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凌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能住進精神療養院裡的人怎麼可能都很正常？
在她的認知里，住在裡面的人要麼是大多精神異常的患者，要麼是一些是家裡無人照看的失能老人，要麼是被他人構陷成精神病關進來的普通人。
不過她立即想到，之前每次來鄰市，霍雋淵都會消失兩三天，應該就是來這裡。
可是據她所知，阿淵的親生母親早在十年前就過世了。
所以，他把她帶到這裡來是要幹嘛？
這時，療養院的院長親自來迎接：「阿淵來了！」
霍雋淵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是，我又來看她了。」
黎院長的目光也略帶悲痛，「好好，你來了，她會很高興。」
說話間，院長的目光移到鍾凌的身上，像是在懷疑鍾凌的身份。
霍雋淵主動介紹：「黎叔別見外，這位凌知夏，她是我最信任的夥伴，這次是跟我一起來的。」
聽到「凌知夏」這個名字，黎院長表情放鬆不少。
「原來是凌小姐，裡面請！」
說著，黎院長就要邀請兩人去辦公室。
霍雋淵卻拒絕道：「這次不用去辦公室了，我們時間不多，直接去裡面看她吧。」
黎院長又看了一眼鍾凌，還有她那圓挺的肚子，表示懷疑：「凌小姐一起進去不太好吧？」
鍾凌聽得出來，人家院長是覺得她是個孕婦，進去可能會影響不好。
可她既然已經陪霍雋淵走到這來了，再退縮也說不過去。
再說，這裡是阿淵媽媽生活過的地方，她也很好奇，伯母生前都經歷過什麼，才能把兒子教育得如此優秀。
於是她趕忙說：「我沒關係，我心理素質很強大。」
霍雋淵握緊她的手，嗓音又低又沉地叮囑道：「放心，這裡有我在。」
這又是在給她加固一層心理防線。
相比外面那些心裡陰暗、貪婪成性的人，的確這裡的人並不算壞人。
也或許正是因為對抗不了外面的那些真正的壞人，這些人才會選擇被逼瘋，被折磨。
黎院長點點頭，帶路進了療養院的大樓里。
果然大樓里各種狀況全都映入眼帘，一開始還算安靜，但越往裡面走，越覺得毛骨悚然。
那些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的患者，被幾個醫護人員架著往病房裡走，時不時大叫幾聲，亦或者有人在病房裡拉著大提琴，音調時而高亢，時而低沉。
最後才來到走廊深處，一間被常年上鎖的房間前。
黎院長用鑰匙打開門。
「霍總，請。」
霍雋淵沒有強迫鍾凌一起進去，而是自己先邁步走進去。
鍾凌這才跟著進去。
只見裡面光線昏暗，空氣里都翻著一股霉味，裡面雖然只有一張鐵床，可上面的斑斑鏽跡足可以說明住在上面的人曾經遭受怎樣的苦難。
那真叫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不過詭異的是，病床的床頭柜上擺放著一個骨灰罐。
鍾凌心頭一緊，瞬間聯想到這裡面裝著的應該就是阿淵親生母親的骨灰。
可是他為什麼不讓人安排下葬，而是要擺在老人家生前備受折磨的地方？
霍雋淵不想這裡有第三個人在，轉頭對黎院長說：「黎叔，你可以出去了。」
黎院長趕忙點頭，然後轉身出了病房。
病房裡只剩下霍雋淵和鍾凌兩個人。
霍雋淵徑直走到病床前，看著床頭的骨灰罐忽然發起呆。
鍾凌站在他身後，看著男人高大又沉默的背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雖然她對阿淵親生母親了解得不多，但大概也知道，他們母子倆才阿淵12歲那年就分開了，然後一直等到死，阿淵都沒有跟媽媽再見過面。
現在回到媽媽生前最後一個地方，估計也是百感萬千。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霍雋淵才沉聲問了她一句：「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來這嗎？」
鍾凌搖搖頭。
她的確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的人和以前的霍雋淵好像兩個人。
以前他是高高在上、禁慾薄情的華域總裁，仿佛沒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被他放在心上。
現在的他幽深的目光中染上一層朦朦朧朧的，有些看不真切的憂傷，加上他本來就是冷白皮，又是這樣的環境下，莫名給人一種憂鬱傷感的氣質。
讓人猝不及防，壓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你看到了，這是就是我媽媽生前最後生活的地方，她每天都備受煎熬，手和腳都被捆在這張床上，每天以淚洗面，只盼望著和我這個兒子再見一面……」
「阿淵，不要說了，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應該向前看！」
鍾凌想要安慰，但實在想不出別的話。
霍雋淵的情緒一下不對勁。
「我忘不了，一想到，我媽在臨死前，不吃不喝，哭著喊我的名字，我就心如刀絞！」
鍾凌見他眼眶紅得厲害，下意識地摟住他的手臂，輕聲安慰：「阿淵，想哭就哭出來！」
眼看著霍雋淵就要繃不住，可下一秒又收住了，「這件事從我12歲那年就成為我的心病，深深埋在我心裡，還會一直伴隨我到死的那一天。如果是你，你能忘嗎？」
鍾凌抬頭仰視著他，心疼道：「是我，我也忘不掉。可是……」
她頓了一下，確保眼前的男人不是直接崩潰，「既然媽媽已經不在了，不應該早點讓她入土為安嗎？」
她實在不理解，霍雋淵為什麼還要留著母親的骨灰，隔段時間來祭拜，而不是直接下葬。
如果找一塊風景秀麗的墓地，再放置一塊墓碑，應該也不難吧？
尤其是以霍雋淵現在的人力財力，簡直易如反掌。
「這裡當然不屬於她！」
霍雋淵語氣狠狠道：「有一個地方才是屬於她的，只不過，我得要先把站著她位置那個人趕走！」
鍾凌心跳的有點快，也有點亂，但也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你說的是霍夫人的位置？可是，霍夫人才是你爸明媒正娶的合法妻子，只要她還和你爸爸的婚姻存續，她死後照樣要埋在霍家的祖墳里……你千萬不要干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