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己

  蘇業記得,當年自己的父母都在凱爾頓的「海豚河」餐廳工作,在父母離開的時候,凱爾頓還親自挽留。

  凱爾頓是一位白銀戰士,雖然多年不戰鬥,實力也遠超青銅戰士。

  他經營多家餐廳,樂善好施,附近街區的人都知道凱爾頓的大名,但凡跟他有關係的人,只要去求助,他都會儘量滿足。

  蘇業之前還聽到父母提起過,如果有困難,可以找凱爾頓先生。父母還說,凱爾頓背後是一位貴族,他真正的勢力比想像中更大。

  蘇業腦海中浮現有關凱爾頓的所有信息,思考許久,確定他是最終的人選。

  不是因為凱爾頓足夠強大,也不是因為凱爾頓善良,而是自己有足夠吸引凱爾頓的東西。

  「不過,在那之前……」

  蘇業脫下身上的棕色希瑪申長袍,仔細觀察身體,沒有玉佩,沒有胎記,沒有戒指,沒有項鍊……沒有任何與眾不同的東西。

  他並沒有氣餒,試探性地小聲說了幾句話,似是有「系統」「運氣」之類的詞語。

  最終,什麼都沒有發生。

  蘇業長長嘆了口氣,老老實實穿上衣服。

  「只能靠自己了!」蘇業做出決定,雙目之中,似有晨曦閃動。

  蘇業邁出一步,忽地停下,思索幾秒,兩手放在頸部極淺的傷口處,猛地撕扯,口中發出嘶嘶的輕呼,但沒有停下。

  感覺差不多了,蘇業舉起魔法書。

  白色的紙張竟然變得無比光滑,遠比銅鏡更加明亮。

  蘇業滿意地看了看鏡子中的傷口和脖子上的淤血,又低下頭,發現身上的衣服還不夠髒,正要弄髒,但腦海中突然浮現凱爾頓的樣子,不僅沒有弄髒衣服,反而用力拍打,儘量讓衣服變得整潔乾淨,但明眼人能直接看出這件衣袍並不整潔。

  「終究被生活逼成了心機X……」

  蘇業暗嘆一聲,深吸一口氣,大步出門。

  走了幾步,蘇業回頭望向灰白色的房屋,腦海中閃過陰暗的起居室,以及那三尊的神像。

  無論蘇業如何回憶,三尊神像的面容都無比模糊。

  眾神不可直視。

  蘇業加快腳步。

  走出街口,蘇業漫不經心地目光一掃,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

  那兩個人,曾經站在勞文斯的身後。

  目光交錯,蘇業繼續向海豚河餐廳走去。

  蘇業一邊走,一邊回憶海豚河餐廳的信息。

  海豚河餐廳位於工坊區和小貴族區的交界處,是凱爾頓所有的餐廳中檔次最高的一家,在全雅典勉強算是高檔餐廳,但是,也僅限於小貴族來這裡,其他貴族不可能光顧這種餐廳。

  海豚河的每個員工都知道,凱爾頓一直想攀附大貴族,尤其在他重傷無法晉升之後。而蘇業的父母曾經說過,凱爾頓並不是一個俗氣的商人,他那麼做,一定有別的理由。

  走到海豚河餐廳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在雅典娜神像的背後。

  海豚河餐廳位於工坊區最繁華的第九大道上,再往西邊市中心方向走一個街區,就是貴族居住區。

  在這個世界,貴族的另一種釋義是,神的後裔。

  神不與凡人同。

  路上的行人不多,海豚河大門敞開,已經做好營業的準備。

  大門一側垂下櫸木牌匾,白銀絲線勾勒出一條條優美的海豚。

  在海豚河餐廳門口十幾米的兩側,各站著一個壯漢,正在觀察街面的情況。

  兩個壯漢看了幾眼蘇業,任由蘇業走進海豚河的大門,進入寬敞的餐廳大廳。

  在踏進門的一瞬間,蘇業看到兩個侍者一起向自己看來。

  兩人都迅速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眼蘇業,一個面露驚訝,另一個毫無異色並快步上前。

  「尊貴的客人,請問您需要服務嗎?」

  蘇業卻面帶微笑說:「如果你下次說『您需要什麼服務』,會更好一些,尤其是推薦酒的時候。」

  不等那侍者反應過來,蘇業繼續道:「我找善良的凱爾頓先生,我要跟他做一筆大生意,你如果無權決定,可以找領班。」

  那侍者遲疑了一下,立刻道:「您稍等。」

  侍者快步離開大廳,不一會兒,帶著一個滿面笑容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這個中年男人的衣著和兩個侍者甚至外面的壯漢幾乎一樣,他們沒有穿像蘇業那樣到腳部的希瑪申長袍,而是身穿短袍,下擺正好到膝蓋位置。

  他們的上半身的左側被衣衫斜擋住,露出健壯的右側上身和肩膀。

  這一路上,蘇業看到除了這種穿艾索米斯短袍的,就是穿希瑪申長袍的,這些衣袍都松松垮垮,製作極其簡單,只是把幾塊布往身上一搭,然後系上腰帶,驗證了調侃古希臘人服裝的一句話。

  床單的一百種穿法。

  「真沒想到,幾年不見,小蘇業長這麼大了。」中年男人發出爽朗的笑聲。

  蘇業完全忘記這個領班的名字,微微一笑,直接開門見山道:「非常榮幸您還能記得我。我這次來,是為了跟凱爾頓先生做一筆交易,一筆能讓海豚河知名度大大提升的交易。我相信,凱爾頓先生一定會喜歡這個好消息。」

  中年領班果斷道:「走,我帶你去見凱爾頓先生。」

  蘇業點點頭,跟著中年領班前行,避免了叫不出對方名字的尷尬。

  中年領班一邊走一邊說:「唉……我已經知道你父母的事,節哀。你父母離開海豚河後,做的很好,誰想到借了那麼一大筆錢準備擴大店鋪的時候卻遭遇不測……」

  兩人很快繞過餐廳,來到後院。

  一個面黃肌瘦、兩眼無光的黑瘦男人站在後院門口,那人同樣身穿棕色短袍,但式樣不一樣,上身沒有裸露,而是短袖式樣,背後搭配較短的披風。

  在他的腰間,掛著一把短劍。

  蘇業認識這個人。

  青銅戰士哈克,曾經是職業士兵,受傷後加入雅典城衛軍,最後擔任凱爾頓的護衛。在海豚河員工的傳言中,這個哈克至少殺過一百人。

  在兩人的腳步聲中,哈克緩緩轉頭。他的皮膚乾癟,像是被吸乾大半的水分,狀若樹皮。蘇業立刻想起所知不多的魔法知識,猜測這人要麼是被魔法重創過,要麼在使用魔藥的時候出現意外。

  哈克看了蘇業一眼,隨後轉回身,沒有再多看一眼。

  「哈克先生。」中年領班路過哈克的時候,低頭問候,然後才繼續向裡面走。

  「哈克先生。」蘇業路過的時候同樣問候。

  哈克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兩人,只是望著庭院的天空,雙目被屋檐的陰影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