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第三個禮拜一,貝桑松爭奪戰打響。
光復軍前鋒軍團、左翼軍團、右翼軍團兩千二百餘士兵從貝桑松東邊上中下三路同時進攻,清掃貝桑松城外圍的五座城堡要塞;同時,中軍禁衛軍團隆夏軍團也從黑鐵堡開拔,南下直擊黑鐵堡至貝桑松一線的基礎重要的據點。
對峙摩擦相互試探的新舊兩派勢力在一日之間陷入混戰。
在數年前那場與施瓦本人的國戰中,勃艮第伯國除了東境常備的邊境軍團以外投入的兵力不過兩千(不含雜役),而這場繼承者之戰卻在一日之間掀起了五千人(其中新勢力三千人)的混戰。
東西兩個伯爵省加上一個屬於佛蘭德的隆夏伯爵領,不到三省的領地拼湊出五千軍隊,算是極盡全力了。
不難理解,這算是繼位者之戰的開局一戰,這是開始也能決定結局。自羅貝爾和佛蘭德各自以鐵座繼承人身份宣布建立宮廷之後科多爾、盧塞斯恩、伯國自治城市、侯爵直屬封地都選擇了中立,甚至連勃艮第公國和周邊的幾個公國也都宣布此戰是勃艮第伯國的內戰爭鬥,紛紛表示不便干預。
然而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各方勢力都在觀望,他們需要靜待新舊勢力初顯強弱態勢之後才會站出來,當然是站在優勢一方。也正因此新舊兩派勢力才會在開局一戰中拼盡全力,佛蘭德和鮑爾溫為了對西軍形成兵力優勢甚至連駐守東境邊境防備施瓦本人的東境邊軍都抽掉了三分之一的精銳加入光復軍。
大戰爆發,亞特的待遇也在戰火的炙烤下慢慢「升溫」。
九月第三個禮拜四,也就是貝桑松爭奪戰的第三天,威爾斯軍團接到了來自光復軍中軍指揮營帳的調令,威爾斯軍團將繞道盧塞斯恩邊界,從邊界潛入貝桑松南方攻打貝桑松南部一線的幾座城堡,與隆夏軍團形成南北夾擊的態勢減輕東部攻擊軍隊的壓力。
接到調令後威爾斯軍團迅速準備,一面讓副官奧多和安格斯兩人領著一眾軍官商演行軍路線,模擬戰鬥進展和戰術,一面帶著輜重官斯賓塞跑到博姆達萊姆向中軍指揮營帳索要武器盔甲和輜重糧草,雖然光復軍的武備並不富足但亞特本著能要多少算多少的心態軟磨硬泡了三十個士兵的武器盔甲和三千五百磅脫殼小麥。
九月第三個禮拜六,兩天的時間威爾斯軍團已經完成了戰備,「閒置」了二十來天威爾斯軍團終於要開赴戰區,軍隊也都打了雞血一樣興奮,這群人已經習慣了戰爭,看著別人打仗自己卻在身後當雜兵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當天中午,亞特將聖瑞昂城交給了一支從博姆達萊姆開來的臨征農兵,然後領著威爾斯軍團全部南下,他們將從南部的瓦爾城往西南,貼著盧塞斯恩的山區邊界線繞道貝桑松南方。
然而三天後威爾斯軍團剛剛從瓦爾城出發兩騎從博姆達萊姆追趕而來的中軍指揮營帳傳令兵就截住了亞特。
一封緊急令信送到了亞特的手中,亞特打開令信後掃了一眼,旋即下令軍隊立刻轉向,折返博姆達萊姆......
............
就在光復軍開始對貝桑松城外圍防禦展開猛烈攻勢的關頭,約納省東境邊境包括瓦隆堡在內的北部五座城堡要塞遭遇突然襲擊,突襲這些邊境重鎮的正是施瓦本人,他們在一日之間攻克了兩座城堡,剩下的三座城堡要塞附近的村落莊園也被戰火肆虐,上一次與施瓦本國戰之後剛剛恢復生機的東境再次被外敵屠戮。駐守在邊境的大都是臨征農兵和當地的領主私兵(精銳的邊軍大部被抽調到光復軍中參與貝桑松爭奪戰)。
施瓦本犯邊太過突然,約納宮廷和光復軍措手不及。
當東境各地告警的快馬連連湧入博姆萊達姆城之時,光復軍統帥弗蘭德正在親自指揮前線軍隊作戰,而總司令鮑爾溫伯爵接到令信後有些失了方寸。
已經與西軍戰區鏖戰的光復軍三路軍團是不可能抽身了,一旦貝桑松戰場失勢他們將可能失去整個世界的支援,那些翹首以待的「中立方」必然傾向於貝桑松宮廷。
但約納省不僅是勃艮第伯國的邊境,更是鮑爾溫伯爵的直屬領地,他不可能坐視約納省淪陷,一旦約納省被施瓦本人占領,失去後援地的光復軍也會被人抽空一切。
萬難之時,弗蘭德和鮑爾溫想到了還未走遠的威爾斯軍團。
博姆萊達姆,一座因貝桑松爭奪戰而兵力空虛的城市。
上個月還大軍雲集的城市突然變為「空城」,除了光復軍中軍指揮營帳所屬的兩百侍衛兵和不到一百的城市守軍以及從約納省腹地集運糧草輜重的勞役車隊外,這裡已經看不到太多的軍隊,滿城都是軍隊離開後留下的食物殘渣、篝火灰燼、破爛衣物和隨處可見的糞便尿灘......
威爾斯軍團還在折返博姆萊達姆的路途中,亞特帶著侍衛隊先行驅馬趕了回來。剛一進城他就被鮑爾溫伯爵的侍衛叫到了城市領主大廳。
在博姆萊達姆領主大廳的公事房中,亞特見到了面色憔悴、身形消瘦、鬍鬚花白的鮑爾溫伯爵。
鮑爾溫衰老了許多,自從伊夫雷亞侯爵葬禮上的血色事件鮑爾溫離開貝桑松後,他一直處於高度的緊張勞累之中。
原來雖貴為伯國副相兼軍事副臣,但上面還有侯爵、首相頂著天,身邊還有宮廷諸位重臣,下面還有大小副臣、官吏和各地的總督邑督,事雖繁雜卻能遊刃有餘。即使是在數年前的那場與施瓦本人的國戰中他也沒覺得心力交瘁。
然而當弗蘭德宣布將伯國宮廷遷至約納城之後鮑爾溫成為了被頂到最前面的那個人,宮廷需要他操持,領地需要他打理、外部勢力需要他交涉,最主要的是他要負責徵發士兵勞役編練軍隊、徵集糧食輜重、制定戰鬥計劃,還得親自指揮軍隊作戰。
原本一個體態寬碩的禿頂老滑頭變成了眼前這個身形消瘦,滿臉倦容的精幹老頭。
亞特一進門便朝站在地勢圖前的鮑爾溫屈膝半跪行禮致敬。
鮑爾溫轉過身抬手示意亞特起身,「亞特,弗蘭德大人昨晚已經連夜出發趕往了勃艮第公國尋求救援。我想你剛才問已經聽侍衛給你大致講了東境的危局。」
鮑爾溫指著掛在牆上的地勢圖,「你看,光復軍已經陷入戰局無法脫身,我們不可能將貝桑松戰區的軍隊抽調回援東境,那樣我們就可能輸掉這場戰鬥。經過我與弗蘭德大人的商議,打算將威爾斯軍團調到東境救援邊軍、抵擋施瓦本人。你是否願意率軍迎戰?」鮑爾溫將「弗蘭德」說得很重,亞特之前的猜測不無道理。
「威爾斯軍團聽從兩位大人調派!」亞特立刻表態,語氣堅定,不帶絲毫猶豫。
鮑爾溫抬頭盯著亞特的眼睛,亞特將目光匯聚在鮑爾溫兩眼間的眉心上方,兩人足足「對視」了十數拍心跳。
「很好!」鮑爾溫的眼色突然溫潤了不少,語氣也輕緩了一些。
鮑爾溫上前幾步,將亞特引到了地勢圖前指著已經貼上了許多紋章圖的貝桑松城四周,「不到一個禮拜,貝桑松周邊已經變成了煉獄,敵我雙方已經在南北百英里的戰線上膠著成一鍋麥糊,前鋒軍團僅昨日一戰就戰損百餘精銳戰兵,左翼軍團前日占領的一座小城堡今日凌晨又被敵軍搶了回去,右翼軍團在北線進攻受阻同樣傷亡慘重。我實在沒辦法給你多派人手~」
亞特聽鮑爾溫的意思不但不會派遣人手,反而還想從威爾斯軍團中抽出部分人馬填到前線戰區。
果然,鮑爾溫低聲說了一句,「我想著能不能從你的軍隊中抽調部分人馬留在西線戰區。」聲音很低,或許連鮑爾溫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亞特沒有再表態,只是低下頭做沉思狀。
「你放心,我只留下一半的步兵,而且留守的軍隊不必派遣到戰區,他們只需要接替瓦爾城守軍駐守南部防止敵軍偷襲我南部關口。駐守瓦爾城的約納軍團第一團將派到前鋒軍團作戰。」鮑爾溫只是打算讓威爾斯軍團代替瓦爾城守軍駐守防禦。
「我會給瓦爾城調運足夠的糧草輜重,瓦爾城周邊的領主軍隊也可以由你留守的軍團指揮官指揮調遣。」
「大人,若是我手中有六百人,我還能勉強在東境抵禦一段時間,若是您留下我一半的步兵,我怎麼能擋得住施瓦本大軍的攻勢?」施瓦本不是某個邊境小郡,它是一個國力強盛的公國,就算沒有全面對勃艮第伯國宣戰,一兩千軍隊總是有的,僅憑威爾斯軍團剩餘的一半步兵和騎兵弓弩兵擋不住敵人的攻勢,這是不用思考的事實。
顯然鮑爾溫早就有所準備,他轉身從公事桌上抽出了一張火漆印都未乾透的羊皮紙,遞到亞特的手中。
「這是我以約納宮廷首相、軍事大臣、約納省及東境鎮守者名義給予你的委任書,你原本是勃艮第宮廷東境軍務副官,戰時可領軍團副官之職。從即日起,正式任命亞特·伍德·威爾斯為約納省邊境軍務官兼約納省邊境軍團總司令,轄制約納省邊境軍團及約納省邊境兩郡九堡十二要塞軍政事務。」
乍一聽這份委任書會產生連升數級、封疆權貴的錯覺,然而細細一品就會發現這就是一根空心胡蘿蔔。
所謂的約納省邊境軍務官是一個從未出現的軍職,換言之它是剛剛誕生的軍職,它的權力來源與封主的臨時授權任命;
所謂的約納省邊境軍團總司令更是一個空氣般的存在,它目前的全部兵力就是威爾斯軍團的一半;
所謂的轄制約納省邊境兩郡九堡十二要塞軍政事務更是一句玄得沒邊的話,約納省東部兩郡二十餘個城堡要塞都有領主和邑督管轄,當地也有各色郡兵、私兵駐守,而徵集糧草輜重和稅賦的權力是歸於約納宮廷的,這樣的轄制軍政到底有多大的職權掰著腳趾頭都能猜到。
「當然,約納省邊境軍團需要你自行徵召,我會傳令約納宮廷立刻從內帑中調撥十五萬芬尼的軍餉並陸續供給八百人兩個月的糧草輜重,武器盔甲的話我能從東境各地的武庫中給你擠出三百套步兵武備,其餘的就得靠你自己。」
「兩個月!我需要你在東境抵擋兩個月,兩個月後我一定會派兵回援東境。」
鮑爾溫見亞特只是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他也知道這樣艱巨的任務與這樣簡陋的條件是絕對不對等的。他再次走到公事桌後,俯身打開了木桌下的抽屜,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鑲了金絲的精美羊皮紙,揚起來笑著說道:「我知道讓你帶兩三百士兵抵擋施瓦本大軍太過艱巨,但只要你能守住東境並活著回來,這份子爵預授文書就會變成子爵冊封文書。」
那是一份由佛蘭德和鮑爾溫兩人聯名合署過的邊疆子爵預授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