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讓我再歇歇,再歇一會兒,哎~哎~哎~你幹什麼?哎呀......」
............
「老爺?」
「老爺?」
「老爺!!」
山谷木堡一樓公事房木桌後,羅恩連叫三聲都沒能喊醒躺在靠椅上眯眼打盹的亞特,羅恩只能上前輕輕地推了幾下方才把一臉倦容的自家領主老爺給推醒。
「啊?羅恩呀?不是說了讓躺會兒嘛,怎麼這麼塊就叫醒我了?」亞特眯瞪著眼,伸著懶腰打著呵欠,眼睛又黑又腫。
羅恩一臉的莫名其妙,「老爺,這都已經快中午,您還有許多呈信沒有簽署呢?」
亞特這樣的狀態已經好幾天了,每天起來以後都得躲在公事房眯瞪一會兒,連走路都沒有之前那樣有勁了,身為侍衛官的羅恩很是擔憂,「您說您,出征半年都沒見您這麼疲憊過,怎麼回家這幾天成這樣了?要不我去請法娜玆醫士來給您看看?可別出了什麼毛病!」說著羅恩將一摞剛剛送到山谷的文書擺到了亞特跟前。
「行了,我什麼病都有沒!等你和奧莉成婚以後你就知道什麼比打仗還TN累了。」亞特揉了揉腰,坐直了身體看了一眼公事桌上堆起的一大摞文書。
「這些都是郡中各地送來的呈文?」亞特指著那些厚薄不一的呈文問道。
羅恩摸了摸頭,「是的老爺,我數了一下,這只是靠近山谷的那些村堡莊園和零散聚落的領主鄉紳和各級吏員長老(村官)給你的呈文,估計過幾天偏遠一些地方的呈文也都會陸續送過來。」
亞特眨巴眨巴眼,隨意抽出一張羊皮紙謄寫的呈文,羊皮紙倒是不錯,不過寫在羊皮上的那些符號可就著實不敢恭維。
「以前去彼埃爾的公事房也沒見他的桌子上有這麼多呈文呀?」
亞特大致瀏覽了一遍,淨是些溜須怕馬的奉承話,末了最緊要的一句就是將在本月末奉送一車糧食到山谷作為晉升賀禮。
「羅恩,以後但凡是各地送來的普通呈文你都先看一遍,按照輕重緩急大致給我分類以後再送給我,像這種算是吹捧的書信掃一言就行了,免得浪費我時間。」
羅恩一聽以後所有的呈文都得讓自己看一遍,還得分類,這讓羅恩腦門嗡地炸開了,「老爺!讓我看呈文?我最怕看那些符號了,每次都看得眼睛發脹、腦仁炸疼。再說中軍營帳有書吏官,民政也有文書吏員,為什麼是我~」
亞特扭頭瞪了一眼羅恩,這個年輕人跟了自己許多年也十分忠勇可靠,但就是在學習文字這件事情上太過消極,「你以為我讓你做侍衛官就只是騎馬挎劍跟在我屁股後面耍威風?要論跟屁耍威風我還用得上你?那些事情普通侍衛都能做。」
「你是侍衛官,既然是侍衛軍官就得有侍衛軍官的本事。你還掌管著鷹眼和特遣隊,如今攤子大了你還打算凡是都傳口令?」
「上次就是因為你給讓特遣隊帶給貝桑松鷹眼的令信中表意不清楚,險些讓貝桑松的鷹眼錯誤地執行軍令。羅恩,讓你學書寫不僅僅是能拼寫幾個字母,更重要的是學習語法、邏輯和修辭表達......」
羅恩的眼睛越睜越大,臉上的傷疤越拉越長,那表情簡直痛苦不堪。
「老爺!我看,以後所有文書我都看一遍,不懂的我再去請教老管家~」羅恩放棄了抵抗。
亞特勉強滿意地點了點了點頭,「這些各地的呈文我晚上再看,下午有沒有要緊的事情?」
「回老爺,民政那邊已經在北坡墓地挖好了墓穴,傍晚前所有的士兵遺體和骨殖都可以下葬了,到時候您去參加葬禮就行。老管家特意交代讓您先歇息幾天,其它的事情民政暫時沒有安排。」
亞特剛想說再躲起來躺一會兒,洛蒂的貼身小侍女卡米爾就推門走了進來,「老爺,夫人讓我下來問問您下午還有沒有事,若是無事就上樓,夫人有事情和您商議。」
亞特心裡咯噔一聲,後腰突然閃了一下,「厄~恩~那個卡米爾~你的庫伯爺爺讓我下午去巡視工坊,恩!對巡視工坊,你去回稟夫人,就說我巡視完立刻去找她。」
亞特邊說邊起身整理衣甲系上鋥帶,「羅恩,備馬。」
「啊?」
「啊什麼啊?讓你備馬,不是你說老管家請我去工坊巡視嗎?」亞特扭頭給羅恩擠了擠眼。
羅恩半晌才反應過來,「啊,對對,老爺,那我立刻去備馬。」
兩人逃也似地出了府邸......
府邸二樓,山谷女主、新晉子爵夫人洛蒂一臉不高興地看著跨馬奔逃的亞特,對著身邊的貼身侍女奧莉嘟囔了一句,「奧莉,你說你家老爺是不是在外邊有情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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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林恩在外面有情婦了?你要和他離婚?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亞特逃離了府邸,但確實也跑去巡視了,他帶著羅恩和兩個侍衛路過谷間地村的時候駐馬歇腳,卻被谷間地村的一個農婦給糾纏住了,這個農婦正是亞特麾下屯務副官林恩的妻子,林恩在三年前從巡境隊退出後在谷間地村與她結婚。
現在這個剽悍的農婦已經跪在亞特面前苦成了淚人,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也沒扯清楚。
羅恩見農婦糾纏不清,上前安撫了一番,然後找來了村長。
這個村長是見習騎士時期軍隊退下來安置到民政的傷兵,他吊著一支殘廢的胳膊向亞特直直地行了一個軍禮,「大人,我是谷間地新任村長。」
亞特回了一禮,「我知道你,你是來自阿爾斯堡的木匠索爾,第一小隊第二戰鬥組組長。」
那個吊著胳膊的傷兵沒想到堂堂子爵大人居然還記得他的姓名出身和軍職,十分激動,「謝謝大人還記得賤民!謝謝大人!」
亞特揮了揮手,「你們都是跟著我流過血的夥計,我怎麼會不記得你們。你是村中管事,你先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吊胳膊村長一臉的難為情,趕緊上前把那個跪地哭鬧地林恩妻子拉起來,然後讓兩個農婦把人帶一邊。
「回大人~是這麼回事......」
原來一切起源於木堡中的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是亞特軍中一個戰死士兵的妻子,由於那個士兵剛剛加入軍隊就南征倫巴第戰死並沒有立下軍功,只是得到了一些撫恤和半英畝英魂勛地,剛剛生子的女人日子過得有些淒涼。
那會兒林恩還是谷間地副管事,這個女人的勛地剛好就在谷間地,出於同情林恩對這個戰死士兵遺孀和遺腹子很是照顧,經常接濟母子倆,那對母子住在木堡中,林恩隔三差五還會去探望並幫助女人在艾瑪那裡謀取了一個旅館雜工的活計......
本來也沒什麼事。
可隨著時間推移,那個女人扶養的孩子越來越大,就有人說那個孩子長得和林恩越來越像,漸漸地傳言就越來越偏了,加之林恩近來經常在外奔波官職越來越大,他的妻子越發覺得林恩瞧不起自己這個農婦了,所以就一直懷疑那個女人是林恩的情婦,那個孩子就是兩人的私生子......
亞特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右手不停地揉著太陽穴,「我看你們這些女人還是吃得太飽,撐的!」
「你們說的那個女人我也知道,就住在木堡外,他的男人我也見過,人家來山谷的時候已經大肚子了,你家男人什麼時候把人家肚子搞大的?動動你的腦袋行不行?林恩一天到晚在外奔波,你是嫌他不夠累?」
哭哭啼啼的婦人被亞特一頓呵斥,趕緊收住哭聲。
「行了,林恩回來以後我會找他談談,你也別再糾纏不清了,若是真把林恩惹怒了他重新再娶一個貴族小姐,看你怎麼辦!」
「索爾,帶我去看看你們的糧倉......」
原本亞特還真打算去工坊巡視,但被林恩家的悍婦糾纏一番後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跑去工坊了,索性就在谷間地巡視了一番。
去年北地大亂南方卻是豐收,谷間地村收穫的糧食不僅足額上繳了稅賦,農戶們還自覺自愿地將口糧種子之外的糧食買給了民政作為軍隊的軍糧儲備。
谷間地作為整座山谷最早的建制村落,日子也是越過越好,最讓亞特滿意的是村子裡越來越乾淨,村民們身上也不再是邋裡邋遢的樣子,儘管最富有最有權勢的那些早期村民已經陸續因家裡男人的升遷搬到了木堡中建房居住,但那種「首富村」的氣勢卻保留在村里,村子建起了一座公共浴室,十天半月花上幾枚蘇比(小額貨幣)去浴室洗上一次熱水澡已經成為了稍有餘糧農戶的身份象徵......
在谷間地村吃了一頓十分豐盛的便飯之後,亞特帶著侍衛趕回木堡,親自主持了一場為征戰英魂舉辦的隆重葬禮,亞特和羅伯特、哈米什三人分別為那些戰死的英魂歌頌祈禱,莊嚴肅穆的氛圍下也讓那些參加葬禮的軍官士兵和民政官吏代表心了多了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