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搜捕行動仍在繼續。
兩三百人打著火把以北關軍堡為中心,沿著東西兩側密林山谷搜尋了整整一夜,但是結果並沒有想像那樣順利,混入威爾斯軍團的內奸還是逃走了,準確的說是這次搜捕行動沒能將兩個內奸都抓住。
「大人,我們找到這個傢伙的時候他已經斷氣,他被撞錘(注)擊斷了大腿骨,但是致命傷位於胸口,有人一刀捅進了他的心臟。」北關軍堡外的空地,負責東側搜捕行動的奧多帶人拖著一具已經僵硬的屍體回來了。
(注:撞錘即一種用重木作擺錘,設有絆發機制的捕獵工具。)
亞特走到屍體前,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一番,亞特認得這副面孔。此人是商隊招募的一個破產農戶,長相憨實、為人木納,自加入亞特軍隊以來從不多言多語也不與人爭執,在新兵隊時表現頗為勤奮刻苦,深受教官的喜歡。亞特記得自己在新兵訓練時獎勵過的那批優秀新兵中就有這張憨厚的面孔。
不過此時再見已是生死相隔,而且最為讓亞特惱火的是這個自己心中的憨厚「標兵」居然會突然露出猙獰的面孔,想要將自己和手下一眾軍官盡數毒死。
「另一條毒蛇呢?」亞特起身冷冷地問道。
奧多自知繞不過這個話題,低頭慚愧地答道:「大人,這兩人應該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獵頭人,他們逃跑的時候十分小心,沿途的蹤跡都被處理過,甚至還懂得在岔路口來回奔走,讓我們摸不清到底走了那條道……」
「我是問你另外一個人去了哪裡?」亞特有些惱怒,他必須要抓住這兩個人,一則是穩定軍心,二則是他要查清兩人背後的影子,只有知道敵人是誰他才能對症下藥。
奧多額頭沁出了一層薄汗,「大人,我們沒能跟上另一條毒蛇,他受了傷,所以一路都有血跡,但是當我帶著韋玆第三旗隊順著血跡追到東邊高山邊緣的時候,血跡消失了~」
「數百人打著火把在領路人的帶領下追擊一個受了傷的人,居然還讓他給跑掉了?而且你們自己倒被陷阱傷了好幾個,還走散了二三十人,你們都TM是吃草的嗎?」
指揮官一陣喝罵,身邊的隨從和軍官們紛紛低下頭不敢說話。
亞特很少像今天這樣的發火,他揉了揉額頭,平復了一下情緒,「接下來的搜捕任務怎麼安排的?」
奧多趕緊抬起頭,答道:「大人,我們已經確定逃走的那人肯定往東邊去了,所以東邊的一百多人天亮以後繼續搜捕,我打算將西邊的士兵全都拉到東邊,以血跡消失的地方為圓心,周圍五英里範圍內拉開一張大網篩過去。另外,我會讓人給荒原中的軍士長帶信,請他率領騎兵沿著荒原密林邊緣向東搜索。」
「同時我也能不排除那個傢伙反向潛入山谷木堡和谷間地,所以我會讓巴斯帶領守備軍團對木堡和谷間地及其附近地區展開大搜捕。」
亞特聽著奧多的部署,方法雖也算是穩妥,但是太過粗苯,「你說的方式穩妥倒是穩妥,不過這樣需要調動所有的力量,在這茫茫密林山谷之中,我們這幾百人也只是幾隻螞蟻。」
奧多沒有反駁,他在等待亞特的下文。
「你們幾個都想想,若你們是那個內奸,對山谷東部密林荒谷並不熟悉,你們會選擇繼續在密林中兜圈子還是儘快擺脫密林會如何逃脫追捕?」
奧多思考了一會兒,「若是我,我會出密林貼著邊緣走,這樣既能避免在群山中迷路,也能在遇到險情的時候立刻躲進密林中藏身,而且荒原可比密林要容易行走。」
「你們都是熟悉東邊的那片地勢的,但你們想想,作為一個不太熟悉道路的人來說,哪條路是最容易走出密林到達荒原邊緣的?」
眾人回憶了一下東邊那片密林山谷的地勢和血跡消失的位置,異口同聲的答道:「野狼谷!」
「大人!東邊來信,抓到那個內奸了!」一個負責傳遞消息的士兵打斷了眾人的談話……
…………
時間回到凌晨時候的搜捕現場。
斯賓塞率領的輜重隊搜捕隊和那個叫卡普里維的小軍官率領的一個中隊士兵在凌晨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迷了路,這二十幾個人與搜捕行動的大隊人馬距離越拉越遠,搜捕隊追著血跡往正東而去的時候,這二十幾個不靠譜的傢伙已經朝東北方走了兩英里,來到了密林和荒原交界的一處山坡坡頂。
「卡普里維,你真TM是頭倔驢,連人家引路的嚮導都說肯定走偏了,你TM非得犟,現在好了,大隊的影子都看不見了,一會兒天亮集結髮現我們走丟了,回去非得挨訓,你真TM是個倒霉鬼。」斯賓塞站在山坡上看著黑麻麻一片的荒原,忍不住朝那個叫卡普里維的「特派」中隊長一陣埋怨。
按照後半夜他們兩支小隊伍得到的消息,搜捕的隊伍已經抓住了一條毒蛇,而另一條毒蛇受傷後正往東邊逃遁。
上面給這兩支隊伍的命令是作為整支搜捕隊伍的最左翼,負責壓力最小的外圍搜索,被分配到最外圍,立功受獎的機會幾乎就沒有了。
所以卡普里維和斯賓塞兩人就失去了最開始的那股幹勁,加上累了一夜眾人都太過疲乏,兩個老**帶著眾人就一路懶懶散散的走過來。
可兩人步調太慢,很快就被大隊甩開,迷了路~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沒用的,想想該怎麼調整方向追趕大隊?」卡普里維也有些焦急。
「我能想什麼辦法,又不是我帶的隊!」斯賓塞習慣性地開始甩鍋。
「你不是亞特大人手下的老兵嗎?各隊的老兵都知道一個大致地地形地勢,你怎麼就不知道?」
斯賓塞到了一個白眼,「我是輜重官,不是指揮官,那會兒大人帶夥計們打獵的時候我正在忙於軍隊庶務,哪有時間跟著來打獵查看地形。」
「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原路返回唄~」斯賓塞乾脆地答道。
卡普里維指著北邊的荒原,「下面好像是一個谷口,我們沿著荒原邊緣往西走,應當可以返回北關吧。」
「你知道附近的地形地貌?你確定沿著荒原能回到北關,還是別冒險了,若是密林邊緣是南北走向,你我可能得跑到蒂涅茨郡境北地~等你十天半月後才狼狽的回到軍營,那時候可就不是挨打挨罵了。」斯賓塞否決了卡普里維建議,折身打算原路返回。
「好吧~」卡普里維覺得斯賓塞說得有道理,轉身前再瞥了一眼山下的峽穀穀口。
「咦~谷口那兒好像有個圓形的黑影~」
「是嗎?嘿,還真是。」
斯賓塞搭手看了一眼峽穀穀口的一個黑色的圓影,又看了看地形,「算了,下去了還得爬上來,多累,早些回去休息吧。」順著就要轉身往回走。
可是卡普里維卻不打算節省這點體力,他不管輜重隊的人,直接招呼中隊士兵下了山坡朝谷口走去……
「嘿,你個傻子!」斯賓塞罵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
日上當空,北關軍堡東側的密林中二十幾個士兵正輪流抬著一根木棒。一個衣衫破爛、渾身是血的傢伙像一頭被捕獲的野豬般被木棒穿過麻繩束縛的手腳。
木棒上的那個傢伙已經因失血過多而昏迷,但是抬著他出山的黑袍兵們可沒有絲毫的憐憫之意,一路過來都有士兵的拳頭棍棒陪伴,鮮血也順著回來的道路滴了一路。
斯賓塞出了密林,看著亞特一行長官下了北關軍堡緩坡朝自己走過來,便趕在卡普里維的前面迎了上去,「大人,這是我們輜重隊和卡普里維的中隊合力抓住的,就在東北方的一處峽穀穀口,這個雜種掉進了一個大坑中摔斷了腿,把他拉上來的時候他還持械反抗並打算揮刀自殺,所以我們又砸碎了他的手骨。」
斯賓塞說完心虛地望了一眼怒眼相向卡普里維,稍微縮了一下眼神便帶著亞特朝被木棒上的兇手走去。
亞特順著眾人的位置看向密林,一路都是血滴,「你們就打算放了他的血變成肉乾?」
「啊?」眾人不解。
「我要活口!把血放幹了人就死了!你不知道嗎?」亞特對斯賓塞責備了一句。
「那~那我給他先包紮止血?」
「快去,再餵著蜂蜜水給他,等他醒了大人我要同他好好聊聊……」亞特說完就背著手返回了營帳。
…………
傍晚,經過包紮止血並灌了蜂蜜水調養的傢伙已經甦醒過來。
遍體鱗傷摔斷了腿砸碎了手的傢伙面色慘白,但是他眼中不僅沒有絲毫的痛苦畏懼,反而充滿殺意。
他被縛住手腳後又被麻繩一圈圈死死纏在一張長條木桌上,木桌的尾端被人墊高,所以這個傢伙保持著腳高頭地的奇怪姿勢。
這樣的姿勢已經持續了半個下午,亞特和侍衛軍法隊就這樣或站或坐,直直地看著木桌上的傢伙,即不問話也不上刑,詭異般的寂靜。
躺在木桌上的傢伙終於忍受不住這種詭異的場面,他掙扎了幾下,對屋中眾人罵道:「雜種,有本事就一劍砍了我,我若是有半句求饒的話便算輸!」
亞特見木桌上的人終於開口,睜開了眯縫著休憩的眼皮,緩緩從躺椅上站了起來走到木桌前,露出一臉誠摯的笑容,道:「夥計,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在沒有與你聊好聊透之前,我怎麼捨得讓你再受皮肉之苦,所以你不要著急。你只要回答我你是誰?從哪裡來?為誰做事?然後我就會一劍砍了你,保證你不受一點痛苦,比你那個倒霉的同伴要痛快百倍。」
「想從我這裡得到東西,休想,呸。」木桌上的傢伙將一口混了濃血的口痰朝亞特啐去,不過由於角度刁鑽,血痰劃著名弧線落到了亞特的甲裙上。
亞特毫不理會,溫和地對桌上被綁的傢伙說道:「你不必激怒我,在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前我絕不會讓你輕易死去。」
說罷亞特朝身後的羅恩揮了揮手,羅恩提了一桶清澈的井水放到亞特身旁。
亞特附身從木桶中用大木勺舀了一勺清水,輕輕地靠近桌上那傢伙的嘴,給他餵了一口水。
桌上那傢伙也不客氣,一口將木勺里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後滿足的嘆了一口氣。
「水是好東西,但水也最能讓人接近地獄。」亞特說了一句讓桌上人莫名其妙的話。
「來兩個人幫忙把他的頭給扶住。」亞特對身邊的侍衛命令了一句,然後從羅恩手中接過了一張輕薄的棉製毛巾,輕輕地蓋在了木桌上的傢伙面門上。
綁在木桌上的傢伙沒有絲毫的畏懼也沒有任何求饒的話,甚至連擺頭反抗都不做,他只當亞特要蒙了他的面再割下他的頭。
被毛巾蒙了蓋住了臉的傢伙安靜的等待著最後的死亡……
但是過了一會兒並沒有短劍割喉的感覺,反倒是有人拿起木勺朝毛巾上澆水。
桌上的傢伙先是感覺一陣清涼舒爽,接著突然……
看著木桌上的傢伙不停地伸腿蹬腳,不停地搖頭掙扎,亞特知道已經達到了效果。
「每次澆半桶水後就讓他緩一緩,然後再把剩下的半桶水澆上去,別把他弄死了。等他開口了再來叫醒我。」亞特對行刑的羅恩吩咐了一句便躺回了自己的躺椅上繼續打盹……
…………
亞特剛剛在嗚咽掙扎聲中眯瞪進入淺睡狀態,就被羅恩走過來輕輕拍醒。
「老爺,那傢伙願意開口了,一桶水還沒用完。」羅恩無比傾佩地看了一眼自家的老爺。
「哦?這麼快就認輸了?老爺我還得眯瞪一會兒,告訴他再堅持半桶水,半桶水過後老爺我就睡醒了。」說完亞特調整了一下姿勢,繼續躺在墊了熊皮的靠椅上打盹。
羅恩被刀疤撕扯的臉上滿是興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