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山丘,經由小道北上在一處隱蔽的小山洞裡對付了一夜,次日天方剛亮,亞特四人便來到了倫巴第人新建的那處軍堡附近。
留下一人藏匿照看馬匹,亞特領著羅恩和剩下的一名貼身護衛摸到了軍堡一側不足百步距離的山坡荒草叢趴下。
這處軍堡的位置十分險要,依託山丘而立,自北方山區延伸出來的河流靜靜地流淌在軍堡跟前,已經完工的軍堡里延伸出一道正在搭建的木牆,橫跨河流,將河流以及順流而下的道路攔腰截斷。
軍堡幾乎是純條石結構,雖然並不算高大,粗略估算也就能進駐三五十人,但其地勢險高、牆體堅硬,若想強攻肯定不易。
而那道木製橫牆雖說看起來不算堅固,但有軍堡策應,想要推到也得消耗不少的兵力,況且就算推倒這道木牆軍隊也不敢直接南下,畢竟那座軍堡才是真正的威懾。
看著一輛輛馬車將糧食和武器運進軍堡,羅恩忍不住羨罵道:「倫巴第人真是群有錢的雜種,這窮山僻壤的地方也建起如此堅固的堡壘,那些築城的條石恐怕是從山外運來的。最主要的是這才月余時間,恐怕照這樣下去,他們得把軍堡修到我們南關下。」
「羅恩大人說得對,估算一下,若是糧草輜重和武備充足,這座軍堡就算駐軍五十,恐怕我們也得填上百餘士兵性命方才可能攻克。」羅恩身旁的另一個護衛也感嘆了一番。
亞特倒是沒有說話,他從來沒打算指望對手變成一群等著挨打的笨蛋,倫巴第人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
若這座軍堡不是倫巴第人掩人耳目的手段,對亞特而言也並非壞事,倫巴第人能在這裡築城,至少說明他們暫時沒有主動進攻的心思。
這樣他才能有充足的時間準備。
匍匐仰頭的姿勢很累,亞特看了一會兒覺得脖頸酸痛,所幸翻了個面,改趴為躺,嘴裡叼了草根咀嚼著,對身旁兩人吩咐道:「你們把這裡的地形、城防、駐軍人數、輜重補給等情況都記住,回去以後詳細寫一份軍情送給軍務府參謀部,方便他們提前謀劃。」
羅恩趕緊從懷裡摸出了硬木炭棒和一疊巴掌大的草紙,粗略地畫下了軍堡附近的地形和布防圖,而另一個貼身護衛則時不時伸出脖子,瞄一眼軍堡里的駐軍人數。
過了片刻,山坡那處被踐踏過的荒草叢裡只剩下了一小截被嚼爛的草根......
............
威爾斯省南境,河流出谷的峽口。
奔騰衝出的河流一側是被上帝用巨斧頭劈砍而成的陡峭懸崖,另一側則是最寬不足百步、最窄不過三十餘步的河岸。
在河岸最窄處,一道木製高牆已經建成,如今駐軍們每天都在用從附近收集起來的石塊對高牆進行加固,木製高牆眼看著就要變成了石砌城牆。
除了湍急的河流,也就高牆那道僅僅能容兩架馬車並驅的城門能夠通行。
高牆後二十餘步,稍微寬一點的空地,南關軍堡鑲嵌其間。
這座南關軍堡雖說與北關軍堡齊名,但軍堡規模實在是無法並論。
北關軍堡作為威爾斯軍團總部駐地,常駐軍隊便能達到五百,若是擠擠,千餘人也能裝下。
不過南關軍堡就不一樣了,在不足百步的河岸修城築堡,能夠讓百十人擠在裡面已經是不容易了。
南關軍堡三層靠里的一間小屋裡,兩張木板拼湊的床榻緊挨著,床榻間擠著一張小木桌,木桌上亂糟糟地堆放著一些衣物和食物殘渣。
漢斯將破爛的羊毛氈毯緊緊地裹在了身上,可仍舊覺得有些寒意,一個響亮得噴嚏過後,漢斯嘴裡忍不住一聲大罵,「該死的河岸,該死的峽谷,又陰又冷又潮。」
正說著,鼻子裡又淌出了鼻涕,漢斯將鼻子往羊毛氈毯上一蹭,髒得發亮的氈毯上又多了一絲順滑。
漢斯還想再罵幾句,雙手端著陶碗的伯里一腳踹開了房門,伯里顯然被陶碗裡熱氣騰騰的湯水燙得夠嗆,剛一進門便趕緊將陶碗放在了木桌上。
「看把你給能得,大冷天非得到河裡撿石塊,現在躺在床上裝死,還得老爺我伺候你個雜種。」伯里一邊朝被灑落湯汁燙紅的手掌吐口水,一邊罵罵咧咧地踢了幾腳床沿。
沒錯,這裡就是南關軍堡指揮官營房。
軍堡太小,所以指揮官漢斯和副官伯里只能一起擠在這間小屋裡,這已經算不錯了,至少是雙人間,總好過那些普通戰兵十幾個人擠一間屋子。
「誰讓你個雜種管我了,我死不了。」一個噴嚏過後,漢斯轉過身朝伯里回罵了一句,然後掙扎著起身端起陶碗喝了一口。
噗~
「呸!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苦?伯里,你個雜種是不是想毒死我然後接替南關軍堡指揮官!」
伯里瞥了一眼眼前的傢伙,「就你現在這樣子還需要毒死,用不了幾天你就去見上帝了。」
「今天我去了一趟後方大營,斯考特大人親自送補給來了,聽大營里的醫士說這玩意兒能治牲口,就帶了點回來給你治治。」
伯里說著從懷裡拿出一截精麥麵包扔到漢斯跟前,「苦了點,但喝不死人。喝了吃兩口壓壓味兒。」
「我說你趕緊起來吧,眼看就要入冬了,還有多少事情得去做。昨天格雷諾又帶人去南邊哨探了一番,倫巴第人的輪班已經建成了,我擔心倫巴第人很快就會有行動。」
說到軍情,兩個人又突然變了人。
伯里嘆了一口氣,狠捶了一下床板,「若不是軍務府嚴令我們不得出擊,我非得帶人去打它一番,那怕讓他們放緩速度也行。」
漢斯已經捏著鼻子將湯汁灌下,待扭曲的五官恢復之後,道:「行了,軍務府的各位長官大人們肯定有長遠的考量,我們堅守軍堡就是。」
「格雷諾熟悉周圍地形,你給他說說,讓他在下雪前再帶人把周邊能通行的小道巡視一遍,能封閉的封閉,不能封閉的一定要布設陷阱坑洞,千萬不能讓倫巴第人繞過南關襲擾後方大營,那裡可居住著不少的領民。」
「另外,讓夥計們再加把勁兒,爭取在下雪前把高牆全部壘上石塊加固......」
兩人正在商議軍務,外面突然響起了陣陣告警的號角。
「個雜種!難道是倫巴第人突襲?快,扶我起來,布置防禦。」
............
「好樣的!反應很快!身處邊境戰線,就得時刻處於迎敵備戰狀態。」
進入南關高牆城門,亞特朝還未從緊張戰備狀態放鬆下來的諸位守軍連連稱讚。
結束對南邊倫巴第人新建軍堡的偵查後,亞特幾人繞著拉瓦提城特遣隊員提供的秘密小道繞到了南關軍堡。
守軍見四人跨馬奔馳而來,以為是倫巴第人前哨,所以吹響了號角。
「伯爵大人,您怎麼回出現在南邊?」
「我如何出現在南方的一句話也說不清。不過漢斯,你見了我為何會滿頭大汗臉色蒼白?」
穿上了盔甲的漢斯此刻滿頭大汗,面色也有些蒼白,不過或許是太過激動,他倒忘了自己前一刻還是臥床不起的病號。
還未回答亞特的問題,漢斯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普通癱倒在地。
亞特一臉疑惑,還是伯里趕緊向匯報了漢斯前幾日因為搶修加固高牆,為了獲取石料跳進冰冷的河水中撿拾石塊,被冷水所激致病。
亞特抬頭看了看高聳的峽谷,此刻時值初冬,這裡又不見天日,實在容易陰冷致病。
「趕緊把你們的指揮官送到後方大營醫治。」
「羅恩,回去後告訴法娜玆,讓政務府醫坊給這裡配一些藥劑,定期隨輜重補給一起送過來,另外,過冬的衣物被服和取暖的薪柴物資要足額保障。」
「對了,給釀酒工坊吩咐一句,冬季給南關軍堡專門供給一份麥酒,量不要太大,不能讓他們喝醉了。」
............
南關軍堡以北,半日路程。
湖泊盆地,南關後方大營,被稱為湖泊地。
不過數年前的那片荒無人煙的湖泊盆地如今已經建起了以一座木製簡易軍營為核心,以山民土著和新調派來的新領民為主體的聚落群。
木製軍營中駐紮了五十戰兵,他們與駐紮在南關軍堡中的守軍每個月調換一次。
這些換防下來的戰兵除了修整以外,還負責訓練周邊聚落里挑選出來的兩百餘民兵,這些民兵隸屬於剛剛組建不久的「預備團」,在軍務府編制表上由巴斯的威爾斯守備軍團直轄。
軍營周邊,以湖泊為中心新建了兩個五百人左右規模的村莊聚落。
這一千多人中,有一百多人是老騎士克里斯多福手下的領民,剩下的是數月前政務府派到這裡開墾土地的新到領民。
如今各地戰事平定,流民招募的事情也基本沒了來源,加上前期的安頓,這一千人也是最後一批生力軍了。
亞特的突然到來,讓這裡著實沸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