音繼續響起,周邊被驚醒的士兵也都拿起了武器包圍了柴草垛。
過了半晌,柴草垛中開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個頭髮蓬亂,滿臉血污的傢伙從柴草垛中慢慢爬了出來。
奧多和士兵看著這個鬼魅般的傢伙,緩緩地將手中武器放下去。
「慢慢站起來,不要亂來。」奧多退後半步命令道。
這個傢伙雙手抱在頭上,慢慢起身站了起來。
眼前這個渾身血跡破衣爛衫的傢伙打扮得像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一樣,但是他的領口處卻能看到內穿了一件優質的純白色亞麻細布內襯,而且他體形頗為富態怎麼看也和這身打扮不相稱,顯得特別怪異。
「圖巴,再派人去四周仔細看看,不要放過一絲危險。」奧多命令圖巴去四周搜索一番。
「你是誰?為什麼會躲在這裡?」奧多的訊問聲響起。
怪異傢伙抹了一把臉上的污漬,看了看包圍自己的眾人,問道:「你們不是倫巴第軍隊?也不是南方人?」
奧多被這一問問懵了,這傢伙好似並不懼怕他們這群手持利刃鋼刀的陌生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若是再不說我就不客氣了。」奧多不想和這個怪傢伙多說。
「我就知道你們不是倫巴第那些嗜血的雜種~這位大人是北方人吧?」怪傢伙開始將身上的破爛衣裳脫下來。
奧多也有些被這個不知所謂的傢伙弄昏頭了,正欲抬斧劈砍恐嚇一下他。
「您別急,我說,我說,我叫薩爾特·美第奇,是一位小商人………」
原來這個名叫薩爾特·美第奇的中年人是大陸南方的一個行商,自少年時起就跟著一個老行商在南陸各地做些小生意。
去年冬天因戰亂停業觀望一年多的他終於決定趁著普羅旺斯和倫巴第戰爭之際大發戰爭財,於是他傾盡多年積蓄還從城市商行那裡借貸了一大筆貨款,從北方各地高價購買了大量的糧食和急需的物資打算偷運到戰區買個天價。結果他僱傭的商隊剛剛摸到戰區邊緣就被倫巴第軍隊截殺,多年的積蓄悉數被搶,車隊隨員全部遇難,他自己機靈地提前換上了一身破爛衣裳,靠著抹了人血鑽進死人堆中裝死才逃過一劫......
羅恩看著蹲在馬車邊像餓狗一樣啃食著裸麥麵包被噎得白眼直翻的薩爾特,對身邊的巴斯說道:「還真是個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得多少天沒吃東西了......」
亞特走到薩爾特身邊遞過一個水囊,薩爾特抱起水囊咕嚕咕嚕地灌了一肚子清水。
得知眼前這個傢伙的身份和經歷後,亞特當時就有了招攬之心,他蹲下來靠近坐在地上的傢伙,道:「薩爾特,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薩爾特將水囊還給了亞特,抹了抹嘴邊的水漬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麵包,鼓鼓囊囊的嘴裡含混不清地回答道:「沒~地去了~都賠光了~~當乞丐吧。」大難不死的薩爾特倒是沒有那許多的傷感。
亞特很是佩服眼前這個灑脫的商人,道:「跟我走如何?」
薩爾特停止了咀嚼,盯著眼前這個軍官模樣的年輕人,又望了望他身後的那群黑衣士兵,答道:「大人,您是要我成為您的戰士嗎?我可拿不穩刀劍。」
亞特笑道:「不不不,讓你這樣的人去當戰士可惜了,我會給你一份體面的活計。」
薩爾特不加思索地答道:「那行,我跟你走。」
「你倒是乾脆,你就不問問我們是什麼人、幹什麼的?」
薩爾特大大咧咧地答道:「問什麼,我看你們絕不像是平民善類,跟著你們絕對沒錯。」
亞特被他這個回答給逗趣了,笑問道:「你既然知道我們不是平民善類還敢跟著我們走?」
薩爾特放下了麵包,面色凝重地自語道:「壞人好呀,這個世道只有壞人才能活下來。」
眾人相對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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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離開哈迪斯以後就基本逃離了戰區,四周再也沒有倫巴第軍隊的騷擾,但是車隊的行進也並非一帆風順。
車隊南下奧斯塔戰區的時候,因為有貝里昂男爵的旗幟,加之是往戰區運送軍糧,一路各個哨卡和各地的領主都沒有阻攔,當然也就不用繳納各種稅賦。但是當亞特帶著車隊回程的時候,那些被戰爭搜颳了家財的領主們可就不那麼客氣了,他們恢復了本性,對領地上經過的任何東西都必須揩下一層油,哪怕是鐵棒他們都能刮下一層鐵屑。
儘管亞特有貝里昂男爵寫的漆印文書證明他們是幫助奧斯塔戰區運送軍糧的車隊,但是那些領主根本不理會一封書信,亞特雖然帶著士兵,可畢竟是在人家的領地上,只得乖乖地納稅過卡。
一路被領主們以各種名目徵收稅賦,饒是一向能忍的奧多都都勾起了脾氣:「大人,真TM難受,帶著空車過境還得繳納那麼多的商稅,真想打死那些雜碎領主!」
亞特也有些無奈,現在普羅旺斯北方各地也集結了大量的軍隊,一旦亞特在這裡和當地的領主們發生紛爭,最終吃虧的還是自己。
不過剛剛加入巡境隊的商人薩爾特很快就找到了解決眾人困境的辦法。
薩爾特加入巡境隊的這兩天都是跟著「伙房管事」斯賓塞幹些生火做飯管理軍資的雜活,在和斯賓塞的閒聊中他得知了這支軍隊的身份背景和此次南下的目的。
「大人,您就讓這十幾輛馬車空著回北方?」薩爾特不可思議地看著亞特。
亞特不明所以,「這些馬車中有幾輛是我的,我打算在基茨比購買幾車物資帶回去。」
「那剩下的十幾輛馬車呢?空著?」
「那是另一位貴族老爺的車隊,不是我的。」
「可它們現在歸您管理......」
按照薩爾特的想法,亞特的車隊將在回程的路上從各地城鎮領主手中收購他們手中因戰亂積壓的商貨。
現在是戰亂時期,許多領主手中積壓了大量的貨物,他們的貨物既不能賣到南方戰區,又沒有北方商人來收購,所以很多領主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倉庫中的商貨一天天霉爛變質。尤其是普羅旺斯盛產的果酒、香料和橄欖油,這些平常時節頗為貴重的貨物在戰爭時期就顯得那麼的低賤,畢竟果酒香料不能替代糧食麵包,連食物都供給困難的時候,奢侈品就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
於是接下的來路程,亞特帶領的車隊就搖身一變,從著急趕回薩普的空車隊變成了在北方來普羅旺斯各地收購貨品的武裝商隊。
身份決定待遇,各地領主得知亞特是來收購貨物的北方商人以後,態度立馬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們早早地就等在城堡大門處迎接帶來金錢的商隊,既然購買了他們積壓已久的貨物解決了燃眉之急,過境的時候當然也不需要繳納任何商稅了..........
經過六天的輾轉,抵達基茨比的時候車隊的八輛馬車已經載滿了各色貨物,既有普羅旺斯本地特產的香料、橄欖油、葡萄酒,也有南邊的鐵器、食鹽、布匹、胡椒、丁香,甚至連中亞和東方的生絲、錦緞、茶葉和瓷器都有不少。
得益於商人薩爾特一張堪比詭辯家的嘴和熟練的商業技巧,這些從各地收購來的貨物價格幾乎是尋常年份的一半,八車貨物只花了亞特一萬兩千多芬尼。
亞特本還可以多買些貨物,但是一則因為安全起見他並未將所有的錢財都隨身攜帶,他身上剩下的錢財也不多;二則他第一次購買如此多的貨物,若是運到薩普的時候高爾文老爺不收購貨物,那亞特就得自行變賣處理,風險比較大。
展現了自我價值的薩爾特得到了亞特的重視,亞特給他分了一匹青騾作為座駕,時刻跟在亞特的身邊。
薩爾特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車隊,說道:「大人,這些貨物若是能平安送達北邊勃艮第,價格將翻上四倍,不過這些馬車不是您的,而且這個時節帶著這麼多的貨物穿過漫長而危險重重的南北商道都是不容易的。所以也只能把貨物賣給車隊的主人了,但是您放心,我一定會把售價抬高些,絕不讓您的銀幣白白的花出去。」
亞特確實在薩爾特的身上看到了一位優秀商人的影子,但是他需要更多的時間去了解身邊這個商人的操守品行,「薩爾特,我一直沒問過,你有家室子女嗎?」
薩爾特一貫的無所謂,「我有一對兒女,不過他們現在都跟著我的前妻嫁給了一個老實的農夫。」
對於薩爾特家庭的不幸亞特並不感到奇怪,作為一個行賈商旅,他常年奔波在外,自然是照顧不了家庭,沒辦法給家人親情溫暖,加上行商不比耕田種地,今日錦衣玉食,明日可能就是淪落街頭,這樣沒著沒落的日子不是每一個女人都願接受的,日子長了薩爾特的妻子自然不願跟著他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