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會議室大門緊緊閉合。
宋君竹坐在輪椅上,面色寂靜。
烈陽與熱風降臨大地,校園一片生機勃勃,人頭攢動,喧鬧非凡。
監控那頭的夏武還在滔滔不絕的發表著自己的言論,而其他人則是全部陷入了死寂,在心裡直接破防。
沉默半晌。
直到走廊上再也沒有腳步聲,宋君竹確定池越衫已經離開了。
一束陽光透過玻璃落在她的側臉,明暗分界之間,她輕笑一聲,眼神幽深,低聲喃喃道。
「是我太著急了。」
她徹徹底底地走錯了道路,以為憑藉著這種富貴險中求的方法就能劍走偏鋒地留下陸星。
可是她沒有辦法了。
威逼不行,利誘不行,虛情假意不行,捧上真心不行,真假摻半不行,神兵天降不行。
怎麼都不行,是她就不行。
那就只剩下最後的這種偏激方法了。
但是當謊言說出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埋下了禍根。
明明所有的計劃都萬無一失。
唯一的漏洞是她錯誤的估計了陸星對她的感情,也錯誤的估計了陸星的瘋狂。
她以為,像陸星這樣小心謹慎的人。
怎麼可能會為了她這樣並不占據太大份量的人去跟自己的心理陰影拼命呢?
陸星最可能會做的,就是靜靜的在醫院陪著她,然後經過劇烈的心理鬥爭之後,在道德良心和職業素養之間做出選擇,留下來陪著她慢慢康復。
可她沒想到,陸星竟然會想要為她去跟彭明溪爆了。
命運弄人。
她想陸星在意她的時候,陸星偏偏不在意她。
可她想要陸星不在意她的時候,陸星竟然願意為她付出任何代價,包括生命。
命運弄人。
除了這四個字,她已經無話可說了。
在車裡徹底休克昏過去之前,她聽到了陸星拋開一切遊刃有餘的偽裝,最真實的顫抖和恐懼。
於是她是幸福地失去意識的。
最後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想的所有雜亂的畫面都徹底消失,只剩下了一個畫面占據了她的腦海——
在康復中心,在清晨並不炎熱的陽光下,陸星穿著白色短袖和淺色牛仔褲,扶著她慢慢的進行康復訓練,微風剛好。
一切都很好。
可事實是,當她從昏迷當中醒來時,迎接她的不是陸星擔憂的眼神和握緊的雙手,而是陸星真的離開的消息。
「怎麼會這樣呢?」
宋君竹輕輕靠在輪椅椅背上,一本裝訂古樸嚴肅的書攤開放在腿上。
她清瘦的食指一下下點在硬質封殼上,腿上蓋著的毯子尾端長穗輕輕晃動,互相撞擊。
陽光落在腿上攤開的那本硬殼書上,照亮了一行字。
宋君竹寂寂垂眸,摩挲著那一行字。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也。]
「只能這樣了。」
宋君竹眯起眼往後靠,黑色捲髮落在身前,低聲道。
「我等你回來。」
......
噠噠噠——
長廊寂靜,池越衫踩著高跟鞋沉默地穿過,裙擺起起落落垂在纖細腳踝。
[為什麼不對自己的心誠實一點呢?]
宋君竹這句話不斷的迴蕩在她的腦海里,以至於她連慣常示人的淡淡笑容都維持不住了。
「瘋了。」池越衫冷笑一聲。
大病一場還給宋君竹這個神經病整的大徹大悟,一個神經病居然都能來教她做人了?
池越衫加快腳步,試圖擺脫這句話。
明明已經無所謂地覺得宋君竹是死是活都跟她沒關係,真的瘸了正好少個對手。
可是在想到好幾次像宋君竹那種總是高高在上的女人真的不能走路之後。
她還是咬著後槽牙去家族群里搖人去了。
當初陸星說的很清楚。
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
而是好又好不了,壞又壞不透的人。
即使池越衫很不想承認這件事,可是她不得不說,陸星是對的。
也許是有意為之,從彭明溪之後,他所有的客戶大多都是這種類型的人。
不至於太好,好到讓他不捨得離開。
不至於太壞,壞到想要瘋狂報復他。
直到現在池越衫突然明白了,原來陸星選擇客戶真的是有規律的,確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池越衫說不清是讚揚還是嘲諷地笑了一聲。
從出生到現在前二十四歲的人生里,她即使路上會遇到挫折,但放遠目光,她走得依舊是康莊大道,光明未來。
就算是以前脾氣倔的時候受到了欺負,可等回過神來之後,她會用最無聲的手段去進行最折磨人的報復,她不會受窩囊氣的。
只有陸星。
從遇到陸星開始,她的人生就開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以前她從來覺得她是自己心臟的主人。
可等看到陸星瀟灑的跟所有人說拜拜的時候,她猛地跳漏一拍的心臟沖她不斷叫囂。
不是的,陸星才是,陸星才是她心臟的主人。
這個事實對於她這種人來說,實在是一個恐怖片。
因為她發現自己徹底失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