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憤交加的亞特忘記了疲倦,直到月掛樹梢的時候,他才拖著重如鉛塊的雙腿,敲開了牧羊人的小石屋,用兩張兔皮換了一碗熱呼呼的濃湯麥糊和一張乾草鋪就的床……
天剛放亮他又啟程。
離開山谷的第四天日落時分,蒂涅茨教堂高高的尖頂已經依稀可見。
緊趕慢趕,亞特比往常少用了一天的時間來到蒂涅茨。
從一座凸起的小丘上望去,不遠處的蒂涅茨被夕陽染成了泛著金光的昀紅色。
蒂涅茨是一座中歐平原常見的木石方形城堡,它基於羅馬帝國時期的軍堡擴建而來,城堡周長約八百英尺,由四面長兩百英尺,高三十英尺,厚七英尺的石牆合圍而成,城牆四角建有四座高出城牆十英尺、可容六名守城軍士的圓形木製箭塔(瞭望塔),城牆南北各有一個高十二英尺、寬十英尺鑲嵌鐵柵的雙開橡木巨門,一條寬約十英尺的硬土道路橫貫南北,城堡內部以道路為界被規整的化為四個部分,東南是柵欄包圍的以低矮木屋為主的自由市場;西南多是木石結構排列稍顯整齊由雙層民居和酒館、皮貨鋪、武器鋪、鐵匠鋪、裁縫鋪構成的商業街區;西北側是奴隸市場;東北方是雜亂而密集的貧民窩棚,那裡匯聚著逃難的流民、乞討者、破產的自耕農...
方形內堡式的領主大廳坐落在城堡中心,與方牆圓頂條石高塔的蒂涅茨教堂隔著南北大道向望。這座有著悠久歷史的城堡是勃艮第伯國侯爵伊夫雷亞·奧托的直領封地之一,由侯爵的家臣—彼埃爾·雅更·德·迪昂子爵代為管理。
亞特來到南城門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了地平線。
「停下,打開包袱檢查!」一個手持短矛,身穿棉甲,外披羊皮襖,頭戴半圓盔的城門衛士攔住了亞特。
亞特取下兔皮氈帽,露出面目,沖衛士微微一笑。
衛士認出了亞特,慢慢收起了短矛。亞特輕輕推了推衛士的肩膀,將他帶到了一旁,伸手遞上五枚芬尼,這已經相當於一個城市青壯勞工兩三天的薪酬。
衛士左右瞧了瞧,轉頭告訴亞特還得拿出五枚芬尼,因為城門稅吏換了,他還得給新上任的稅吏一些甜頭,不然亞特這大包皮毛山貨肯定得繳納重稅。亞特看了看城門口端坐在長條木桌後的稅吏,對衛士點了點頭,又從錢袋中取出五枚芬尼,衛士接過銅幣,順勢放進縫在皮襖內側的錢袋中,轉身沖城門口的稅吏和另外一衛士點點頭...
繳納過「特殊商稅」的亞特走進城門時沒有受到稅吏的盤查,亞特和他身上的一大包皮毛山貨就像空氣一樣穿過稅吏身邊~
?「走到哪兒都是一個德行,錢才是上帝的使者!」亞特腹謗著。
不過亞特還是很高興的,按照「十稅一」的標準,亞特這包皮毛需要繳納大致四十芬尼的商稅,因為認識守城衛士,他僅僅付出了十芬尼的「特殊商稅」便能順利進城。
穿過城門後,亞特徑直走向城堡西南側,那裡有一個兼具酒館和旅店的客店。在付給了店主人五個芬尼後,亞特被一個小酒保帶到了客店二樓的一個小房間裡。亞特放下包袱取出三枚芬尼轉身遞給了酒保,吩咐酒保送一份像樣點的晚餐到房間來。
片刻,酒保用托盤送來了晚餐——一小塊精麥麵包、一碗加了粗鹽的麥糊、兩塊烤豬肉、一份陶罐裝著的蘋果肉湯還有一杯客店自釀的酸果酒。風捲殘雲般吃完這份價格不菲的晚餐,亞特的五臟六腑得到極大滿足。
吃擺晚飯,拒絕了敲門的酒館女郎,亞特便一頭扎進了木床上的羊皮毛毯中。倒不是亞特潔身自好,只是因為他覺得活著不易,實在不想死在這些女人骯髒的肚皮上……
............
清晨的太陽刺痛了亞特的雙眼,亞特甩了甩沉重的腦袋走出了房間。顯然亞特沒睡好,昨晚樓下醉鬼們的喧囂持續到深夜,酒鬼們剛剛安靜,旁邊房間裡又傳來一陣陣喘息和刺耳的淫笑聲~
來到一樓,空空的大廳里只有兩個酒保在打掃昨晚醉鬼們留下的一片狼藉。亞特找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了下來,招手叫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酒保。
「給我來一份簡單點的食物」說著遞過一枚芬尼,小酒保接過芬尼,轉身走進了酒館伙房。
亞特揉了揉眼,透過木格窗戶望向酒店外的巷道,數天前的那場大雪已經融化匯聚成泥濘中的水坑,巷口有幾個提著籃子叫賣蘋果麵包的小販,三三兩兩的城市居民縮著脖子經過巷口,奔向各自的求生之所,這座南境城堡甦醒了。
「請您慢用」酒保端來一碗插著木勺的麥片粥。
幾口吃完麥片粥,亞特拿起托盤中兩蘇比的找零,叫過小酒保遞給了他。這是當地自產的一種小銅幣,大致六蘇比可以換一枚芬尼。
小酒保欣喜地接過兩枚小蘇比,看向亞特的眼神也多了一絲諂媚,要知道在蒂涅茨城中一個食宿自理的壯年勞工日薪也就兩芬尼,而管吃管住的酒保一個禮拜的薪酬只有五芬尼,算下來日薪不到五蘇比。
「夥計,我想買一頭馱驢,但是冬季大集市已經過了,小集市也還得等十來天,你知道現在還有哪兒有賣的嗎?」亞特想買一頭馱驢幫他運輸獵物和皮毛山貨賺些錢財,否則僅靠一己之力他一輩子也不可能改變現狀。
小酒保低頭想了想,轉身過去和另一個酒保嘀咕了幾句。
「騾馬商隊已經離開了,不過上個月城北有一個糧食商行破產了,糧行原有不少運糧的馱馬牲口,前段時間有騾馬商隊買走了一大批,或許還有剩下的,您倒是可以去碰碰運氣。」小酒保跑過來告訴亞特。
亞特要過破產糧行的詳細地址並吩咐小酒保幫他看管好貨物後就離開了客店。破產糧行位於西北側靠近奴隸市場的一排石屋中,糧行大門半掩,門前空地的拴馬柱上並沒有馱馬牲口的蹤影。
亞特有些失望,正準備離去時大門咯吱一聲,一個頭戴氈帽,身穿皮襖,腳踏牛皮冬靴的胖老頭走了出來。
「日安,夥計,你這麼早來這兒是要買糧食嗎?哦,實在抱歉,糧行已經破產關閉了,你可以去自由市場或者去教堂那邊的糧店看看。」老頭望著亞特善意地提醒。
「日安,先生,我聽說糧店有一批馱馬牲口要售賣,打算來碰碰運氣。」亞特朝胖老頭微微一躬身。
「呵呵,夥計,我可不是什麼先生,我只一個平民,是這個房子的主人。看來你運氣不佳,如你所見牲口已經賣完了,糧店的主人昨晚也離開了蒂涅茨,可憐的傢伙,整個運糧商隊被強盜殺光了,他的獨子也沒有倖免。」胖老頭低聲嘆息,右手在胸前畫著聖十字號。
「謝謝您,上帝與您同在。」亞特說罷便轉身離去。
「嘿,夥計,你打算買什麼牲口?馱馬嗎?」亞特剛剛邁出幾步,胖老頭叫住了他。
亞特本不想耽擱時間,但是出於禮貌,他還是回頭告訴了胖老頭他想買一頭毛驢幫他馱貨。
「嗯~毛驢沒有,不過我那兒倒是有一頭壯碩的騾子。糧店主人無力支付這半年的房錢,便將那頭騾子折價賣給了我。本打算開春後賣給附近莊園的,你要是願意我倒是可以賣給你。」胖老頭正苦於無處飼養那頭騾子,便更加賣力地吹噓那頭騾子體格如何健碩、皮毛如何光澤。
亞特被說得有點動心了,雖然騾子比毛驢食量大、脾氣倔,但騾子馱得更重,跑得更快,耐力更強。
亞特和老頭約定日落時去老頭暫存騾子的地方瞧瞧,然後便回到了客店。
此時客店又開始熱鬧起來了,在靠窗的角落,一個來自近郊的鄉紳、一個身著亮色毛呢冬衣的商人和幾個城裡的自由民正圍在一名騎士身邊全神貫注地聽他講述在戰爭中和旅途上所經歷的種種險遇和趣聞。
這個騎士留著一部大鬍子,年紀卻並不很大;肩膀寬闊,身材高挑,卻很清瘦,頭上留著褐色短髮,穿著一件有鐵甲痕跡的皮外衣,束著一條銅扣串成的腰帶,帶子上系了一把短刀,短刀上套著角質的刀鞘,腰間掛著一支出門旅行用的長劍。
他們就那樣坐在那裡談天,不時地向店主使個眼色,要他斟酒。
「高貴的騎士,您可見過不少世面啊!」其中有個市民說。
「是啊!你們當中見過這種世面的可不多。」那騎士驕傲地答道。
「往後自會多起來,我去年到過普羅旺斯南方的博格丹城,那裡的繁華和富饒...」商人一臉神往。
「博格丹在哪裡?」一個市民打斷道。
「夥計,你應當問它的舊址在哪裡,因為現在這地方已經沒有了。今年夏天威托特公爵授意瓦德?伯雷伯爵攻占了博格丹,博格丹給燒毀了,什麼都被搶光;市民也都逃光了。鄰近的農民都逃到森林裡去,地也都荒了。」騎士嘆息道。
左腳剛踏上木梯的亞特心裡咯噔一跳,「瓦德?伯雷」這個名字太刺耳了,當年就是這個強盜出身的「伯爵」設計陷害併吞並了威爾斯家族的領地,此後又不斷派人追殺威爾斯父子,企圖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我聽說要打仗了,普羅旺斯的弗拉迪斯公爵無法忍受倫巴第公國的野蠻行徑,已經派了柯拉伊侯爵帶軍隊駐紮博格丹北邊的維爾諾,跟著又派了奧列斯尼伯爵去大陸北邊召集軍隊。我已經購備了出征需用的甲冑和馬匹準備投奔到奧列斯尼伯爵那裡去...…」騎士高高的嗓音繼續響起。
整整一個上午,亞特的靈魂都在痛苦掙扎中度過,騎士的話點燃了原主復仇的火焰,亂世將至,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他可以跟著騎士投奔奧列斯尼伯爵,他要親手斬下瓦德?伯雷的人頭,用瓦德?伯雷的鮮血洗雪恥辱......
可是熱血剛剛沸騰,這副身軀的新主又猛地一瓢冷水澆了下去。
且不論能否戰勝擁有強盜軍隊的瓦德?伯雷,如今亞特只是一個隱沒於山谷里的獵人,一隻壯碩的羔羊而已,投奔奧列斯尼伯爵的軍隊也就能做一名輕步兵或弓箭手,運氣好的話或許能當上農兵隊長。然後呢?被當做某次戰役沖陣的炮灰,埋身於某塊濕漉漉的草皮下;或是在某次攻城戰中被砍下一隻胳膊,餘生就吊著另一隻胳膊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等待好心路人扔下的一枚蘇比......
「這都不是你想要的!!!你重回這個世界難道是為了替人送死?你不怕死,但是你也不能白白送死!難道你忘了你父親「直到羔羊變成雄獅」的遺言了嗎?」亞特身體中兩個靈魂在不停地鬥爭、廝殺……
直到中午時分,理智才戰勝了衝動,原主和新主間達成了「徐圖再起」的一致意見……
一身虛汗,面白唇烏的亞特拖著步子從房間裡出來了。
一碗豌豆肉湯、一塊裸麥麵包,亞特在簡單地吃過午餐後方才恢復了血色,留下了一芬尼飯錢和五芬尼房費後亞特回房拿上貨物出了酒館大門。
太陽都快落山了,亞特才汗涔涔地從最後一家裁縫鋪里出來。整整一個下午,亞特都穿行在製革匠、皮毛鋪和裁縫鋪當中,在那些皮匠和商人口中,亞特的皮毛好似從地上撿來的樹葉一樣廉價,亞特不斷重複著捕獵的辛苦和危險,皮毛色澤的光滑......
最終,在皮毛鋪中一張品質上佳的熊皮僅賣了一百二十芬尼,一張品相一般的鹿皮倒是換回了六十芬尼,因為隨著帝國森林法的愈加嚴格,鹿皮越發緊俏。一張稍有破損的狼皮以二十芬尼的價格賣給了製革匠,五張狐狸皮和六張貂皮在裁縫鋪換回了一百芬尼;三十磅熏鹿肉在領主大廳的後廚換回了二十五芬尼;至於剩下的一堆野兔、松鼠等小動物的皮毛被皮毛商挑挑揀揀後扔下十二枚芬尼便打發了。
亞特有些無奈,大集市已經過了,大批的商人商隊已經離開了蒂涅茨,很多商品價格都開始下降了,整個秋天的辛苦與冒險就換回來不到三百四十芬尼。
來到位於自由市場東南側城牆根時,太陽僅剩餘暉。除了大小集市,平常這裡很清靜,很多簡易木棚和草蓆都空著。順著胖老頭的指示,亞特很快找了那個簡易羊圈。
胖老頭正踮著腳張望,他擔心那個小伙反悔不來了,那他還得花錢養著這頭騾子。
「上帝呀,你終於來了,可凍死老頭了」胖老頭揉搓著雙手上前幾步。
「大叔,我這不來了嘛,天快黑了,我們來瞧瞧騾子吧。」亞特眼睛立刻被這頭騾子吸引了。
這是一頭壯年馬騾。厚實的頭顱,稍長的耳朵,肢體稍顯稀薄、蹄窄,青黑色短鬃毛,長尾巴,身高約五英尺半,在高度和身形上更接近馬,叫聲似驢且有馬嘶的特徵。
「夥計,滿意吧?雖說這傢伙食量比毛驢大了點,但不擇食、好養活,力量很大,耐力還很強......」胖老頭瞧見亞特的表情,這筆買賣多半能成。
亞特確實很喜歡這頭壯騾,忍不住湊近它摸摸皮毛、看看牙口、輕拍肩臀~
「大叔,您給說個價。」亞特一口爽快話。
亞特以七百五十芬尼的價格買下了這頭馬騾。當晚便在胖老頭的家中簽了買賣契約,當然亞特沒有留下真名,而是畫了一個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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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特要準備返程了,一大早他就背弓系劍牽著青騾來到馬鞍匠的鋪子。
馬鞍匠是一個禿頭白鬍子的老頭,他從十五歲開始在馬鞍鋪當學徒,如今已經是蒂涅茨最老的制鞍匠了。鞍具鋪的牆上掛了七八具各色鞍具,既有精緻華美的紫杉牛皮鑲銀馬鞍,也有樸實無華的松木鐵皮馱鞍,亞特卻被一具樺木蒙皮鑲鐵馬鞍吸引。
「孩子,你很有眼光,半個月前一位大鬍子騎士老爺來到這裡交給我一張圖紙讓我製作了這副馬鞍,這副馬鞍左右鞍板很尋常,但是前後鞍鞽卻大有不同……」老鞍匠摸著鬍鬚走到亞特身旁細細介紹。
亞特當年隨父參加聖戰時在耶路撒冷見過這種改進後的馬穆魯克鞍。當年亞特就是被騎在這種馬鞍上的薩拉丁騎兵砍成重傷......
思緒回到鞍具鋪,亞特說明來意後,老鞍匠叫學徒牽過青騾測過肩寬胸圍。
「孩子,你要的太急了點,我這兒也沒有現成合適的鞍具。這樣,你要是不介意,我這兒有一些舊馱鞍和廢棄的馬鞍,我很快就可以改制一個鞍具給你的騾子用,如何?」老鞍匠提出了一個權宜之計。
亞特欣然接受了老鞍匠的建議。
在老鞍匠和學徒改制鞍具的時候,亞特正穿行在蒂涅茨的糧行、麵包坊、鐵匠鋪、武器鋪、裁縫鋪和雜貨鋪中,他花了四十芬尼在教堂邊的糧行買了六十磅脫殼小麥,用三十芬尼在麵包店買了十隻三磅重的裸麥麵包;一套厚實的亞麻布長袖冬衣花了他八十芬尼,一柄扁斧、一把鋸子、一支鐵鑿、一柄鋼銼和幾枚鍥釘要了六十芬尼,武器鋪一個修補過的舊羊皮弓囊五芬尼,最後在雜貨鋪花了二十芬尼買了一包重約一磅的粗鹽、一小陶罐烈性麥酒和一些瑣碎的小物件。
太陽開始西斜,當亞特扛著一大包東西來到鞍具鋪時,老鞍匠和學徒正在給青騾裝鞍具。
倉促間改制的鞍具算不得精美,松木鑲鐵蒙皮馬鞍為主加上一軟一硬雙層鞍屜、結實的皮革肚帶、一對舊馬蹬、修補過的蹬革皮、前後各兩根鞘繩、尾酋……老鞍匠非常細心,還給青騾換了韁勒、搭了馬褥套、修過蹄、釘上了蹄鐵。
亞特取出一枚銀馬克付給了老鞍匠,拒絕了四芬尼的找零。一整套皮實的鞍具要價一百四十芬尼,亞特知道這筆買賣老鞍匠沒賺什麼錢。
收拾妥當,準備騎上騾背時,亞特又回望了一眼牆上那副馬鞍,略略思索,從錢袋中挑出一枚銀德涅爾,轉身送到老鞍匠手裡。
「請在那副馬鞍的前鞍鞽上鑲一枚渡銀十字架,並替我轉告那位大鬍子騎士——願上帝與他同在。」說罷便翻身上騾,信步離去。
從蒂涅茨鞍具鋪出來,天空已經泛起落日紅暈,城門護衛沒有理睬出城的行人和商隊。亞特騎著青騾出城時,三名騎手正帶著二十幾個輕裝短矛步兵回城,他們是五天前郡長迪昂子爵派出去剿滅強盜的隊伍,看他們一臉倦容和垂頭喪氣的模樣,顯然是無功而返。
隊伍領頭的方旗騎士好奇地打量著高頭青騾,騾背馬鞍上左系一把旅行短劍,右掛一套牛角獵弓,鞍後鞘繩上綁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馬褥套,中間鞍脊上端坐著一個面色白淨、長發短須、眼如鷹隼,身著亞麻長襯,外披熊皮大鰲的青年男子。
亞特低了低頭,輕夾騾腹,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