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經注卷二十四汶水

  【原文】

  汶水出泰山萊蕪縣原山,西南過其縣南。

  萊蕪縣在齊城西南原山,又在縣西南六十許里。《地理志》,汶水與淄水俱出原山西南入濟,故不得過其縣南也。《從征記》曰:汶水出縣西南流。又言:自入萊蕪谷,夾路連山百數里,水隍多行石澗中,出藥草,饒松柏,林藿綿蒙,崖壁相望,或傾岑阻徑,或回岩絕谷,清風鳲條,山壑俱響,凌高降深,兼惴慄之懼,危蹊斷徑,過懸度之艱。未出谷十餘里,有別谷在孤山。谷有清泉,泉上數丈,有石穴二口,容人行。入穴丈余,高九尺許,廣四五丈。言是昔人居山之處,薪爨煙墨,猶存谷中,林木緻密,行人鮮有能至矣。又有少許山田,引灌之蹤尚存。出谷有平丘,面山傍水,土人悉以種麥,雲此丘不宜殖稷黍而宜麥,齊人相承以殖之,意謂麥丘所棲愚公谷也。何其深沉幽翳,可以托業抬生如此也。余時徑此,為之躊躕,為之屢眷矣。余按麥丘愚公在齊川谷猶傳其名,不在魯,蓋志者之謬耳。汶水又西南徑贏縣故城南。《春秋左傳》桓公三年,公會齊侯於贏,成婚於齊也。

  又西南過奉高縣北。

  奉高縣,漢武帝元封元年立,以奉泰山之祀,泰山郡治也。縣北有吳季札子墓,在汶水南曲中。季札之聘上國也,喪子於贏博之間,即此處也。《從征記》曰:贏縣西六十里,有季札兒冢,冢圓,其高可隱也。前有石銘一所,漢末奉高令所立,無所述敘,標誌而已。自昔恆蠲民戶灑掃之,今不能。然碑石糜碎,靡有遺矣,惟故跌存焉。

  屈從縣西南流,汶出牟縣故城西南阜下,俗謂之胡盧堆。《淮南子》曰:汶出弗其。高誘曰:山名也,或斯阜矣。牟縣故城在東北,古牟國也,春秋時,牟人朝魯,故應劭曰:魯附庸也。俗謂是水為牟汶也。又西南徑奉高縣故城西,西南流注於墳。汶水又南,右合北汶水。水出分水溪,源與中川分水,東南流,徑泰山東,右合天門下溪水:」水出泰山天門下谷,東流。古者帝王升封,咸憩此水。水上往往有石竅存焉,蓋古設舍所跨處也。馬第伯書云:光武封泰山,第伯從登,山去平地二十里,南向極望無不睹。其為高也,如視浮雲,其峻也,石壁窅,如無道徑,遙望其人,或為白石,或雪,久之白者移過,乃知是人,仰視岩石松樹,鬱鬱蒼蒼,如在雲中,俯視溪谷,碌碌不可見丈尺。直上七里天門,仰視天門,如從穴中視天矣。應劭《漢官儀》云:泰山東南山頂,名曰日觀。日觀者,雞一鳴時,見日始欲出,長三丈許,故以名焉。其水自溪而東,浚波莊壑,東南流,徑龜陰之田。龜山在博縣北十五里,昔夫子傷政道之陵遲,望山而懷操,故《琴操》有《龜山操》焉。山北即龜陰之田也,《春秋》定公十年,齊人來歸龜陰之田是也。又合環水,水出泰山南溪,南流,歷中下兩廟間。《從征記》曰:泰山有下中上三廟,牆閉嚴整,廟中柏樹夾兩階,大二十餘圍,蓋漢武所植也。赤眉嘗斫一樹,見血而止,今斧創猶存。門閣三重,樓榭四所,三層壇一所,高丈余,廣八尺。樹前在大井,極香冷,異於凡水,不知何代所掘,不常浚諜,而水旱不減。庫中有漢時故樂器及神車木偶,皆靡密巧麗。又有石虎。建武十三年,永貴侯張余上金馬一匹,高二尺余,形制甚精。中廟去下廟五里,屋宇又崇麗於下廟,廟東西夾澗。上廟在山頂,即封禪處也。其水又屈而東流,又東南徑明堂下。漢武帝元封元年,封泰山,降坐明堂於山之東北阯。武帝以古處險狹而不顯也,欲治明堂於奉高傍,而未曉其制。濟南人公玉帶上黃帝時明堂圖,圖中有一殿,四面無壁,以茅蓋之,通水,圜宮垣為復道,上有樓,從西南入,名曰崑崙。天子從之入,以拜把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於汶上,如帶圖也。古引水為辟雍處,基瀆存焉。世謂此水為石汶。《山海經》曰:環水出泰山,東流莊於汶。即此水也。環水又左入於汶水。汶水數川合注,又西南流徑徂徠山西。山多松柏,《詩》所謂徂徠之松也。《廣雅》曰:道梓松也。《抱朴子》稱《玉策記》曰:千歲之松中有物,或如青牛,或如青犬,或如人,皆壽萬歲。又稱天陵有偃蓋之松也,所謂樓松也,《魯連子》曰:松樅高十仞而無枝,非憂正室之無柱也。《爾雅》曰:松葉柏身曰樅。《鄒山記》曰:徂徠山在梁甫、奉高、博三縣界,猶有美松,亦曰尤徠之山也。赤眉渠師樊崇所保也,故崇自號尤徠三老矣。山東有巢父廟,山高十里。山下有陂水,方百許步,三道流注,一水東北沿溪而下,屈徑縣南,西北流,人於汶。一水北流,歷澗,西流入於汶。一水南流,徑陽關亭南。《春秋》襄公十七年,逆臧紇自陽關者也。又西流入於汶水也。

  過博縣西北。

  汶水南徑博縣故城東。《春秋》哀公十一年,會吳伐齊取博者也。灌嬰破田橫於城下。屈從其城南西流,不在西北也。汶水又西南徑龍鄉故城南。《春秋》成公二年,齊侯圍龍,龍囚頃公嬖人盧蒲就魁,殺而膊諸城上,齊侯親鼓取龍者也。漢高帝八年,封謁者陳署為侯國。汶水又西南徑亭亭山東,黃帝所禪也,山有神廟。水上有石門,舊分水下溉處也。汶水又西南徑陽關故城西。本鉅平縣之陽關亭矣。陽虎據之以叛,伐之,虎焚萊門而奔齊者也。汶水又南,左會淄水,水出泰山樑父縣東,西南流,徑菟裘城北。《春秋》隱公十一年營之,公謂羽父曰:吾將歸老焉。故《郡369國志》曰:梁父有菟裘聚。淄水又徑梁父縣故城南,縣北有梁父山。《開山圖》曰:泰山在左,亢父在右,亢父知生,梁父主死。王者封泰山,禪梁父,故縣取名焉。淄水又西南徑柴縣故城北。《地理志》:泰山之屬縣也。世謂之柴汶矣。淄水又徑郕縣北。漢高帝六年,封董渫為侯國。《春秋》,齊師圍郕,郕人伐齊,飲馬於斯水也。昔孔子行於郕之野,遇榮啟期於是,衣鹿裘,被發琴歌三樂之歡,夫子善其能寬矣。淄水又西徑陽關城南,西流注於汶水。汶水又南徑矩平縣故城東,而西南流。城東有魯道,《詩》所謂魯道有盪,齊子由歸者也。今汶上夾水有文姜台。汶水又西南流,《詩》雲汶水滔滔矣。《淮南子》曰:狢渡汶則死,天地之性,倚伏難尋,固不可以情理窮也。汶水又西南徑魯國汶陽縣北,王莽之汶亭也。縣北有曲水亭,《春秋》桓公十二年,《經》書:公會杞侯、莒子盟於曲池。《左傳》曰:平杞,莒也。故杜預曰:魯國汶陽縣北有曲水亭。漢章帝元和二年,東巡泰山,立行宮於汶陽,執金吾耿恭屯於汶上,城門基塹存焉,世謂之闕陵城也。汶水又西徑汶陽縣故城北而西注。

  又西南過蛇丘縣南,汶水又西,洸水注焉。又西徑蛇丘縣南,縣有鑄鄉城。《春秋左傳》宣叔娶於鑄。杜預曰:濟北,蛇丘縣所治鑄鄉城者也。

  又西南過剛縣北,《地理志》:剛,故闡也,王莽更之曰柔。應劭曰:《春秋經》書:齊人取讙及闡。今闡亭是也。杜預《春秋釋地》曰:闡在剛縣北,剛城東有一小亭,今剛縣治,俗人又謂之闡亭。京相璠曰:剛縣西四十里有闡亭。未知孰是。汶水又西,蛇水注之。水出縣東北泰山,西南流,徑汶陽之田。齊所侵也。自汶之北,平暢極目,僖公以賜季友。蛇水又西南徑鑄城西,《左傳》所謂蛇淵囿也。故京相璠曰:今濟北有蛇丘城,城下有水,魯囿也。俗謂之濁須水,非矣。蛇水又西南徑夏暉城南。《經》書:公會齊侯於下讙是也。今俗謂之夏暉城。蓋《春秋左傳》桓公三年,公子翬如齊,齊侯送姜氏於下讙,非禮也。世有夏暉之名矣。蛇水又西南入汶。汶水又西,溝水注之,水出東北馬山,西南流,徑棘亭南。《春秋》成公三年《經》書:秋,叔孫僑如帥師圍棘。《左傳》曰:取汶陽之田,棘不服,圍之。南去汶水八十里。又西南徑遂城東。《地理志》曰:蛇丘,遂鄉,故遂國也。《春秋》莊公十三年,齊滅遂而戍之者也。京相璠曰:遂在蛇丘東北十里,杜預亦以為然。然縣東北無城以擬之,今城在蛇丘西北,蓋杜預傳疑之非也。又西徑下讙城西而入汶水。汶水又西徑春亭北。考古無春名,惟平陸縣有崇陽亭,然是亭東去剛城四十里,推璠所《注》則符,並所未詳也。

  又西南過東平章縣南,《地理志》曰:東平國,故梁也。景帝中六年,別為濟東國。武帝元鼎元年為大河郡,宣帝甘露二年為東平國,王莽之有鹽也。章縣按《世本》,任姓之國也,齊人降章者也,故城在無鹽縣東北五十里。汶水又西南,有泌水注之,水出肥成縣東北原,西南流,徑肥成縣故城南。樂正子春謂其弟子曰:子適齊過肥,肥有君子焉。左徑句窳亭北。章帝元和二年,鳳凰集肥成句窳亭,復其租而巡泰山,即是亭也。泌水又西南徑富成縣故城西,王莽之成富也。其水又西南流注於汶,汶水又西南徑桃鄉縣故城西。王莽之鄣亭也。世以此為鄣城,非,蓋因巨新之故目耳。

  又西南過無鹽縣南,又西南過壽張縣北,又西南至安民亭,入於濟。

  汶水自桃鄉四分,當其派別之處,謂之四汶口。其左二水雙流,西南至無鹽縣之郈鄉城南。郈,昭伯之故邑也,禍起鬥雞矣。《春秋左傳》定公十二年,叔孫氏墮郈,今其城無南面。汶水又西南徑東平陸縣故城北。應劭曰:古厥國也,今有厥亭。汶水又西徑危山南,世謂之龍山也。《漢書·宣元六王傳》曰:哀帝時,無鹽危山土自起,覆草,如馳道狀,又瓠山石轉立。晉灼曰:《漢注》作報山。山脅石一枚,轉側起立,高九尺六寸,旁行一丈,廣四尺,東平王雲及後謁曰:漢世石立,宣帝起之表也。自之石所祭,治石象報山立石,束倍草,並祠之。建平三年,息夫躬告之,王自殺,後謁棄市,國除。汶水又西合為一水,西南入茂都澱。淀,陂水之異名也。淀水西南出,謂之巨野溝。又西南徑緻密城南。《郡國志》曰:須昌縣有緻密城,古中都也,即夫子所宰之邑矣,制養生送死之節,長幼男女之禮,路不拾遺,器不雕偽矣。巨野溝又西南入桓公河,北水西出淀,謂之巨良水,西南徑緻密城北,西南流注洪瀆。次一汶,西徑郈亭北.又西至壽張故城東,瀦為澤渚。初平三年,曹公擊黃巾於壽張東,鮑信戰死於此。其右一汶,西流徑無鹽縣之故城南,舊宿國也。齊宣後之故邑,所謂無鹽醜女也。漢武帝元朔四年,封城陽共王子劉慶為東平侯,即此邑也。王莽更名之曰有鹽亭。汶水又西徑郈鄉城南。《地理志》所謂無鹽有郈鄉者也。汶水西南流,徑壽張縣故城北。《春秋》之良縣也。縣有壽聚,漢曰壽良。應劭曰:世祖叔父名良,故光武改曰壽張也。建武十二年,世祖封樊宏為侯國。汶水又西南,長直溝水注之。水出須昌城東北谷陽山,南徑須昌城東,又南,漆溝水注焉。水出無鹽城東北五里阜山下,西徑無鹽縣故城北。水側有東平憲王倉冢,碑闕存焉。元和二年,章帝幸東平,把以太牢,親拜祠坐,賜御劍於陵前。其水又西流注長直溝,溝水奇分為二:一水西徑須昌城南入濟,一水南流注於汶。汶水又西流入濟,故《淮南子》曰:汶出弗其,西流合濟。高誘云:弗其,山名,在朱虛縣東。余按誘說是,乃東汶,非《經》所謂入濟者也,蓋其誤證耳。

  【譯文】

  汶水發源於泰山郡萊蕪縣原山,往西南流過縣南,

  萊蕪縣在齊城西南,原山又在縣西南約六十里。據《地理志》,汶水與淄水都發源於原山,往西南注入濟水,因此不可能流經萊蕪縣南邊。《從征記》說:汶水發源於萊蕪縣,往西南流;又說,流入萊蕪谷後,道路兩邊山巒連綿百餘里。水道大都經過亂石嶙峋的山澗。這一帶盛產藥草,遍地松柏,林莽茂密,斷崖峭壁,遙相對望。有的地方,險峻的小山擋住去路;有的地方,岩壁迴環,通入山谷,山風吹動,枝梢鳴聲響徹幽谷。攀登高峻的山峰,爬下幽深的山谷,令人心驚膽戰;有時路絕崖斷,就只能靠繩索引渡,真是艱險極了。出谷還有十餘里,在一座孤峰下另有一處山谷,山谷里有清泉,泉上數丈有個石洞,有兩個洞口,能容人行走。進入洞口丈余,洞內高約九尺,寬廣四五丈,據說是古人穴居之處,洞裡還留有柴灶、殘灰和煙痕。山谷中樹木茂密,行人很少能到這裡來。但還能見到少許山田,留有引水灌溉的痕跡。出了山谷有一片平緩的丘陵,面山傍水,當地土人都在那裡種麥。人們說,這丘陵地不宜種植高粱,只適於種麥。齊人世代相承,都在這裡種麥。想來這就是麥丘愚公所住的山谷了。谷里怎麼會這樣深幽,這樣藉翁鬱郁;人們在這裡又怎麼會這樣安居樂業,怡然自得地生活呀!我當時經過這裡,看到這麼遠離塵俗的好地方,真是徘徊不舍,離去時還屢屢回頭呢,我按麥丘愚公在齊境的川谷,至今還流傳著這個地名;那地方並不在魯,這是著作家記述時弄錯的。汶水又向西南流經贏縣老城南。《春秋左傳》:桓公三年(前709),桓公在贏會見齊侯,在齊結了婚。

  又往西南流過奉高縣北邊,

  奉高縣在漢武帝元封元年(前110)設置,以供祭祀泰山之需,是泰山郡的治所。縣北有吳季札兒子的墳墓,座落在汶水南面的水灣里。吳季札受聘於中原上國,在贏、博之間死了兒子,就是這地方。《從征記》說:贏縣西六十里,有季札兒子的墳,呈圓形,墓在高處,可以憑依眺望。墓前有一座石銘,是漢末奉高縣令所立,上面沒有記述什麼,只不過作為標誌而已。從前都指派民戶去掃墓,現在已不能這樣做了;石碑都已剝蝕破碎,沒有留下什麼了,只有石碑的基座還在。

  轉彎從縣城西南流過,

  汶水發源於牟縣舊城西南的山崗下,俗稱胡盧堆。《淮南子》說:汶水發源於弗其。高誘說:弗其是山名。也許就是這座小山吧。牟縣舊城在東北,古代這裡是牟國。春秋時,牟國人要去朝拜魯國,因此應肋說:牟國是魯國的附庸。俗稱這條水為牟墳。又往西南流經奉高縣舊城西邊,往西南流,注入漢水。汶水又南流,在右邊匯合了北汶水,北汶水發源於分水溪,源頭流出後又分出中川水,往東南流經泰山東邊,右邊與天門下溪水匯合。下溪水發源於泰山天門下谷,往東流。古時,帝王登山祭天,都在這條水邊歇息。水上隨處有石洞,那是古時人們搭棚架舍時留下的。馬第伯寫道:光武帝來泰山封禪,第伯跟隨著一起登山。離平地二十里時,向南極目望去,山下景物一覽無遺。泰山確實很高,可與浮雲相比;泰山也很險峻;那懸崖絕壁,深不見底,像是沒有通路可上。遙望那些登山的人,有的像白石,有的像雪,看得久了,那白的在移動,才知道是人。仰視山上的岩石松樹,鬱鬱蒼蒼,仿佛是在雲中;俯視底下,到處是千姿百態的岩石,卻看不到丈尺的溪流。一直登上七里,到了天門,抬頭仰視天門,就好像在石洞中觀天似的。應韻《漢宮儀》說:泰山東南面的山頂,名叫日觀。日觀這地方,第一遍雞啼時,就可以來看日出,太陽剛出來時,長約三丈,因而稱為日觀。下溪水沿溪東流,翻著滾滾的波浪,注入岩壑,接著往東南流經龜陰之田。龜山在博縣北十五里,從前孔夫子哀嘆時政世道的衰落,望龜山有感而賦詩作曲,所以後來的《琴操》中有《龜山操》。龜山北面就是龜陰之田。《春秋》:定公十年(前500),齊人交還龜陰之田。下溪水又與環水匯合,環水發源於泰山南溪,往南流經中、下兩廟之間。《從征記》說:泰山有下、中、上三座廟,廟牆和殿宇非常嚴整,廟中台階兩邊,古柏參天,大的有二十多圍,是漢武帝種植的。赤眉軍曾砍過一棵樹,砍時看見樹中出血,因而停止,今天那樹上還留有斧痕。廟門三重,樓榭四所,還有一座三層壇,高一丈余,寬廣八尺。大樹前有一口大井,井水極香冷,與普通的水不同,不知是哪個朝代掘的。這口大井並不常常挖泥除污,但大旱時井水卻不減少。廟中倉庫里有漢朝的舊樂器和神車、木偶等物,製作都十分精巧華麗。還有石虎,建武十三年(37),永貴侯張余貢獻的一匹金馬,高二尺余,製作極其精緻。中廟離下廟五里,廟宇比下廟還要高大壯麗,廟的東西兩側都有山澗。上廟在山頂,就是帝王祭天的地方。環水又拐彎東流,又往東南流經明堂下。漢武帝元封元年(前110)來泰山築壇祭天,祭畢下山,坐於東北邊山麓的明堂中。漢武帝覺得古時所建明堂的地址狹隘而不開敞,想在奉高縣旁重建一座明堂,但不知道這種建築的格局和形式。濟南人公玉帶獻上了黃帝時的《明堂圖》,圖中有一座殿宇,四面都沒有牆壁,用茅草蓋頂,引水流過;環繞著四面宮牆外又建了天橋復道,上面有樓,名叫崑崙,入口在西南;天子從這裡進入,就在裡面祭祀禮拜上帝。於是武帝就命令奉高縣在漢上修建明堂。古時引水作辟雍的地方,牆基和環形水道的遺蹟都還存在,人們稱此水為石漢水。

  《山海經》說:環水發源於泰山,東流注入漢水。指的就是這條水。環水又從左邊注入漢水。汶水有幾條水流一起注入,又往西南流經祖徠山西邊。山上松柏很多,就是《詩經》里所謂的祖徠之松。《廣雅》說:就是梓松。《抱朴子》提到《玉策記》的話,說:千年的老松,裡面有種怪物,形狀或是像青牛,或是像青狗,或是像人,壽命都有一萬歲。又說天子陵墓上有斜敬的老松,就是所謂樓松。《魯連子》說:松樹極樹高達十初,但沒有樹枝,並不是怕正室沒有柱子。《爾雅》說:葉子如松,枝幹如柏,這種樹叫極樹。《鄒山記》說:祖徠山又稱尤徠之山,在梁甫、奉高、博三縣的邊境,現在還有美松。赤眉軍的頭目樊崇曾據守此山,所以他自稱尤徠三老。祖徠山東邊有巢父廟,山高十里,山下有個池塘,方圓百步左右,有主條溪澗注入。一條從東北沿溪流下,轉彎流經縣南,往西北流,注入汶水;一條往北流經溪澗,西流注入漢水;一條往南流經陽關亭南。《春秋》:襄公十七年(前』556),迎減絕於陽關。又西流注入汶水。

  流過博縣西北,汶水往南流經博縣老城東邊。《春秋》:哀公十一年(前484)與吳聯合伐齊,奪取了博。灌嬰在城下大敗了田橫。汶水轉彎從城南往西流,並不流過博縣西北。汶水又往西南流經龍鄉舊城南面。《春秋》:成公二年(前589),齊侯圍龍,龍人把頃公的寵臣盧蒲就魁關起來,殺了他並在城上把他肢解。齊侯親自擊鼓,攻占了龍。漢高帝八年(前199),把這地方封給渴者陳署,立為侯國。汶水又往西南流經亭亭山東邊,那就是黃帝祭地的地方。山上有神廟,水上有石門,從前是放水灌溉的地方。漢水又往西南流經陽關舊城西面,這裡原來是巨平縣的陽關亭,陽虎占據此亭反叛,遭到討伐,就燒掉萊門逃向齊國。汶水又南流,在左邊匯合了淄水。淄水發源於泰山樑父縣東面,往西南流經冤裘城北面。《春秋》:隱公十一年(前712)營建此城,隱公對羽父說:我將到這裡來安度晚年。所以《郡國志》說:梁父有冤裘聚。淄水又流經梁父縣舊城南面,縣北有梁父山。《開山圖》說:泰山在左,亢父在右;亢父管出生,梁父管死亡。皇帝來泰山祭天,來梁父祭地,所以縣就取名梁父。淄水又往西南流經柴縣舊城北面。按《地理志》,柴縣是泰山郡的屬縣,人們稱為柴墳。淄水又流經哪縣北面。漢高帝六年(前201),把這裡封給董諜,立為侯國。《春秋》:齊軍包圍郝,郁人伐齊國,就在這條水邊放馬飲水。從前孔子在邸的曠野走路,就在這裡碰到榮啟期。榮啟期身穿鹿皮衣,披散著頭髮,彈琴唱歌,以三件樂事自喜,孔夫子贊他的仁厚。淄水又往西流經陽關城南面,西流注入汶水。漢水又往南流經巨平縣舊城東面,然後往西南流。城東有魯道,就是《詩經》所謂魯道寬闊平坦,齊子由此歸來。現在墳上水邊有文姜台。漢水又往西南流。《詩經》說:漢水滔滔。《淮南子》說:格渡過汶水就會死。天地萬物的生性,禍福的相互關係探究起來相當困難,原來就不可能按普通的情理搞得清楚的。汶水又往西南流經魯國墳陽縣北面,這就是王莽的漢亭。縣北有曲水亭,《春秋》:桓公十二年(前700),桓公與祀侯、營子在曲池會盟。《左傳》說:這是與祀、營礴和。所以杜預說:魯國墳陽縣北面有曲水亭。漢章帝元和二年(85),東巡泰山,在儀陽建立行宮,執金吾耿恭駐在墳上,城門遺址和城壕至今還在,人們稱為網陵城。汶水又往西流經儀陽縣舊城北面,然後往西流去。

  又往西南流過蛇丘縣南面,

  漢水又西流,洗水注入。又往西流經蛇丘縣南面,縣裡有個鑄鄉城。《春秋左傳》:宣叔在鑄娶親。杜預說:鑄,就是濟北蛇丘縣所屬的鑄鄉城。

  又往西南流過剛縣北面,

  據《地理志》,剛,就是以前的闡;王莽改名為柔。應劭說:《春秋經》記載,齊人侵占了灌和闡。闡就是現在的闡亭。杜預《春秋釋地》說:闡在剛縣北,剛城東面有個小亭。現在是剛縣的治所,俗人又叫闡亭。京相潘說:剛縣西四十里有闡亭。諸說不同,不知哪一個正確。漢水又西流,蛇水注入。蛇水發源於剛縣東北的泰山,往西南流經墳陽之田,這是齊侵占過的地方。汶水以北,極目望去,是一片曠闊的平原,僖公把它賜給季友。蛇水又往西南流經鑄城西面,這就是《左傳》所謂的蛇淵囿。所以京相潘說:現在濟北有蛇丘城,城下有水。這就是魯囿。民間把這條水叫濁須水,這是不對的。蛇水又向西南流經夏暉城南。《春秋經》載,公在下灌與齊侯會見。現在俗稱夏暉城。《春秋左傳》:桓公三年(前709),公子暈到齊,齊侯送姜氏到下灌,這是不合禮法的。這就有了夏暉這個地名了。蛇水又往西南流,注入漢水。汶水又西流,溝水注入。溝水發源於東北邊的馬山,向西南流經棘亭南面。《春秋》:成公三年(前588)《經》記載,叔孫僑如率兵包圍棘。《左傳》說:齊侵占了泣陽之田,棘不服,於是就把它包圍起來。棘亭南離汶水八十里。溝水又往西南流經遂城東面。《地理志》說:遂城是蛇丘遂鄉,就是從前的遂國。《春秋》:莊公十三年(前681),齊滅了遂,就在那裡設城堡屯兵駐防。京相播說:遂在蛇丘東北十里。杜預也認為這說法正確。可是縣城東北沒有一座城對得上號,現在的城是在蛇丘西北,這是杜預存疑造成的錯誤。溝水又往西流經下灌城西面,然後注入汶水。佼水又往西流經春亭北面,據查考,古時沒有春這個地名,只有平陸縣有個崇陽亭,但此亭東距剛城四十里,以京相潘所注來推斷倒是符合的,但實際如何卻不清楚。

  又往西流過東平郡章縣南面,

  《地理志》說:東平國,就是從前的梁。景帝中元六年(前144),又分出濟東國;武帝元鼎元年(前116),這裡是大河郡;宣帝甘露二年(前52),是東平國;王莽時叫有鹽。章縣,按《世本》,是任姓之國,是投降於章的齊人的居地。舊城在無鹽縣東北五十里。汝水又往西南流,有泌水注入。泌水發源於肥成縣東邊的白原,往西南流經肥成縣舊城南面。樂正子春對他的弟子說:你去齊國要經過肥,肥這地方有一些賢能的人。泌水左邊流過句扇亭北面。章帝元和二年(85),鳳凰飛集到肥成的句魔亭,於是豁免了當地的地租,並去巡遊泰山。說的就是此亭。泌水又往西南流經富成縣舊城西面,這就是王莽時的成富。又往西南流,注入泣水。汶水又往西南流經桃鄉縣舊城西面,這就是王莽時的郭亭。人們把它叫做郭城,這是不對的,那只是把新朝的舊地名加以擴大罷了。

  又往西南流過無鹽縣南面,又往西南流過壽張縣北面,又往西南流到安民亭,注人濟水。

  汶水自桃鄉分為四條,四水分流處,稱為四墳口。左邊分出兩條,向西南流,到無鹽縣的郡鄉城南。部鄉是昭伯的封邑,禍事起於鬥雞。《春秋左傳》:定公十二年(前498),叔孫氏毀去鄙城。現在部城南面仍沒有城牆。漢水又往西南流經東平陸縣舊城北面。應肋說:這是古時的厥國;現在有厥亭。汶水又往西流經危山南面,人們稱為龍山。《漢書·宣元六王傳》說:哀帝時,無鹽危山的泥土自行隆起,上面蓋了草,好像馳道的樣子;此外瓤山的岩石也轉了方向。晉灼說:《漢書注》把瓤山寫成報山,說山邊有一塊巨石,轉身立起,高九尺六寸,旁移了一丈,寬四尺。東平王雲及王后渴說:漢朝岩石立起,這是表明有新皇帝將興起的徵兆。於是親自到岩石所在之處致祭,又造了一塊類似於報山石的岩石,束倍草,還為它立祠。建平三年(前4),息夫躬告發了他,東平王於是自殺,王后渴被殺頭示眾,封國也被撤除了。漢水又西流,匯合為一條水,向西南流入茂都澱。茂都澱是破水的異名。淀水向西南流出,稱為巨野溝,又向西南流經緻密城南面。《郡國志》說:須昌縣有緻密城,就是古時的中都,也就是孔夫子當過宰的城邑。孔夫子制定了養生送死的儀式,長幼男女之間的禮度,於是路上丟了東西沒有人撿,器物也不作虛浮的雕飾。巨野溝又往西南注入桓公河石北邊的水往西流出茂都澱,叫巨良水;往西南流經緻密城北面;往西南流,注入洪讀。另一條漢水往西流經鄙亭北面,又往西流到壽張舊城東面,積聚成為沼澤。初平三年(192),曹操在壽張東部攻打黃巾,鮑信就在這裡戰死。右邊一條汶水,往西流經無鹽縣舊城南面。這地方原是從前的宿國,又是齊宣後的故都。她就是所謂無鹽醜女。漢武帝元朔四年(前125),封城陽共王的兒子劉慶為東平侯,就是此城。王莽改名為有鹽亭。泣水又往西流經鄙鄉城南面。《地理志》所謂無鹽有郡鄉,就指這地方。汶水往西南流經壽張縣舊城北面,就是《春秋》中的良縣。縣裡有壽聚,漢時叫壽良。應肋說:世祖的叔父叫劉良,所以光武帝把地名改為壽張。建武十二年(36),世祖把這地方封給樊宏,立為侯國。汶水又往西南流,長直溝水注入。長直溝水發源於須昌城東北的毀陽山南面,流過須昌城東;又往南流,漆溝水注入。漆溝水發源於無鹽城東北五里的阜山下,往西流經無鹽縣舊城北面,水邊有東平憲王倉墓,墓碑和墓網都還在。元和二年(85),章帝臨幸東平,以太牢致祭,親自在祠座上跪拜。並在陵前賜贈御劍。漆溝水又西流,注入長直溝。溝水分成兩條;一條往西流經須昌城南面,注入濟水,一條南流,注入汝水。泣水又西流注入濟水。所以《淮南子》說:汶水發源於弗其,西流與濟水匯合。高誘說:弗其是山名,在朱虛縣東面。我以為高誘的說法是正確的,這是東泣,並不是《水經》所謂注入濟水的那一條。這裡引證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