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與暗紅的兩支隊伍,宛如兩條洪流撞在一起。
星空之下,血氣沖天。
極遠的地方,長松鎮外,一個青年聖域法師漂浮在半空,利用水晶球看著兩支殺瘋了的隊伍。
他一頭黑色捲髮,一臉木然,眼中仿佛有迷霧翻騰。
「蘇業的運氣就這麼好?先是僱傭了那位,又遇到兩隊傻子……」
夜幕下,商隊進入長松鎮。
道路上的鎮民好奇地看著這支隊伍,對魔鬼更好奇。
塞西爾帶著人押著兩頭魔鬼俘虜前往黃金法師羅納德的住宅,哈恩納斯則帶人前往公民大廳,然後帶了幾個人去找鎮長。
商隊的其餘人站在公民大廳外聊天,偶爾有人路過。
蘇業正和泰貝莎阿姨聊天,突然發現她走神。
「泰貝莎阿姨,你怎麼了?」蘇業問。
泰貝莎阿姨笑了笑,道:「沒什麼。」
不一會兒,哈恩納斯帶著鎮長回來,支付完租用公民大廳的錢,所有人進入公民大廳。
地位較高的人圍著大桌子落座,其餘人站在後面。
「安全了,清點收穫!」哈恩納斯大聲笑道。
所有人興奮地盯著蘇業。
接下來,眾人進行清點,紅炎石礦王價值約2萬金雄鷹,各種魔鬼屍體價值約8萬金雄鷹,那些法師或魔鬼戰士身上的裝備總價值約3萬金雄鷹。
眾人經過商量,最終決定還是要金雄鷹,表示願意把所有東西賣給蘇業。不過,因為蘇業在戰鬥中功勞最大,紅石鎮的報酬他占一半,只需要支付11000金雄鷹便可買下紅炎石。
最終,蘇業付出了55000金雄鷹,得到所有戰利品。
蘇業當場支付,隊伍當場分配。
蘇業收穫滿滿,商隊眾人歡呼雀躍,雙方皆大歡喜。
蘇業同時默默清點王大錘在魔鬼山的收穫,粗粗一算,總價值大概90萬金雄鷹,加上前面的戰利品,總收穫超過百萬!
不多時,塞西爾回來,說羅納德法師已經向米利都發出訊息,今晚就會有人前往魔鬼山,不出意外,明天可以返回紅石鎮取回貨物。
所有人高聲歡呼,很快,哈恩納斯預訂的酒菜被送到公民大廳。
於是,商隊眾人開始大吃大喝,慶祝這次的收穫。
所有人開始狂歡。
連王大錘、地傲天和兩個小地精也玩瘋了,和其餘人一起喝酒、喊叫甚至跳舞,讓現場氣氛格外熱烈。
慶祝開始的時候,蘇業就發現泰貝莎阿姨沒在。
過了許久,才發現泰貝莎阿姨又坐在公民大廳中,正仰頭喝光一整杯麥酒。
看著泰貝莎阿姨放下酒杯,蘇業愣住了。
泰貝莎阿姨垂頭喪氣地坐在那裡,眼睛微紅,眼角濕潤。
蘇業急忙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泰貝莎阿姨,你怎麼了?」蘇業問。
泰貝莎阿姨低著頭,一言不發。
她的手在顫抖。
蘇業看她不願意說,只能靜靜地陪著。
她一直低著頭,也不再喝酒,偶爾默默流淚然後擦乾。
蘇業心疼地看著這個善良的阿姨,卻又不知道做什麼,只能繼續默默地陪著。
「我在你身邊,如果想哭就哭吧。」蘇業輕聲道。
泰貝莎阿姨突然忍不住,抱著蘇業哭起來。
蘇業輕輕拍打泰貝莎阿姨的後背。
附近的人聽到哭聲,看過來。
蘇業急忙擺手使眼色,讓他們別打擾。
於是一些人主動站到兩人身邊,背對兩人擋住,避免別人看到。
在嘈雜的環境中,蘇業偶爾輕輕拍打泰貝莎阿姨的後背,或者低聲安慰她。
過了許久,泰貝莎阿姨似乎哭完了,低聲道:「小蘇亞,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
泰貝莎阿姨拿起身邊的劍,低著頭走在前面,蘇業跟上去。
出了公民大廳,夜風微涼,蘇業從廢墟空間取出披風,為泰貝莎阿姨披上。
泰貝莎阿姨卻好像沒有感覺,慢慢向前走。
最後,兩個人來到鎮子外,繞著鎮子慢慢行走。
月色下,泰貝莎阿姨的眼睛腫成桃子。
蘇業看向她,發現她的目光格外複雜,悲痛中帶著迷茫,憤怒中帶著慌張,好像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亂成一團線團無法解開。
走了好一會兒,泰貝莎阿姨緩緩道:「對不起,小蘇亞,我想起很悲傷的事,所以沒能控制住,打擾到你了。」
「不打擾。」蘇業微笑道。
過了好一會兒,泰貝莎阿姨道:「我們認識這麼多天了,我對你還一無所知,你能聊聊你的故事嗎?」
蘇業微微一笑,道:「我估計,你們很多人能猜到我用的假名字,沒辦法,我現在身處險境。不過,既然是泰貝莎阿姨你想聽,那我就說說吧。我不叫蘇亞,我叫蘇業。」
泰貝莎阿姨的身體輕輕一顫。
月色下,燈光閃爍的小鎮之中傳來陣陣呼喊聲,鎮子外的樹林裡,樹葉在微風中沙沙地響。
地面的野草仿佛起了白霜,映照天上的月亮。
蘇業望著遠方,面帶微笑。
「我是一個很普通的孩子,小時候只喜歡瞎玩……」
「直到我父母被害,我徹底清醒,於是我使用父母留下的美食配方賺了第一筆錢……」
「我在小賽會得罪了安德列,其後卡洛斯誣陷我……」
「後來我跟朋友一起進入巨人丘陵……」
「離開巨人丘陵後,我們去了灰河鎮,這件事我可能不會對別人說,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別相信你,我就簡單說說扎克雷的事……」
「再之後,雷克的死……我不想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想找個人說說這些事。這件事憋在我心裡太久了……」
「之後就是那場讓我一生難以忘懷的角斗賽……」
說完自己的經歷,蘇業長長一嘆,道:「謝謝你,泰貝莎阿姨,說出這些,我好多了。」
「原來,你經歷了這麼痛苦的掙扎。」泰貝莎阿姨眼中含著淚,充滿同情地看著蘇業,在她的目光深處,隱藏著濃濃的痛苦。
「所以我不知道怎麼勸你,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痛苦的,世界上不會有人真正理解自己。」
「那……」泰貝莎阿姨的聲音有些顫抖,「那……那你是怎麼看待羅隆的?」
「不知道,因為我到現在也不清楚他經歷了什麼。就如同我在角斗場對他說的,我都已經向他伸出手,他卻依舊握著劍。無論在那一天還是現在,我都無比希望,他在做出最極端的選擇之前,能不能考慮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那就是,尋找至少三個可能,仔細選擇。如果他在殺雷克之前,能多想想,甚至來問問我,一切都會不同。」蘇業緩緩道。
「如果他在殺雷克之前找到你詢問,你怎麼回答他?」泰貝莎阿姨問。
蘇業輕聲一嘆,道:「這個問題,我在船上的時候想過很多次。想了很久,終於想清楚。」
泰貝莎阿姨靜靜地看著蘇業。
「如果羅隆來找我,我會對他說:你最崇拜、最尊敬、最喜歡誰?如果那個人遇到這件事會怎麼做?」
「你認為,羅隆最崇拜誰?」泰貝莎阿姨問。
蘇業愣了一下,疑惑不解地看了一眼泰貝莎阿姨。
她卻低下頭。
蘇業回答道:「我和羅隆的交流不是特別多,但也知道他很崇拜他的父親。所以,我應該問他:如果是他父親遇到這件事,他父親會怎麼做?我相信,羅隆會做出更好的選擇。」
「真是個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泰貝莎阿姨低著頭,長發遮面,喃喃自語。
過了一會兒,泰貝莎稍稍舉起手中的劍,緩緩道:「你的元素附加很強大,冰霜附加過了一整天才消失。你能幫我進行金屬附加嗎?」
蘇業點點頭,道:「不過,我有一個金屬系天賦為『毒性』,劍刃會附加一定程度的劇毒,你小心一些,別割傷自己。」
「嗯。」泰貝莎阿姨依舊看著手中的神力長劍。
蘇業的食指點在劍背上,一抹淡淡的青銅色附加在神力長劍上,兩刃越發明亮。
泰貝莎阿姨隨手一揮,長劍掠過野草,齊刷刷的斷草飛舞。
清新的草汁氣味在夜風中飄蕩。
「你的魔法真的厲害。」泰貝莎阿姨靜靜地看著長劍。
漫天月色,皆在劍刃。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
「蘇業,你敢動一下,我的長矛就會刺穿你的脖子,不要懷疑一位黃金戰士的力量。」
蘇業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大腦卻在瘋狂轉動。
泰貝莎阿姨面露驚訝甚至憤怒之色,但立即收斂。
「很好,慢慢舉起手,摘下你手中的戒指,一枚一枚慢慢摘,然後鬆開,自然滑落。不要耍花招,只要你有絲毫的施法動作,我就殺了你!」
「好。」蘇業冷靜地緩緩舉起雙手,把手中的魔法戒指全都摘下來,手一松,落在身上,彈在草地中。
「好了,泰貝莎,多謝你引他出來,你可以過來。」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蘇業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向泰貝莎阿姨,但餘光只看到牛奶般的光澤消失在黑夜中。
「別動!再動殺了你!」男人低吼。
蘇業頭腦一片混亂,腦海中不斷浮現和泰貝莎阿姨的種種經歷,不會錯,泰貝莎阿姨從來沒有敵意,一直心存善意,不可能害自己,怎麼會這樣……
「好了,你可以轉身了。」男人的聲音充滿愉悅。
蘇業舉起手,緩緩轉身。
一個身穿灰色皮甲的絡腮鬍男人右手舉著長矛,長矛表面黃金神力環繞,離喉嚨只有三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