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 受夠了

  [你說你愛我 卻一直說]

  [說我不該 窩在角落]

  [策劃逃脫 這也有錯]

  [連我脆弱 的權利都掠奪......]

  計程車上,司機大叔聲嘶力竭地唱著情歌。

  陸星靜靜地坐在後排,聽著跑調到太平洋的歌聲望向車窗外的天空。

  夜色昏沉,行人如織。

  計程車路過海城港,波濤聲伴著人潮聲,一派歌舞昇平的繁華景象。

  一切好像都沒有發生過。

  司機大叔轉頭也看了一眼窗外輝煌燦爛的夜景,忍不住感慨的說道。

  「哎,什麼時候咱也能在這兒吃頓飯,聽說一頓飯得五位數。」

  「不值,這裡的飯很難吃。」陸星平靜地開口。

  司機大叔愣了一下。

  他從後視鏡里看了陸星一眼,看到了陸星眼底的沉寂和臉上的傷口。

  這位小客人似乎心情很不好啊。

  司機大叔嘿嘿笑了一聲,試圖緩解尷尬的說道。

  「吃的就是氛圍嘛。」

  「要是你早坐一會兒車,還能看到這裡剛才放了一場煙花秀。」

  司機大叔咂咂嘴,不禁陷入了幻想里。

  「要是能在頂層吃著那麼貴的料理再看滿天煙花,肯定特漂亮。」

  煙花?

  陸星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聲音毫無起伏的問道。

  「什麼煙花?」

  「不造啊。」司機大叔撓撓頭。

  「就瞅見煙花是五角星的,硬是給天上整出了一片人造星空。」

  「估計是誰家的敗家子兒泡妞用的招數唄。」

  「不過反正是免費的,咱們不看白不看啊。」

  陸星沉默地聽著,扯了扯嘴角。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宋君竹就是那個敗家子兒,他就是那個妞。

  真搞笑。

  不是說只是簡單吃個飯嗎,宋君竹那個敗家子兒又給他整花活兒。

  現在好了,他也沒看到,白浪費錢。

  陸星深吸一口氣,想笑又笑不出來,剛被包紮過的傷口隱隱作痛。

  可是他只是輕傷就這樣,那宋君竹會有多難受?

  想到這裡,陸星的眉頭皺得更深。

  剛才他跟張越說去只是休息一下,但是他並沒有去找個地方睡覺,而是悄悄離開了醫院。

  人總是很自戀的。

  自戀自己跟別人不一樣,自戀自己遺世獨立,自戀自己能夠精準的洞察人心,自戀自己能夠預測每個人接下來的動作。

  可現實告訴他了。

  恭喜你,猜錯了。

  世上唯一不變,是人都善變。

  怎麼會有絕對準確的預測呢?

  小說里寫權謀總愛一環套一環套一環套一環套一環。

  這樣就顯得計劃者那麼的足智多謀。

  可計劃的環節越多,涉及的人越多,出錯的概率就越大。

  就像現實里他媽的叫人填個表都能狀況百出,抽象問題頻出不窮。

  這誰能預測得准?

  以前陸星預測客戶行為的時候,客戶的心情是很穩定的。

  所以他的預測總是正確。

  可是現在,他錯誤估計了形勢。

  彭明溪一定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心情劇烈波動,連帶著行為都變得難以預料。

  陸星撐著額頭。

  滴答滴答的聲音再次鑽進他的耳膜中,在他的大腦里駐根。

  他怎麼都想不到彭明溪到底是怎麼敢去朝宋君竹下手的,她又是用什麼辦法朝宋君竹下手的,彭明海是不是瘋了放任自己的妹妹做這件事?

  各種問題湧現在他的心頭。

  可是在雜亂之中,陸星準確的捕捉到了一個事實——

  彭明溪真的想要他死。

  甚至這個念頭強烈到,已經可以叫彭明溪不顧做事的後果了。

  為什麼?

  在計程車行駛在寬闊大道的途中,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

  最後他只能想到一個理由。

  彭明溪要死了。

  「帥哥到了,下車帶好隨身物品。」司機大叔把車停在公館門口。

  司機大叔看看公館的大門,再從後視鏡里看看陸星的臉。

  好吧,看走眼了。

  原來是個小少爺。

  那麼看來海城港口那裡的餐廳真的很不好吃。

  「好的再見。」

  陸星推開車門,下了車。

  道路兩旁的高樹被夜風吹得颯颯作響,他毫不停留的走進了公館裡。

  彭明溪要死了是吧?

  行。

  那不是還沒死嗎?

  陸星沉默地走著,夜風灌進他的脖頸。

  他已經受夠了。

  以前他總覺得合約結束了之後就是自由的那一天。

  其實他很清楚。

  但凡碰上一個不講理的客戶,按照她們的實力,他是走不了的。

  可是他故意的不去想這件事。

  因為這是合約結束的那一天是他活著的唯一念想。

  就像是你本來要死了。

  可是想著自己還沒有開過車,於是想攢錢買輛車開幾年再死。

  靠著這個念頭,你重新燃起希望,賺錢攢錢。

  但是這個時候有人告訴你,買車一點都不好,車很費油,還可能會故障,修車也很貴,還得洗車,還有保險,如果出現交通事故賠都賠不起。

  這種負面的東西一想,還活個雞毛啊?

  一二三跳了得了!

  於是陸星不去想。

  可就算是不去想,事情依舊能找上門來。

  陸星接受彭明溪跟他單獨處理恩怨,但是他絕對不接受彭明溪波及他人。

  他這輩子害的人已經夠多了,他不想要再有人因他而產生傷害。

  「不能再躲了。」

  陸星沉默地停在了宋教授的洋房大門口。

  如果這次他當做無事發生,那麼等待著他的報復還會一波接一波。

  這次是宋君竹,那下次呢?

  只要彭明溪這個傻逼不死,那就是一顆定時炸彈留在那裡。

  手機訂票界面的冷光映在他的臉上,照出他冷寂的表情,從海城飛往帝都,兩個半小時。

  不能再禍害別人了。

  陸星推開大門,穿過剛剛架了鞦韆的院子,走進了屋子裡。

  有時候他覺得房子太大也不好,感覺進個小偷都發現不了。

  他冷靜的走進了臥室里,拉開衣櫃。

  裡面一個行李箱和一個背包靜靜的待在那裡。

  而他原本的計劃是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就帶著行李遠走高飛。

  哐當。

  陸星把行李箱和背包都從衣櫃裡提了出來。

  翻出來身份證揣進兜里之後,他拉著行李箱和背包離開了臥室。

  他要把這些東西寄回爺爺奶奶那裡。

  然後去找彭明溪。

  他受夠了。

  如果彭明溪恨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而是要殃及別人?

  現在。

  宋君竹為了救他生死未卜,那麼他該付出什麼代價來交換?

  陸星頭痛欲裂,思來想去,只剩下了一件事。

  殺了彭明溪。

  憑什麼他遵守合約兢兢業業,她們卻能毫無顧忌的發瘋?

  憑什麼他克制感情履行義務,她們卻指著他問有沒有心?

  憑什麼他好不容易熬到最後,她們卻隨意斬斷他的希望?

  陸星握緊了行李箱的拉杆,腦海里的滴答滴答聲越來越尖銳,他已經開始幻聽了。

  他受夠了,就這樣吧。

  孤兒院正在投入建設當中,爺爺奶奶的養老保障他也做好了,沒有他也可以。

  只要彭明溪死了,天下太平。

  就這樣吧。

  行李箱的輪子滾在地板上,陸星沉默地越過長廊。

  生如逆旅,死即小別。

  能用他的命換彭明溪再也做不了孽。

  太值了!

  牆壁上掛著一幅幅油畫,每一幅畫的人物都像是在盯著他的身影,為他這個決定鼓掌。

  想到這裡,陸星幾乎是暢快的彎起了嘴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