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個死人有什麼用!!!你說他是大盜胡斯,人都被你剁成肉醬了,誰TM能認出他是哪個雜種?」蒂涅茨領主大廳公事房中,彼埃爾子爵對著城市治安官鮑勃一頓臭罵。
鮑勃的胖臉已經憋成了豬肝色。
自今年初夏彼埃爾子爵的一車絲綢香料被一個叫胡斯的強盜搶走後,惱羞成怒的彼埃爾子爵多次派遣治安官帶著城鎮衛兵追剿,可治安官鮑勃平日帶著手下幾個嘍囉在蒂涅茨欺良壓善還行,追剿城外的悍匪他是沒這個膽量的,一連帶人在南方轉悠了好幾趟,都是空手而歸,氣急敗壞的彼埃爾子爵發出最後通牒。
於是幾天前鮑勃帶人去南邊隨便砍了幾個流民,將一個稍顯精壯的傢伙砍了十幾刀,帶到彼埃爾子爵這兒企圖矇混過關。
挨罵歸挨罵,鮑勃卻並不擔心彼埃爾子爵會免去他治安官的職位,因為他有強大的靠山。此刻他姐姐或許正在某個角落裡和尊貴的宮廷副相盡魚水之歡,儘管是偷偷摸摸的。
彼埃爾罵過之後,心情平復了不少,他沒打算和眼前這頭肥豬繼續糾纏。
「鮑勃,看看這個吧。」說著將一張蓋有宮廷治安大臣印章的羊皮紙扔給了鮑勃。
鮑勃接過打開看了一遍,激動地大吼道:「什麼時候冒出個巡境官?還要我們給予支持!!!去他的巡境官,蒂涅茨的治安不需要狗屁巡境官。」鮑勃抬頭瞧見彼埃爾子爵面色不善,趕緊收住了吼叫。
「你吼個什麼?治安大臣的命令說得很清楚,巡境官是巡邏南方邊境,清剿盜匪,抵禦山蠻,管不到蒂涅茨城,搶不了你的位子。」彼埃爾靠在椅背上,右手輕撫額頭。
「宮廷沒有錢財,物資裝備卻要我們來供應,功勞還得歸治安大臣!那個老東西倒是會算計。」鮑勃出口不遜。
「鮑勃,閉上你的臭嘴,治安大臣不是你那個妖嬈姐姐能惹得起的。不過,現在我們自己都快顧不過來了,我已經下令繼續提高商稅和入城稅,等冬天過了再招十五個城鎮衛兵,這樣我就有一百名士兵了,你的治安隊也再招幾個,湊齊十個人。你給我記住,不准再招那些流氓雜碎了,你至少先得把蒂涅茨附近的治安給我穩定下來。其他的等那個巡境官到任了再說。」說罷將鮑勃轟了出去。
「亞特?伍德?威爾斯,威爾斯家族,勃艮第沒這個家族呀~究竟是哪裡冒出來的?」彼埃爾拿起羊皮紙,嘴裡念道著。
…………
「老爺,我很好奇,您究竟是什麼人?跟著您到現在,我越發覺得您不簡單。」羅恩躺在馬車上嘴裡嚼著兔肉,對一旁騎馬並行的亞特說道。
亞特笑道:「我也很好奇,那你認為我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羅恩扶著側柵坐立起來,盯著亞特的眼睛很認真地答道:「第一次看到您,我以為您是殺人不眨眼強盜般的領主;跟您到了山谷木屋後,我覺得您是一個了不起的森林獵人;北上的這段時間,您更像穿行於宮廷的政客;可是在蒂涅茨城外和昨天那場伏擊中您又變成了一個戰力高強、行俠仗義的流浪騎士。」
亞特低聲笑了幾聲,指著脖子上一條瘀血發紫的掐痕對羅恩說道:「你可見過差點被強盜掐死的俠義騎士?」
「那您終究還是殺死了那個強盜!」羅恩還是很佩服自家老爺。
「羅恩,你說得不錯,如果不是殺死了那個強盜,現在放在車上的該是我們的腦袋了。你要記住,對敵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殺死他,然後再補上一劍。」
羅恩扭頭瞧了一眼腳邊的頭顱,點了點頭,默念道:「殺死他,再補上一劍!」
這時,在前面探路的奧多提著闊斧走到亞特跟前說道:「大人,前方好像就是蒂涅茨了。」
「嗯,奧多,注意看好糧車。」說著就催馬上前……
蒂涅茨北城門外的空地屎尿遍地,臭氣熏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難民窩棚區已經擴展了一倍,相比這些用枯枝樹葉搭建狗窩般的草棚,奧多在盧塞斯恩城根下的的窩棚簡直就是貴族老爺的宅邸。
幾人帶著糧車通過的時候,窩棚四周投射過來一道道餓狼般的眼神。亞特騎馬持劍在前,羅恩半坐攜弓在上,奧多提斧緊跟在後。一路緊張而過,到得城門見到門洞中的幾個守城衛士,三人才鬆了一口氣。
一個腰掛短劍小軍官模樣的守城衛士提溜著腰帶,一搖一擺地走過來攔住了亞特的馬,抬頭瞧了瞧馬上的人,厲聲喝道:「下馬!貨進城交商稅,人進城交入城稅。」
亞特沒有絲毫打算下馬納稅的意思,他現在有宮廷任命的官職,那怕只是平民官那也不是尋常平民,他拿劍指了指身後的糧車,狠狠道:「這是軍糧,你敢收稅?」
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我是宮廷委派的巡境官,進城需要交稅嗎?」
小軍官一聽頓時來了氣,自打當上這個小隊長以來,還沒有人敢這麼和自己說話,巡境官?哪兒冒出個巡境官來!
「騎了匹破馬就當自己是大老爺了?可有漆印文書?」小軍官認定面前這個傢伙是裝腔作勢企圖逃避納稅。
「奧多,把我的漆印文書取出來。」亞特笑著對奧多說道。
奧多會意,從馬車上提起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扔到了小軍官的懷中,小軍官登時嚇了一跳,頭顱掉到地上,滾到了亞特馬前。
亞特翻身下馬,彎腰抓起地上頭顱,送到小頭目眼前,「看仔細了,這就是我的漆印文書。」
小軍官已經被突然的一驚嚇得說不出話。
亞特側身對小軍官身後幾個持矛相對的衛士說道:「我是宮廷治安大臣委任的邊境治安巡邏官,今日到蒂涅茨赴任,趕緊把路讓開。」說著將頭顱遞給奧多,翻身上馬,驅馬上前,眾衛士只得收起短矛讓開道路……
亞特騎在馬上,心中諸多感慨,以前每次進城都是賠笑著想方設法少交一點賦稅。今日再到蒂涅茨,他也能跨馬直入了,亞特喜歡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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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亞特?」
「尊貴的子爵大人,我就是亞特?伍德?威爾斯,這是我的任命書。」亞特將任命書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彼埃爾。
彼埃爾單手接過任命書,道:「你的脖子是怎麼回事?」他注意到了亞特脖子上深深的淤痕。
亞特大致講述了前日在北方樹林中遭遇幾個強盜伏擊的事。
「大人,事情就是這樣,現在那兩個傢伙的頭顱就在大廳門口。」
「嗯,看來治安大臣委派你來巡境是找對人了。亞特,你是哪裡的人?我似乎沒有聽過勃艮第有威爾斯這個家族。」彼埃爾低頭翻看著亞特的任命書,隨意地問道。
「大人,我不是勃艮第人,我是倫巴第人。」亞特答道。
「倫巴第人,那你怎麼~」
「大人,我父親曾是奧洛夫·漢尼斯主教在聖地時的宗教護衛。」亞特還暫時還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將奧洛夫·漢尼斯主教替他杜撰的身份說了出來,並將主教寫給彼埃爾子爵的私信呈了上去。
彼埃爾接過私信拆開漆印仔細看了一遍,心中道了句「難怪」,然後放下私信直起腰背對亞特說道:「怪不得如此英勇,原來是奧洛夫主教大人的宗教護衛,感謝主教大人對我的關心,請你代我問候主教大人。」
身為勳爵貴族的彼埃爾對奧洛夫即將升任盧塞斯恩教區主教的傳言早有耳聞。不過蒂涅茨並不屬於琉森斯教區,他會給予奧洛夫主教足夠的尊敬,但也僅僅如此。
「亞特,治安大臣和奧洛夫主教大人都希望蒂涅茨及南境地區給予巡境官支持,不過你要知道,我名義上管理著一城四堡十五個村寨,但是除了蒂涅茨和附近的兩個小莊園,其它地方都是各位大人和勳爵們的采邑封地,我根本管不到。我的糧食和稅收也只夠勉強維持蒂涅茨城。」彼埃爾生怕亞特要錢要糧。
「另外,你也看到了,現在南方大陸戰亂四起,蒂涅茨已經快變成普羅旺斯的流民營地了,我還得擠出錢糧救濟流民防止他們鬧事。除了錢糧物資,剩下的能給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彼埃爾一臉真誠地看著亞特。
亞特早就猜到了彼埃爾不會給予自己任何實質性的支持,不過他還是做出了一副極度失望的表情,低頭沉默許久。
「大人,可是治安大臣臨行前告訴我蒂涅茨地區肯定會給予我支持,還讓我在一年之內讓侯爵大人看見一個穩定的南部邊境,如果沒有任何錢糧物資,我這巡境隊伍根本組建不起來,我怎麼向治安大臣和侯爵復命。」亞特拉出了侯爵和治安大臣的虎皮。?
「亞特,不是我不想支持你,可是你瞧瞧,蒂涅茨都亂成什麼樣了?我已經三次提高賦稅了,現在我也只能勉力維持現狀。」彼埃爾抱著胳膊,一副萬般為難的樣子。
亞特又是一陣低頭沉默。
半晌,彼埃爾才無奈地說道:「要不這樣,我允許你自行到全郡各村鎮收繳治安稅,能收多少全憑運氣。另外,你可以在南部邊境商道上設卡收取一年的商稅,收到的錢也全部供你巡境所需。」
亞特心中暗罵,各村鎮莊園都是騎士和勳爵的采邑領,且不說能不能在被領主瘋狂壓榨的村莊收到治安稅,估計還沒進村,那些把領地視若禁臠的領主們就得帶兵衝殺出來;設卡收商稅看起來可行,平常時節蒂涅茨城按十稅一繳稅,就算除去上繳宮廷的部分,一個月也能獲稅近三十馬克(約四千五百芬尼),這些錢足夠維持六七十名士兵一月的給養。可現在南方戰亂,南北商道斷絕,除了極少數有武裝護衛的大商隊敢於穿過混亂的南境來勃艮第進行商貿外,大多數商人已經停止了商貿活動。在邊境設卡收稅,亞特遇到的只能是乞丐般的流民和他惹不起的大商隊。
「大人,您知道現在的狀況,領主們的治安稅是不可能收到的,現在南方戰亂商道斷絕,邊境設卡收稅也是沒用的。」
「那你想怎麼樣?說說你的想法。」彼埃爾有些不耐煩了。
「大人,巡境隊是負責南境巡邊的,我們不可能駐紮在蒂涅茨城,所以我想請您將萊恩南方四十英里處拉梅爾和波熱山腳下的一小塊沒有封主的土地劃給巡境隊作駐地,並允許我招收流民開荒種地以資軍用。」亞特提出了第一個要求。
彼埃爾略加思索,拉梅爾和波熱山腳下是邊境地區,那裡已經是勃艮第伯國最南端了,多年無人問津,暫時劃撥給亞特也無所謂,點頭道:「那是一片無人問津的荒原和密林,只要你能種出糧食全都歸你,我不收一粒糧食。不過流民你得在蒂涅茨城外招募。」
「蒂涅茨不給我物資給養,我的士兵也得生存,所以清剿盜匪的繳獲歸我自用,不予上繳。」
「只要你能繳獲得到,我同意。」
「最後,希望您能撥付給我五百磅糧食,十支長矛、三柄闊劍、五柄重錘戰斧和一批冬衣營帳,若是能再撥付幾張步弓就更好了。」亞特知道彼埃爾不可能撥付這麼多武器,他只是漫天要價而已。
「糧食你就別想了,我知道你從北邊帶來了一大車糧食。如果不是因為你要組建巡境隊,我都想拿走一半。武器的話,我可以給你八支根短矛、一柄闊劍和三把戰斧重錘,冬衣營帳一概沒有。」
「你別著急感謝我,我是有條件的。第一,你必須在明年春麥播種前組建一支不少於十人的巡境隊伍,並開始在南境巡邏維持治安。第二,不得借巡境之名搶掠流民商隊,你要是有膽量搶領主們的村莊那就隨你。第三,你緝捕的盜匪山蠻要先交給我,由我將他們處死或押送宮廷。當然,我不白拿你的功勞,一個普通盜匪六十芬尼,群匪小頭目兩百芬尼,大頭目五百芬尼,被追緝的大盜另算。不過你要能證明他們是盜匪,所以最好別隨便砍些腦袋來騙錢。」
「怎麼樣?」彼埃爾盯著亞特的眼睛。
亞特想了一會兒,覺得條件不算過分,便點頭答應。
「好,就這麼辦吧,你現在就是蒂涅茨南境治安巡邏官了。」說罷拿起桌上的銅鈴搖了搖,門外的侍衛推門進來。
「傑瑞,你帶這位新上任的巡境官去文書官那兒,告訴他發一條告示,宣布巡境官赴任。」
亞特跟著侍衛推門而出,一個圓頭胖臉的傢伙正往門裡走,兩人擦身而過,胖臉傢伙剜了亞特一眼,恨恨地轉頭進屋。
治安官鮑勃剛進屋就一臉的憤憤不平,「大人,你居然還是給了那個傢伙武器,還讓他設卡收稅!」
「鮑勃,你看見大廳外的頭顱了嗎?」
「看見了」
「它們像是土匪強盜的頭顱嗎?」
「沒仔細看,有一個挺像。」
「那就是了,人家是帶著奧洛夫·漢尼斯主教的私信和兩顆血淋淋的「禮物」來的,我能讓他空手回去嗎?你要是能帶個真強盜的頭顱送我,我也給你武器。」
「大人,我~」
「行了,有事說事,沒事退下吧。」
「我是來和您商議增加治安隊薪餉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