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切斯頓莊園攻破的第三天,這裡終於恢復了安靜,六十幾個躲過行刑斧的戰俘被軍團派兵押解回了山谷關押,他們將接受兩年的戰奴改造,在農兵的嚴酷鎮壓下充作苦役和奴隸,直到兩年改造後才能恢復自由身份,成為領民農戶或是被選入軍隊。
死去的敵人已經被集體葬入了莊園外的兩口大坑,隨軍神甫羅伯特簡單地為這些昨日的敵人舉行了葬禮。
不管是死是活敵人已經離開了溫切斯頓莊園,這裡只剩下了威爾斯軍團和甄別後留下的莊園平民農奴。
威爾斯軍團絲毫沒有撤離的意思,他們甚至還拿出糧食物資安撫莊園中的平民奴隸,讓這些戰戰兢兢躲過戰火的人勇敢的走出躲藏的草棚木屋。
溫切斯頓周邊的村落莊園也陸續悄悄派人來附近打探,但他們絕對不敢靠近軍團外圍哨崗半步。
莊園府邸大門前的台階上,還未任命的軍團思政官鄧尼斯正慷慨激昂地給圍攏在府邸前的幾十個衣衫襤褸的平民農奴大聲地訓話。
台階下或站或坐的農奴平民們面無表情地聽著鄧尼斯唾沫橫飛的演說,眼睛卻始終盯著台階旁那兩口咕咕嚕嚕冒著白氣的大陶罐,陶罐里是熬得香氣逼人的豌豆麥糊。
鄧尼斯狠狠地咳了兩嗓子,終於引回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兄弟們,我就是想告訴各位,你們在迪安父子手中只能像牲口一樣活著,跟了我家大人,保證讓你們從此都能過上最好的日子!」
一個農奴已經在這裡站了許久,天寒地凍的他的鼻涕已經快要淌到了前胸,他猛地抬頭吸溜了一口,問道:「大~大老爺,我們能過上什麼樣的好日子?」
鄧尼斯一下子被問住了,對於這些農奴而言給他們講什麼衣食無憂的話可就太過抽象了。
鄧尼斯左右看了一圈,側身指著那兩口冒著騰騰熱氣的豌豆麥糊,說道:「看見那兩隻大陶罐了吧?每天兩頓。管夠!」
「隔三差五還能添些肉糜肉湯!」鄧尼斯補充了一句。
這樣的好日子就形象得多了,平日裡只有莊園的護衛和少數自由民才能頓頓都飽食,至於肉糜麥糊對這些貧賤之人而言更是難得一見的奢侈。
「若是大老爺能天天讓我們吃飽,我們願意跟著大老爺去領地做農奴。」
見剛才吸溜鼻涕的那個傢伙終於肯上道了,鄧尼斯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不不不,不用你們跟著去領地,你們就留在這裡替我家大人種地。而且我家大人其實並不怎麼喜歡豢養農奴,只要你們踏實肯干,我家大人肯定不會一直把你們當作奴隸對待。我們那裡有很多曾經的農奴兄弟都恢復了自由,還分租了土地。」
一聽恢復自由還分租土地,農奴們心裡又有些嘀咕,他們做了多年的農奴還真沒見過輕易恢復農奴自由身份的領主,把農奴留在搶掠的土地上,還讓人家好好干,當真不敢全信。
鄧尼斯正打算給眾人解答疑惑,負責熬麥糊的思政員丹尼爾卻用鐵勺敲了敲陶罐,提醒道:「鄧尼斯長官,麥糊已經熬好了。」
鄧尼斯正準備揮手示意丹尼爾別急,那些口水流了一地的農奴平民猛地從懷中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破碗木杯,一窩蜂地朝陶罐涌去......
丹尼爾被搶食的農奴平民擠了出來,抓耳撈腮地回看著幾十個搶匪一般的農奴平民,嘴裡嘟噥道:「一群餓死鬼~」
轉過身,鄧尼斯一巴掌拍到了丹尼爾腦袋上,「都說了慢慢熬慢慢熬,你急什麼?你不能等我把話說完了再放食嗎?」
丹尼爾賠笑了幾聲,「誰知道他們這麼著急~」
「行了行了,明天我們去西南農場,你要是再弄砸了我就拍死你!」
「是是!」
丹尼爾連聲答道,眼睛瞥向了莊園大門外披甲執銳整軍備戰的軍團戰兵,對鄧尼斯問道:「鄧尼斯長官,您說我們都打完了為什麼還不返回山谷?」
「返回山谷?沒把這裡咽下之前軍隊不會回山谷的。」
鄧尼斯望了一眼莊園外的軍團駐軍營寨,又看了一眼北方......
............
北方,勃艮第伯國國都貝桑松城。
宮廷大殿中沸反盈天,內廷派的一位宮廷子爵憤怒的聲音幾近咆哮。
「......各位,短短兩年殺害了兩任莊園主、屠戮平民、劫掠村寨,而且遇害的迪安爵士還是一名為國立下戰功的宮廷護衛騎士。」
宮廷男爵右手在胸前畫著聖十字,「上帝呀,這樣的殘暴獸行簡直是讓人無法想像!」
「在坐的各位想想,若是任由這隻魔鬼野獸就這樣肆虐下去,這片被上帝祝福的土地究竟會變成怎樣的地獄!」宮廷子爵口中的唾沫已經漫天飛濺,面部肌肉不停地抽動,手裡不停地在空中揮舞。
「我代表上帝和正義要求重臣會議立刻同意派遣宮廷禁衛軍團開赴蒂涅茨剿殺魔鬼男爵亞特?伍德?威爾斯和他的地獄軍團!」若是這位宮廷子爵的腰間挎了劍,他肯定會做出拔劍劈砍的動作。
不得不說這樣富有感染力的演說和生動的肢體動作確實足夠讓人激動,大殿中已經有好幾個勳爵權貴對那個嗜血的邊疆男爵脫口咒罵。
宮廷子爵還沒有結束表演,他轉身對滿殿的勳爵權貴們說道:「我們每年繳納巨額稅賦供養的禁衛軍團正該在這種時候彰顯他的作用,若是重臣會議不肯派軍隊去南部剿殺,我們將停止對禁衛軍團軍費的征繳供給!」
這句話引起了好些勛貴的贊同,他們又能找到藉口拖欠宮廷的稅賦了。
說來也奇怪,換作往日莫說是如此驚天動地的大風波,就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也會讓兩派勢力爭鬥不停,但今日完全是內廷派一邊的表演,作為對手首領的鮑爾溫伯爵端坐在殿前靠椅上一言不發,甚至連鮑爾溫伯爵麾下的人也都保持沉默。
這極為反常。
「鮑爾溫伯爵,您認為是否應該同意派兵剿殺那群匪兵?」貝爾納終於沉不住氣。
鮑爾溫挪了挪屁股,將身體對著貝爾納伯爵,說道:「向上帝保證,我被殿中這個小丑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得耳朵都快堵住了,你得讓這隻活潑的鳥兒歇歇嘴,也讓我的耳朵清淨一會兒吧。」
貝爾納被鮑爾溫頂得怒火中燒,「鮑爾溫大人,這是重臣會議,我們正在討論一場私軍叛亂的驚天大案,請您注意您的態度。」
鮑爾溫根本沒理會貝爾納的話,對大殿眾人問道:「我想問問我們尊敬的貝爾納伯爵,您是否了解整件事情的起因?你憑什麼把這件事情定為一場擾亂?是因為有一支無故出現在南境的西境邊軍覆滅?還是因為一個通匪的強盜貴族被懲罰?」
貝爾納打算起身爭辯,但是鮑爾溫立刻揮手制止。
「我們這位子爵一直在控訴邊疆男爵亞特?伍德?威爾斯無故殺害貴族意圖起兵叛亂,我不知道他是從哪個多舌女人的嘴裡得到的消息,至少和我所了解的事實是不符合的。」
鮑爾溫說著停了下來,轉身看了一眼殿中的治安大臣,治安大臣緩緩走出來從袖口中取出了一張匪情告警文冊和戰事邸報。
「這份匪情告警是八天以前南境巡境官亞特男爵從蒂涅茨郡送過來的,告警信中說蒂涅茨郡連日突髮匪患,郡境受到大量盜匪劫掠而這些盜匪都打著迪安家族的旗號。」
貝爾納打算出口反駁,治安大臣接口道:「我當然也不願相信迪安爵士會公然縱匪劫掠,所以我下令巡境官將迪安父子請去調查,哪能想到迪安父子竟敢起兵反抗。」
貝爾納實在聽不下去,厲聲道:「請去調查?那個傢伙帶著整整數百人衝進溫切斯頓莊園,順帶把迪安家的農場也一併攻破搶掠,我不知道這如何能算是「請」。」
見貝爾納伯爵動了怒,治安大臣也不再與他針鋒相對,低頭不再應答,近來作為財政大臣的貝爾納已經幾次削減治安大臣的錢財撥付,要是把財政大臣給逼急了很可能找藉口切斷治安大臣的財政供給。
大殿中一時陷入了沉默,只有幾個後排的小貴族在低聲交頭接耳。
「既然大家對這件事存在如此大的異議,那我們就將今天的事情程秉侯爵大人定奪吧。畢竟這兩個人都是侯爵大人親自冊封的宮廷護衛騎士。」
勃艮第伯國統治者伊夫雷亞侯爵已經臥床多日,早就不再理會這些事情,況且堆在內廷侯爵病榻前需要侯爵定奪的事情還有一大摞,沒有十天半個月侯爵連看都看不了這份呈文。
顯然鮑爾溫用上了「拖字決」,他知道過不了多久就再也沒有人敢為迪安家族說話了。
以貝爾納為首的內廷派當然不肯善罷甘休,他們強烈要求宮廷派兵剿殺至少要將那個邊疆男爵抓到宮廷中接受審判。
不過鮑爾溫是軍事副臣,雖然軍事大臣有些倒戈的傾向,但他仍然控制這禁衛軍團,沒有他的命令,禁衛軍團根本無法調動。
鬧了半天也沒得出一致意見,不過財政大臣貝爾納揚言要削減禁衛軍團的軍費撥付,鮑爾溫威脅一旦軍費不足禁衛軍團很可能會譁變衝擊貝爾納的伯爵府,雙方你來我往,直到傍晚才不歡而散。
接下來的一兩天,鮑爾溫伯爵以軍事副臣和副相的名義威勢壓制了許多靠著迪安家族收益的宮廷權貴復仇的聲音,那些宮廷權貴們紛紛私下裡商議聚兵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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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中旬,第二個禮拜日,喧囂多日的南下征伐氣焰在一天之中突然偃旗息鼓。
不知是否出於巧合,這天貝桑松主教接連收到兩封署名的告急信和一封巴黎大主教快馬送來的加急令信。
兩封署名的告急信一封署名勃艮第伯國邊疆男爵、宮廷護衛騎士、宮廷南境治安巡境官亞特?伍德?威爾斯,信中實名揭發宮廷護衛騎士迪安及其父親老迪安豢養異教徒、組建異端殺手組織、殘殺教徒和貴族,隨信還附了一份罪證清冊和認罪狀;另一封署名勃艮第伯國盧塞斯恩教區主教奧洛夫?漢尼斯,信中奧洛夫主教言明查實迪安家族卻有異端罪嫌疑,並提出為揭發者亞特?伍德?威爾斯提供宗教保護,避免其受到異教徒和異端組織及其同黨殘害。
第三封從巴黎發來的急信就讓貝桑松大主教額頭冷汗了——查明勃艮第伯國大教區存有異教徒及異端組織,巴黎宗教裁判所已經派遣異端審判庭奔赴勃艮第伯國,要求勃艮第伯國(貝桑松)大主教立刻下令捉拿迪安家族成員,嚴查異端餘黨,等待異端審判庭的抵達。
貝桑松大主教受到三封信後本來打算先掩蓋風聲立刻同伴內廷和貝爾納伯爵,卻不想信件剛剛送達貝桑松大教堂,迪安家族豢養異教徒建立異端組織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宮廷內外。
三封密信一現,另一場更大的風波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