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了。」陽頂天點頭:「岔道口裡面的風筒沒壞,我就接了三節,本來第二次噴,我還以為又打爛了,還好,沒送風,風筒沒鼓起來,沒打壞,要不要重接就麻煩了。」
說著話,他到井口的風機前面,開機送風,很多人圍著,顧雪姿也不好過去,只見他按一下,嗡的一下風機開啟,卻又突地停止,再又按下,再又停止,顧雪姿不明白,暗叫一聲:「糟糕,風機給打壞了。」
卻再聽得嗡的一聲,風機開通了,且再沒停止,後來陽頂天解釋了她才知道,因為風筒長,所以不能一次把風送進去。
一次進去,一些沒接好的地方,因為風急了就有可能脫節,所以要先送兩次風,送一下關一下,讓小風先把風筒鼓一下,第三次才全送。
這就好比一個餓久了的人,第一餐是不能讓他吃太多的,得少食多餐,一個道理。
風送進去,瓦斯從井口鼓出來,這沒辦法,村辦小煤礦,就一條主巷子,不象正規大礦有專門的迴風巷的。
感覺到風回出來,陽頂天立刻後退,周圍的人也全都退開,村里人大部份是礦工家屬,真正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所有人都知道,瓦斯回出來,吸多了可是能毒死人的。
梆子白菜幾個則圍著陽頂天,問東問西。
主要問的,當然是第二次瓦斯噴出,陽頂天是怎麼躲過的。
陽頂天先找了水漱了口再醒了鼻子,而顧雪姿給他的太陽鏡推到了頭頂,可惜那個黑啊,一副時尚的太陽鏡成了一副名符其實的墨鏡。
不過顧雪姿一點兒也不在乎,一副太陽鏡算什麼,當然,如果陽頂天要還給她,她也不會丟掉,而是會好好的保存起來,太有紀念意義了啊。
不過陽頂天這時候根本沒想到她,而是邊洗邊吹牛皮:「我是誰,教主啊,九陽神功護體,區區瓦斯算個屁啊,老毒物瓦斯一來,我一招如封似閉,再一招乾坤大挪移,直接就給他送了回去-----。」
他手舞足蹈,口沫橫飛,邊上白菜等人幾乎笑顛了,顧雪姿也笑得搖頭:「這個人,真的是-----。」
雖然風筒接了進去,但一號井裡到底是個什麼情形,還是不知道,尤其那些家屬,還是擔心,有個中年婦女,膽子奇大,看著瓦斯小些了,居然說也要含著管子,自己爬進去看她崽。
女人是柔弱的,但母親,卻是堅強的。
陽頂天一聽叫了起來:「你不行,還是我去。」
張礦長其實就盼著陽頂天出頭呢,到還問了一句:「何伢子,你身體吃得消不,要不我進去。」
「行了,我去吧。」陽頂天搖頭,梆子在一邊叫:「就是啊張礦長,憑你那水桶腰,爬得進去不?」
白菜叫:「爬不爬得進不說,關健是,你有沒有教主的神功,乾坤大挪移你會不會,要是再來一次瓦斯----。」
「你放屁。」不等他說完,邊上一片呸聲,就顧雪姿也覺得他說得不吉利,陽頂天卻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又引起一片大笑,顧雪姿也笑了,這會兒她覺得,何無忌真的很可愛。
當然,這種可愛,不是一種小孩子的可愛,而是一種男人的可愛:勇敢而有擔當,直面一切而不怪罪他人。
這一刻,她承認他是一條漢子。
陽頂天不用再背根軟管了,但他得瞞人啊,所以還是把軟管含在了嘴裡,不過一下到井裡,他就吐了出來,抓在了手上,一路爬進去。
過了分岔口,裡面就沒什麼煤了,可以走進去,一號井要深些,還有近兩百米,中間還有一個彎,陽頂天一路進去,一拐彎他就看到了燈光,而且燈光在動。
「豬腦殼,死了沒有,你家教主爺爺來了,快快跪迎。」
豬腦殼,白菜,梆子,這些人,都是跟何無忌一起長大的,不過都讀不得書,讀了初中,沒考上高中,而且下井的收入也相當不錯,所以就都下井挖煤了。
何無忌跟他們的關係非常好,平日都是叫外號,開玩笑開慣了的。
當然,這會兒這麼叫,也有兩分故意的成份,一號井的人,即便沒事,也一定給嚇壞了,開個壞笑,可以消解緊張氣氛。
果然他這一叫,裡面就亂了套,本來所有人都坐在避災洞裡,沒人敢出來,剎時間就燈光亂晃,全跑了出來,一片聲叫:「何伢子真的是你。」
「果然是教主。」
「教主你怎麼進來的,沒瓦斯了嗎?」
「巷道好象不是堵起了嗎?」
「是堵起了。」陽頂天解釋:「不過本教主神功無敵,加上豬腦殼他家小娘哭哭嘀嘀的,所以爬進來看看。」
豬腦殼是個中等個頭的小胖子,腦袋特別大,自己還迷糊:「什么小娘,我娘嗎?她不是去我舅舅家裡吃酒去了嗎?」
「不是你娘,是你昨晚上含著奈子的那個,那不是你小娘嗎?」豬腦殼是一夥玩伴中年紀最大的,過二十了,年前訂了婚,農村里嘛,訂了婚,也就跟結婚差不多了,是公開同居的。
「對,對。」眾人齊聲贊同,一片鬨笑。
豬腦殼到也不惱,開慣玩笑的嘛,反而抱拳做拜伏狀:「教主就是教主,千秋萬載,一桶漿糊。」
隨後說正經的,豬腦殼等人聽說岔道口還是給堵著,雖然人能爬進爬出,但含著軟管爬也不方便。
而且也沒那多軟管,不過即然風筒接了進來,送了風,也就不怎麼害怕了,那就先呆著,等瓦斯徹底吹散了,再出去。
陽頂天安撫了人心,再又爬出去,當他把一號井所有人都安全的消息報出來時,井口頓時一片歡呼之聲。
便是顧雪姿,也忍不住跟著叫了起來,所有人都謝陽頂天,那個張礦長也一片連聲的謝,白菜可就怪叫了:「張礦長,你這謝,光一張嘴可不行啊。」
「就是就是。」
「今天可全虧了何伢子。」
一眾家屬也連聲贊同。
張礦長忙表態:「怎麼會是一張嘴呢,一萬獎金,不,兩萬,馬上提現。」
「兩萬?虧你說得出口。」眾人一片哄聲,梆子更大聲抗議:「張礦長你去算,現在死一個人,規定是要賠二十萬,井底加瓦斯員,一共十四個人,這是多少,二百八十萬,然後還有罰款,然後你這礦不要開了吧,再然後,你至少至少,三年牢要坐吧?兩萬,你真好意思哦。」
「五萬。」張礦長也覺得下不來台,張開五指,又可憐巴巴的看著陽頂天:「何伢子,這次是真的虧了你,本來是不夠的,不過你也知道,還有十好幾個股東,我能做主的,只能是這個數了。」
「行了行了。」陽頂天揮手:「鄉里鄉親的,不說這個了,而且本教主神功無敵,這個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他隨口亂吹,滿煤坪一片亂笑。
為了安撫下面的人心,張礦長又專門讓村裡的小飯店做了飯菜,當然還是陽頂天給送下去。
然後礦上當班出了力的,也都訂了飯菜,就顧雪姿也有一份。
顧雪姿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盒飯,很新奇,陽頂天到她身邊道:「顧老師,對不起,要不你先去我家吧,我讓外婆給你做飯。」
「不要了不要了。」顧雪姿連忙搖頭:「這樣很好,我還是第一次吃呢,蠻香的。」
「這老師還不錯。」陽頂天暗想。
他隨時都有可能還要下井的,所以即沒換衣服也沒洗澡,只是勉強洗了個臉,也沒洗乾淨,鼻沿縫裡,耳朵後面,下巴處,到處是黑乎乎,偏生笑得一嘴白牙,看得顧雪姿只想笑,卻又覺得陽頂天特別可愛。
吃了飯,梆子白菜幾個湊到陽頂天面前,發了煙,白菜道:「你女朋友啊,叫什麼名字?真漂亮啊,不會是電影明星吧?我好象在哪部電視劇里看見過一樣。」
「你見了鬼差不多。」陽頂天偷看一眼顧雪姿,把聲音放低:「是我學校的老師。」
「不愧是教主,果然牛叉,居然把老師都泡到了手。」梆子頂禮膜拜:「說說你都用的什麼功夫,是九陽神功還是乾坤大挪移,要不就是抓奈龍爪手?」
陽頂天不好承認:「說了不是我女朋友,愛信不信。」
一直到下午三點多左右,主巷道里的瓦斯才降下來,陽頂天爬進去,舉著瓦斯儀帶路,把豬腦殼等十三個人接了出來。
所人出了井,眾人一顆心才終於落到了肚子裡,不但一片歡呼,甚至幾個家屬還放起了鞭炮。
然後陽頂天才正式去洗澡,洗完澡出來,張礦長早訂了酒席,一號井被關的,救人出了力的,全都去吃席。
這中間自然少不了陽頂天,顧雪姿並不想吃什麼席,但她不能攔著眾人對陽頂天的感激啊,也只好跟著去。
到一席酒吃完,五點多了,但即然來了,不能就這麼回去啊,至少還得到陽頂天家裡走一趟才行。
陽頂天帶顧雪姿回家,梆子沒眼色還跟著呢,給白菜一把揪了回去:「你個大日光燈,大白天你晃什麼晃啊。」
豬腦殼幾個笑,顧雪姿又脹紅了臉,不過心裡並沒有什麼生氣的感覺。
開玩笑要看人,跟有些人在一起,是可以開開玩笑的,而現在的陽頂天在顧雪姿心裡,可親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