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經注卷二十九比水

  【原文】

  比水出比陽東北太胡山,東南流過其縣南,泄水從南來注之。

  太胡山在比陽北,如東,三十餘里,廣圓五六十里,張衡賦南都,所謂天封太狐者也。應劭曰:比水出比陽縣,東入蔡。《經》云:泄水從南來注之。然比陽無泄水,蓋誤引壽春之沘泄耳。余以延昌四年,蒙除東荊州刺史,州治比陽縣故城,城南有蔡水,出南磐石山,故亦曰磐石川,西北流注於比,非泄水也。《呂氏春秋》曰:齊令章子與韓、魏攻荊,荊使唐蔑應之,夾比而軍,欲視水之深淺,荊人射之而莫知也。有芻者曰:兵盛則水淺矣。章子夜襲之,斬蔑於是水之上也。比水又西,澳水注之。水北出茈丘山,東流,屈而南轉,又南入於比水。按《山海經》云:澳水又北入視,不注比水。余按呂忱《字林》及《難字》、《爾雅》,並言水在比陽,脈其川流所會,診其水土津注,宜是水,音藥也。比水又西南,歷長岡舊月城北,比水右會馬仁陂水,水出陰北山,泉流競湊,水積成湖,蓋地百頃,謂之馬仁陂。陂水歷其縣下西南,堨之以溉田疇。公私引裂,水流遂斷,故讀尚存。比水又南徑會口,與堵水枝津合。比水又南與渲水會。澧水源出於桐柏山,與淮同源,而別流西注,故亦謂水為派水。澧水西北流,徑平氏縣故城東北,王莽更名其縣曰平善。城內有《南陽都鄉正衛彈勸碑》。澧水又西北合浚水,水出湖陽北山。西流北屈,徑平氏城西,而北入澧水。澧水又西注比水。比水自下,亦通謂之為派水。昔漢光武破甄阜、梁丘賜於比水西,斬之於斯水也。比水又甫,趙、醴二渠出焉:比水又西南流,謝水注之。水出謝城北,其源微小,至城漸大。城周回側水,申伯之都邑,《詩》所謂申伯番番,既入於謝者也。世祖建武十三年,封樊重少子丹為謝陽侯,即其國也。然則是水即謝水也。高岸下深,浚流徐平,時人目之為淳水。城戍又以渟為目,非也。其城之西,舊棘陽縣治,故亦謂之棘陽城也。謝水又東南徑新都縣,左注比水。比水又西南流,徑新都縣故城西,王莽更之曰新林。《郡國志》以為新野之東鄉,故新都者也。

  又西至新野縣,南入於淯。

  比水於岡南,西南流,戍在岡上,比水又西南,與南長、坂門二水合。

  其水東北出湖陽東隆山。山之西側有《漢日南大守胡著碑》。子珍,騎都尉,尚湖陽長公主,即光武之伯姊也。廟堂皆以青石為階陛。廟北有石堂,珍之玄孫桂陽太守場,以延熹四年遭母憂,於墓次立石祠,勒銘於梁,石宇傾頹,而梁字無毀。盛弘之以為樊重之母畏雷室,蓋傳疑之謬也。隆山南有一小山,山權有兩石虎相對夾隧道,雖處蠻荒,全無破毀,作制甚工,信為妙矣。世人因謂之為石虎山。其水西南流,徑湖陽縣故城南。《地理志》曰:故廖國也。《竹書紀年》曰:楚共王會宋平公於湖陽者矣。東城中有二碑,似是《樊重碑》,悉載故吏人名。司馬彪曰:仲山甫封於樊,因氏國焉,愛自宅陽,徒居湖陽,能治田,殖至三百頃,廣起廬舍,高樓連閣,波陂灌注,竹木成林,六畜放牧,魚蠃梨果,檀棘桑麻,閉門成市。兵弩器械,貲至百萬。其興工造作,為無窮之功,巧不可言,富擬封君。世祖之少,數歸外氏,及之長安受業,齎送甚至。世祖即位,追爵敬侯。詔湖陽為重立廟,置吏奉祠。巡詞章陵,常幸重墓。其水四周城溉,城之東南,有若令樊萌、中常侍樊安碑。城南有數碑無字。又有石廟數間,依於墓側,棟字崩毀,惟石壁而已,亦不知誰之胄族矣。其水南入大湖,湖陽之名縣,藉茲而納稱也。湖水西南流,又與湖陽諸陂散水合,謂之板橋水。又西南與醴渠合,又有趙渠注之。二水上承派水。南徑新都縣故城東,兩讀雙引,南合板橋水。板橋水又西南與南長水會。水上承唐子襄鄉諸陂散流也。唐子陂在唐子山西南,有唐子亭。漢光武自新野屠唐子鄉,殺湖陽尉於是地。陂水清深,光武后以為神淵。西南流於新野縣,與板橋水合,西南注於比水。比水又西南流,注於淯水也。

  【譯文】

  比水發源於比陽縣東北的太胡山,往東南流過縣南,泄水從南方流來注人。

  太胡山在比陽北偏東三十多里處,周圍五六十里。張衡作《南都賦》,所謂天封太狐即指此山。應韻說:比水發源於比陽縣,東流注入蔡水。《水經》說:泄水從南方流來注入。但比陽沒有泄水,大概是誤引了壽春的沘泄吧。我在延昌四年(515)被任命為東荊州刺史,州治在比陽舊城,城南有蔡水,發源於南磐石山,所以也稱磐石川,往西北流,注入比水,而不是泄水。《呂氏春秋》說:齊國令章子和韓、魏一起攻打荊國,荊國派唐蔑應戰,唐蔑在比水兩岸駐紮軍隊,想了解水的深淺,用箭射水卻無法知道,有個割草的人說:兵多水就淺了。章子夜裡來偷襲,在比水岸邊斬了唐蔑。比水又往西流,澳水注入,澳水發源於北邊的花丘山,往東流拐彎轉向南流,又往南注入比水。按《山海經》說:澳水又往北流注入視水,而不注入比水。我按呂忱的《字林》及《難字》、《爾雅》都說:滿水在比陽。考察當地諸水匯合、水道流注的狀況,應是滿水,滿音藥。比水又往西南流經長岡舊月城北面。比水在右面與馬仁阪水匯合。馬仁破水發源於撫陰北山,泉流競相匯集,水積成湖,面積百頃,稱為馬仁破,破水流經比陽縣境,在西南面築了堤壩,用以灌溉農田,但公私爭相引水灌田,水就因此斷流了,不過舊河道還在。比水又往南流經會口,與堵水支流匯合。比水又往南流,與澄水匯合。遭水發源於桐柏山,與淮水同源而分道西流,所以也稱為派水。澄水往西北流經平氏縣老城東北,王莽把縣名改為平善。城內有南陽都鄉正衛彈勸碑。澄水又往西北流,與搜水匯合。搜水發源於湖陽北山,西流北轉,流經平氏城西而後北注澄水。澄水又往西流注入比水。比水從此以下也通稱派水了。昔日東漢光武帝在比水西大破甄阜、梁丘賜,並在比水上殺了他們。比水又往南流,趙渠、澄渠就在這裡通出;比水又往西南流,謝水注入。謝水從謝城北方流出,源頭水流細小,流到謝城水流漸大。城四周傍水,過去是申伯的都城。《詩經》里所謂:勇武的申伯,來到了謝,就指這地方。世祖建武十三年(37),封樊重的小兒子樊丹為謝陽侯,這裡就是他的封國。那麼這條水也就是謝水了。謝水岸高水深,水流平緩,當時人們稱為停稽水,邊防城堡又以停消為名,都是不對的。謝城西邊,是舊棘陽縣治所,所以也稱為棘陽城。謝水又往東南流經新都縣,向左面注入比水。比水又往西南流,經過新都縣舊城西面,王莽改名為新林。《郡國志》認為這是新野縣的東鄉,也就是舊時的新都。

  又往西流到新野縣,往南注人淯水。

  比水流到岡南,向西南流,邊防城堡就築在岡上。比水又往西南流,與南長水和坂門水匯合。這兩條水發源於東北方湖陽東邊的隆山,山的西面有漢日南太守胡著碑。他的兒子騎都尉胡珍,娶湖陽長公主,即光武帝的大姐。廟堂里的台階都用青石砌成,廟北有石堂,胡珍的玄孫桂陽太守胡場,延熹四年(161)母亡居喪,在墓旁立了一個石祠,在石樑上刻了銘文。石祠現在已經頹紀,而石樑上的字還完好無損。盛弘之認為這是樊重母親因怕雷而修的石室,這大概是傳聞造成的錯誤。隆山南有一座小山,山坡上有兩隻石虎,面對面地站在墓道兩旁,雖處於荒僻遙遠的地方,卻完好無損,而且製作十分精緻,確實可稱美妙,世人因此稱這座山為石虎山。水往西南流經湖陽縣舊城南面。

  《地理志》說:這裡過去是廖國。《竹書紀年》說:楚共王與宋平公在湖陽會晤。東城中有兩塊石碑,好像是樊重碑,碑上記著許多舊時官吏的姓名。司馬彪說:仲山甫封於樊,就以國為姓氏。於是從宅陽遷居到湖陽,耕種農田三百多頃,擴建了許多房屋,高樓連閣,有湖池灌溉之利,竹木成林,六畜興旺,又盛產魚蚌梨果,檀棗桑麻,即使與世隔絕,也可自成一個市場。就連兵器弓箭也是無所不有,資產積聚到百餘萬。他興工大搞建設,後效無窮,製作的東西都極精巧,財富可與封君相比。世祖少年時,多次去投靠外祖父家,直到在長安就學,外祖父還大量地接濟他,世祖即位後,追封他為敬侯,下詔湖陽為外祖父樊重立廟,設官吏專管祠堂的祭祀。每當世祖巡視章陵祖祠,總要親自去看看樊重的墓地。此水灌溉湖陽城四周田地。城的東南面,有若令樊萌、中常侍樊安碑,城南也有幾塊無字的碑。又有幾間石廟,建在墓側,廟宇棟樑都已崩塌,只留下光光的石壁了,也不知是哪個公侯世族後裔的祠廟。此水南流注入大湖,湖陽這縣名就是因此湖而來的。湖水往西南流,又與湖陽各破池散流出來的水匯合,稱為板橋水。板橋水又往西南流,與醛渠匯合。又有趙渠注入。這兩條水的上口承接派水,往南流經新都縣舊城東面,兩條水渠並流南與板橋水匯合。板橋水又往西南流,與南長水匯合。南長水上口承接唐子、襄鄉各破池散流的水。唐子破在唐子山西南,有唐子亭。漢光武帝從新野打過來,在唐子鄉殺了很多人,湖陽尉也是在這裡被殺的。破水又清又深,光武帝後來認為這是個神淵。南長水往西南流到新野縣,與板橋水匯合,往西南注入比水。比水又往西南流,注入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