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天邊的魚肚白,流民隊伍的背影消失在商道北邊拐過山腳的地方,這座熱鬧了好幾天的邊境土丘終於清淨下來,只留下了一摞摞碼放整齊的木料石塊和幾堆還冒著熱氣的篝火餘燼……
…………
太陽升起的時候,邊境線南邊,三個騎著戰馬、利劍鐵甲,舉著褐底飛馬紋章旗的騎手從南方商道朝邊境土丘奔馳而來。
到得土丘下一個騎手下馬來到道旁的篝火餘燼中探手摸了摸,起身對後面騎在馬上的貝里昂男爵說道:「大人,炭灰還是溫熱的,應該沒有離開太久。」
另一個騎手從土丘上跳下來,道:「大人,那幾摞東西是木料和石塊,沒有其它東西。」
貝里昂看了看四周,自言自語道:「什麼人會在這個地方堆積木料石塊?打算在這裡修城堡?這點木料石塊也不夠呀~莫名其妙!」
說罷撥轉馬頭,轉了圈看了看,對手下兩個騎手吼道:「好了,不管這些了,我們繼續趕路,爭取明天趕到蒂涅茨。」
三匹戰馬嘶鳴著沿商道一路向北奔去......
貝里昂男爵此次北上招兵買糧頗為不順,基茨比聚集了大量逃難的流民,但卻沒人願意跟他回已經陷入戰亂的卡爾克堡送死;至於籌集糧餉更是難上加難,原本就缺少糧食儲備的基茨比迫於宮廷的嚴令,滯留了大量北逃流民,想要阻止難民繼續北逃,就得拿出糧食滿足他們一天一頓的清湯麥糊,這些糧食根本吃不飽,只能吊著一條命等死。
籌糧無果的貝里昂男爵不得已只能留下兩個侍衛在基茨比繼續招兵,然後帶著兩個手下和大部分錢財越過邊境到勃艮第伯國南境尋糧……
商道東邊幾英里處的巨石堆中,西蒙離開了東行的隊伍騎馬返回木堡,亞特命令他儘快趕回木堡和庫伯商議修建邊境稅卡之事。
巨石堆這邊,羅恩和傑森正在給選為士兵的十名漢子和稍顯精壯的三個農夫分發削尖的長木棍。這些木棍是前兩天流民們從拉梅爾山腳密林中砍來的,羅恩昨晚帶著他們臨時趕製了十五根長約七英尺的木矛,木矛的矛尖用篝火烘烤過,很是堅硬。
分到木矛的人被集中到了空地上,亞特打算教他們如何儘量顯得有些戰力。
「夥計們,我毫不隱晦我們這兩天可能會遇到的危險,這條路上雖然不會向通往蒂涅茨郡城的那條商道那樣容易引起流寇強盜們的注意,但是這裡靠近山區密林,可能會有零星的山匪出沒,所以我要給你們分發木矛防身壯膽。當然若真是和山匪打起來了我也沒指望你們去白白送死,我只需要你們儘量做出頗有戰力的樣子就行,我們一行數十人還有十幾名「士兵」和三名騎兵,尋常山匪看到我們早就逃命了。」
十三個青壯紛紛點頭稱是,他們之前還有些害怕,但是現在人手一件武器,加上還有三個騎兵護衛自然是比較安全的。
亞特繼續說道:「直到我們抵達安德馬特堡之前,你們十三個人暫時分為兩隊,分別由羅恩和傑森帶領,別看他們年紀不大,卻都是打過硬仗殺過山匪流寇的勇士,你們要服從他們的命令。」
「此外,既然要作出士兵的樣子,你們行路時就不能隨意的把武器亂放,隊形也要整齊些。一會兒羅恩和傑森會教你們若何扛矛和保持行軍隊形。」
羅恩和傑森在巨石堆旁的空地上給兩個臨時組建的小隊進行了簡單的「訓練」後一行人又繼續啟程。
…………
三天後,蒂涅茨城中,貝里昂男爵剛剛從彼埃爾子爵的公事房中出來。此次北行購糧的計劃沒有他想像的那樣順利,蒂涅茨城已經變成了普羅旺斯難民的集中地,南方戰爭大規模爆發以來的一年半,這裡已經陸續匯聚了近千名逃難的人。蒂涅茨的糧食本就只能維持城堡和周邊幾個莊園的供給,一下子湧進上千人,這一千張多出來的嘴巴已經把蒂涅茨掏空了。彼埃爾子爵已經向貝桑松發出了三封告急信,但是南方邊境的四個郡都湧入了大量難民,貝桑松也疲於應對,只是在去年入冬前給蒂涅茨撥付了三萬磅雜糧,說是剩下的讓蒂涅茨自行籌集。自行籌集!~平日連稅賦都不願按時繳納的各位領主們此時全都選擇自保,他們收穫的糧食囤積在穀倉中,等待商貿恢復後那些成群結隊的糧商們前來收購。對於郡長徵集糧食的命令他們或是置之不理或是交出一兩車陳年雜糧應付了事。
「大人,怎麼辦?既然彼埃爾子爵不願出手相助,我們是不是繼續往北邊的盧塞斯恩或貝桑松走走?」回到城南的旅店,侍從對滿臉愁雲的貝里昂男爵問道。
「從這裡出發騎馬到盧塞斯恩需要三天,回來時若是買到了糧食得花更多的時間返回,卡爾克堡怕是支撐不了這麼久,我們必須儘快帶著糧食和士兵回去。」
貝里昂男爵站起來握緊了腰間的劍柄,透過旅店二樓的格窗看著天空,思索了良久,道:「我們自己去蒂涅茨全郡各地收購糧食。」
話音剛落,樓下傳來了施瓦本公國陳兵欲進犯勃艮第伯國東部邊境的消息,宮廷的徵兵令已經發到了各個郡,戰火即將點燃。
「大人,看來北方也快要亂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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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艮第伯國馬上要捲入戰亂了?」
安德馬特堡中,亞特被安塔亞斯男爵提供的消息驚訝到了。宮廷已經傳來了消息,前段時間伯國東境四處奔出攻占村堡哨站的山匪流寇就是施瓦本公國僱傭前來試探勃艮第反應的棋子。
月初,施瓦本公國從中部地區調集了兩千多名士兵開始陳兵邊境,勃艮第伯國東部一線各軍堡要塞紛紛加強戒備,時刻準備抵禦敵軍進犯。
「亞特,宮廷已經知道阿爾斯堡失守的消息,不過因為我及時收復所以對我不予追究。現在邊境告急,宮廷嚴令我加緊徵集糧餉訓練士兵做好防務。我們這裡靠近山區,敵人大規模犯境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為了應對可能會爆發的邊境戰爭,安塔亞斯男爵已經將失去繼承人的阿爾斯堡封給了他的內府騎士德魯伊,由德魯伊騎士全權負責守備阿爾斯堡,而且安塔亞斯男爵還給領地各村堡莊園聚落下發了徵召令,在未來幾個月他將集結超過四十名常備士兵和六十多名徵招農兵,加上駐守阿爾斯堡的士兵和應徵的勞役農夫,安塔亞斯男爵將強征近兩百多名士兵和農兵,這幾乎耗盡他領地內全部的人財物。
安塔亞斯男爵站在石屋樓頂哨塔,轉頭盯著站在身後的亞特說道:「亞特,我再次向你發出邀請,現在我這裡缺少精銳士兵,更缺少像你這樣的指揮官。若是你願意歸於我的旗幟下戰鬥,我向你承諾三年之內讓你晉升騎士勳爵。儘管你一直強調你只是平民官,但我看得出來你身負著某個家族的榮耀。」
亞特有那麼一瞬心動。
覺醒後的這半年他埋葬了前世那個懦弱的靈魂,拾起這幅身軀原主的一切,不停地殺戮、不停地征戰,為的就是能在這個時代取得立錐之地,為的就是能在這個異樣的時代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這樣一個天賜的良機擺在他的面前他本應接受。但是經過一年的奔波廝殺,亞特已經在山谷無主之地開闢了一片實際控制的「領地」和近百人的「領民」,雖然現在他的身份還只是一個臨時委任的平民官,但是他預感自己能在這個即將混亂的世間掙扎出一片黎明。若是一旦歸於安塔亞斯男爵的羽下,他就必須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而且今後處處受人限制......
「男爵大人,原諒我不識時務。我向您保證,若是將來有一天您需要我貢獻卑微的力量,我將在您的旗幟下並肩戰鬥。」
安塔亞斯男爵失望之色溢於言表,但是他也沒有多做挽留,按約定支付了亞特五百芬尼作為幫忙招募流民的薪酬。
堡中諸事繁雜亞特沒有多作停留,在軍堡中吃過一頓簡單的午飯亞特就帶著羅恩和傑森兩人騎馬離開了安德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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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恩,今天你也聽到安塔亞斯男爵的話了,你說我是不是不該拒絕他的招攬。」從安德瑪特返程的路上,亞特對跟在身邊的羅恩問道。
羅恩沒有任何思考,直接答道:「老爺,我覺得您是明智的。」
亞特勒住了韁繩,看著羅恩的眼睛說道:「為什麼?你可知道對於一個平民來說冊封勳爵意味著什麼?那是多少人畢生的夢想。」
「老爺,若是尋常平民斷然是不會拒絕這天大的榮耀的,可您不是尋常平民。老管家曾經說過,從您招募大批流民開墾谷間地的時候,您就註定不再是一個普通的森林獵人。您所圖謀的不僅僅是一個終身騎士的爵位吧?」
「哦?你能看出來?」
「老爺,不僅僅是我,就連奧多他們私下也議論過這件事,您所擁有的「領地」和「領民」已經是一名騎士的全部,您現在只是缺少一個正式的名義而已。」
「自從去年跟隨您北上開始,短短七八個月時間我們已經經歷了四次戰鬥,身邊先後有四個熟悉的兄弟永遠離去,我有時也會害怕,怕在自己在下一次戰鬥中再也無法站起來。可是我總覺得用生命跟您去冒險是值得的,因為你是一位正在崛起的新貴,而我也將是護衛在您左右的勇士。」羅恩說得激動,聲音有些顫抖。
亞特聽著羅恩的話良久沒有回音,「羅恩,你今年多大了?」
羅恩被亞特突轉的話鋒打亂了思緒,半天才反應過來,「老爺,我~我~今年快十八歲了。」
「聽你說的話我還以為你已經二十八歲了。」
「嗯?老爺,我沒懂您的意思。」
「行了羅恩勇士,我們繼續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