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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他們既然暗算我,附近的虛空植物應該都是假的,到時候你要小心辨別真假。等你離開霧淵,再傳訊給我本體。我本體自然會想辦法報復。我已經傳訊,但本體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收到。」
「你在霧淵經常被襲擊?」
奧丁尷尬一笑,道:「我過去殺了不少霧淵獸神,甚至降下神王本體。」
「真不是你設計的?」蘇業狐疑地望著奧丁。
「你或許能幫助未來北歐神系重建,我都想讓你娶芙蕾雅,為什麼要害你!我腦子進了多少洗澡水,才會在霧淵這種地方埋伏你?少特麼跟我廢話,按我說的做,你傳遞你所看到的景象,我判斷。聽我的!」
蘇業嘆了口氣,道:「暫且相信你吧。」說完,外放無形的精神線,分享給奧丁自己看到的一切。
奧丁身體一震,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蘇業,駭然道:「你們魔法師已經強大到這種程度了,在灰霧的可視範圍竟然比中位霧淵獸神都遠?出去後,我想辦法加派兩個女神……跟你學習魔法。」
「你滾蛋,一個芙蕾雅就夠讓我頭疼的了,女神也是神,你就算是神王也不能這麼利用她們。」蘇業道。
「你們人類的想法真奇怪,神靈為了保護神權和誕生後裔,多找幾個有什麼不對?不是我利用她們,是你覺得女神沒有權利選擇你。她們不是想嫁給你,就是想從你身上撈點油水和精華,你別想太多。」奧丁道。
蘇業無奈道:「行行行,你們這套神靈邏輯都對。別廢話了,趕緊帶我逃離吧。你要是死在這裡,那就是大笑話了,我保證天天向無限位面傳播,另外寫本書叫《奧丁之死》,讓你少吹自己多智慧多強大。」
奧丁聳聳肩,道:「我真正智慧的地方是我不在乎我能不能死在這裡,而是我要從這次死亡中吸收什麼經驗教訓,保證以後做得更好。」
「你到底逃不逃了?」
「我在一邊觀察敵情一邊跟你聊天,你以為我真有時間跟你閒扯?」奧丁一臉嫌棄。
蘇業抬頭望天,這幫神靈,沒一個好東西。
「對了,你能不能向本體傳訊?」
「你是神王都不能,我怎麼可能。」蘇業道。
「你少裝,我還不知道你?你的本體是怎麼在斷裂空間來去自如的,心裡沒個數?快點,我要答案,你難道想看著自己中位化身死在這裡?」
「能傳,有延遲。」蘇業無奈道,「智慧理智的奧丁神王,中年時期怎麼這麼暴躁?中年人壓力這麼大嗎?」
「延遲多久?」奧丁沒好氣問。
「我給本體傳訊已經超過五分鐘,本體依舊沒有反應。」蘇業道。
「繼續傳訊,告訴你的本體,讓我的本體探查霧淵,實在不行把天界之槍投入這裡,為我們報仇。」
「我們還沒死呢。」
「難說……跟我走。」奧丁選定一個方向,慢速飛行。
隨著兩個人不斷向那個方向移動,暗中隱藏的霧淵獸神群開始徐徐移動。
兩人一邊假裝不知道,一邊傳音。
「它們是誰派來的?」
「可能是宙斯,可能是尼德霍格,也可能是洛基,甚至可能是被霧淵獸神一直在這裡等我,畢竟,我當年經常來霧淵,應該是殺霧淵獸神最多的神靈。」
「你可真是災星,早知道不跟你進來了。」
「呵呵,說的好像你不是災星似的。」
「鬥嘴是吧?你有空先把洛基的嘴和臉補好,再跟我說這事。」蘇業道。
奧丁冷哼一聲,道:「真不知道洛基給你灌了什麼迷幻神藥,讓你這麼支持他反對我。」
「我可沒支持他,我也沒反對你,我只是支持我自己的立場。」蘇業道。
「你有什麼立場?」
「我的立場很簡單,少相信點狗屁命運,那都是迷信!命運如果真能決定一切,人人躺著就好。」蘇業道。
奧丁笑了,道:「洛基想要反抗命運,結果呢?不還是乖乖走上對抗我的道路。」
「你都把洛基逼成這樣了,還有臉說這些話?」
「你不是替我說過話麼,犧牲洛基一個,拯救北歐神系,我沒做錯啊。」
「我沒說你做錯,我只是說,還有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太難。」
「別的辦法不難的話,要你這個神王何用?你身為神王,不就是專門解決別人解決不了的難題嗎?」
「我連自己都犧牲,你還能要我怎麼樣?」
蘇業沉默許久,道:「你還是在用戰術上的勤奮,掩蓋戰略上的懶惰。為了逃避深入思考,你連自己命都不要。」
「這是我的極限了。」奧丁望向蘇業,左眼之中光芒輕動。
「洛基不相信這是你的極限。」
「或許這就是我與他結為血盟兄弟的原因。」
「然後你殘害他?」
奧丁沉默片刻,道:「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改變黃昏的命運?」
蘇業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奧丁。
「你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蘇業問。
奧丁道:「我獻祭右眼,獲得智慧,看到未來,你猜我看到的第一個未來畫面是什麼?」
蘇業搖搖頭。
「我看到,冰與火的世界,汽與煙升騰,血與黃昏瀰漫,洛基站在黃昏之狼芬里爾的頭頂,手持我的天界之槍,俯視下方。黃昏之狼的牙齒縫裡,塞著我的半條腿,我的濃血順著它的下顎流淌,宛若瀑布。」
「我親眼看到,我的死亡。」奧丁緩緩道。
蘇業張了張口,想要說很多,最終沉默。
奧丁微微一笑,道:「當我知道自己註定死在黃昏之狼的口中,我陷入了漫長的迷茫之中,我製造無數分身,散落於四大國度,甚至無限位面,不斷遊歷。我在泥沼中掙扎,在流沙中嘶吼,在血漿中安睡,在昏暗中思考。我有所得,但又一無所獲。」
「我厭倦了神王之位,但我不知道喜歡什麼。」
「當我離開阿斯加德,北歐眾神便如同拙劣的演員一樣,表演難以入眼的醜劇。他們的眼睛盯著我的王位,口裡罵著對方,手裡握著鋒利的劍,心裡養著冰冷的蛇。」
「就在我徹底厭倦這些蠢貨的時候,洛基如同瘋子一樣,開始了眾神皆知的惡作劇,他誘騙青春女神,他剪掉托爾的妻子的金髮,他把托爾置於險地,他在眾神酒會上耍酒瘋大罵眾神,他甚至慫恿我的兒子去害另一個兒子,並導致我欽定的接班人博德爾慘死。」
「我如同劇場中唯一的觀眾,看著他們群魔亂舞,最後愕然發現,因為洛基的存在,這幫蠢貨竟然團結一致,共同針對洛基,把一切的不滿,把北歐所有的罪與惡,都灌輸到洛基的身上。最終,事情發展到,我要麼選擇洛基,要麼選擇洛基之外的所有北歐眾神。」
「我選擇北歐眾神,放棄洛基。」
「我至今不明白,到底是命運決定了北歐的黃昏,還是我決定了洛基與眾神的關係,或者是眾神齊心協力把洛基推到對面,你有答案嗎?」
蘇業閉口不言。
奧丁繼續道:「關押洛基之後,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如果我能回到過去,在父親死後、在獲得智慧與看到未來之後,走另一條路,成為另一種神王,整個北歐神系,會不會是另一個樣子?你說呢?」
「當你想要問我這個問題,就證明,你得到的不是智慧。」
「那是什麼?」
「是知識。」
「知識和智慧的區別是什麼?」
「智慧,是知識背後的知識。」
「我不懂。」
「知識就像是我們在道路上行走,奔跑,跳躍,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但我們腳下的道路、兩旁的路標和我們最終的目標,是擁有智慧的人,一點一點修建的。知識與智慧的區別,就是走路人與修路人的區別。我們在道路上走多了,往往誤以為自己也能夠修建通往任何地方的道路。我們要麼繼續假裝自己擁有智慧,要麼俯身修建自己的道路。」
「我大概明白了,當我獻祭右眼獲得知識後,我根本沒有足夠的智慧駕馭無窮的知識,所以我才迷茫。那麼,你能告訴我,如何才能獲得智慧嗎?」
「思考,思考自己的思考,是通往智慧的唯一途徑。」
「我不懂。」
「我們承認自己不懂,坦然接受這種不懂,之後追尋真理,便是智慧的開啟之時。」
「我應該早一點遇到你。」
「你遇到過亞里士多德,遇到過柏拉圖,遇到過蘇格拉底,遇到過泰勒斯,他們都是更早的我。當你相信黃昏與命運的那一剎那起,你就相信,命運才是至高無上的。但實際上,智慧遠遠凌駕於命運之上。」
「在我的生命中,命運的確凌駕於智慧之上。」
「然後呢?」
「什麼然後?」
「然後,你就心甘情願,讓你的子孫後代和你一樣,像野獸一樣,永遠生活在命運的陰影之下?」
奧丁愕然。
「你聽說過特修斯之船嗎?」蘇業問。
「聽說過,如果一艘大船,每壞掉一塊木板,就替換掉一塊,當船的每一個部分都被替換完畢,那這艘船到底是不是原來的那艘船?從而衍生出許多問題,比如如果在替換完最後一塊的時候,才是一艘新船,那麼在最後一塊沒有替換的時候,還是舊船?一塊木板能決定一整艘船的新舊?這些問題,很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