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天作之合

  第418章 天作之合

  海青雲這番欲言又止的解釋,卻是很快就得到了一眾同行的諒解。

  「好吧,天大地大患者最大,既然你還有患者,那這慶功宴就先記在帳上。等我們日後到祝望作客時,記得給我們補上。」

  「或者你願意挪挪窩,到子吾作客個一年兩年或者十年八年也行,我保准頓頓給你安排慶功宴。」

  說笑聲中,宮道子默默降下海青雲背後雲旗,於是來自百國的名醫們也逐漸在陣中揮著手消失了身影。

  最後,海青雲搖搖頭,又轉身看向王洛,拱手道:「那麼,山主,我還有患者要照看……」

  話沒說完,就見要塞旁的一棟雪白小樓里,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輕醫生一臉張皇,腳踩著軍用虹光如飛劍一般射來,然而終歸修為不到家,臨到海青雲面前,腳下虹光一個閃爍,便跌成滾地葫蘆,鼻血在沙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

  「不,不好了。」儘管已是鼻青臉腫,那年輕醫生卻渾然不覺,從地上掙紮起身後,便急切道,「海老!患者病情又開始復發了,還請您快去看一看吧……」

  海青雲聞言,面色當場就變得陰雲密布:「那臭小子,又開始了?!」

  年輕醫生用力點頭:「又是心碎腸斷!」

  「荒唐!」

  低聲怒喝之後,海青雲甚至顧不上再與王洛說話,身形便化作一團青霧,飛去那雪白小樓,速度竟比軍用虹光還迅捷幾分,盡顯元嬰底蘊。

  王洛不由好奇,一邊給地上擦拭鼻血的年輕人遞去一枚傷藥,一邊問:「什麼情況?」

  年輕醫生隨手接過丹藥,然後才驚覺身前那神態溫和的年輕人竟是靈山山主,連忙起身行禮,惶恐不已地答道:「那個那個,就是有個,那個……」

  眼看此人毫不中用,王洛便搖搖頭,伸手在他面前畫了個圈,於是年輕醫生頓時忘掉了眼前人,茫然回頭,拖曳著虹光回小樓去了。

  同時,正好有人機敏地湊到王洛身旁,為他解答疑慮。

  宮道子低聲道:「稟山主,我老師是聽聞前線出現了一個奇怪病症,才專門跑過來的,這幾日都在照料那位患者,但看起來進度……並不太喜人。」

  王洛頓時瞭然地點點頭。

  海青雲作為祝望頂流的名醫,若無特殊原因,其實是不至於親自坐鎮前線的。一方面,前線拓荒月余,並未爆發大戰,傷亡數字微乎其微,就連現場軍醫們都只忙於日常煉丹製藥,少有上手治病療傷的機會。另一方面,茸城以東,祝望大後方急需醫治的病患同樣不少。總不至於說因為一城拓荒,就將整個國家的運轉都停滯下來。

  但如果是有什麼極其少見的疑難雜症,那縱使萬水千山,也攔不住一流名醫的見獵心喜之意。

  王洛一時也有些好奇:「是怎樣的病患?」

  宮道子卻歉然道:「我也不知道,這幾日我都跟著常隊長在前線巡邏,也是偶爾和同行隔空會診時,聽他們提了一句,才知道老師居然來了前線。」

  頓了頓,宮道子臉上浮現出一絲奇怪的表情:「但據他們說,那位病患的情況是真的非常少見,就像是中了什麼厲害降頭一般,時常發作地肝腸寸斷,且任憑前線醫生們用盡手段,都化解不掉。但他身份……著實不凡,所以才請來了老師以織命術為那患者強行吊命。」

  王洛聞言,卻不由心中疑惑更深。

  這拓荒前線,竟有身份不凡之人身患重症?他作為靈山山主,怎麼不知情?雖說他也不是每次關定南主持的例會都會參加,更談不上對前線營盤了如指掌。但真有什麼大事,關定南都會特意用靈符單獨通知他。

  疑惑間,忽聽身後傳來一個沉悶而沙啞的老人聲音。

  「因為是個不太好看的荒唐事,所以才沒想著告知山主,卻不想這一兩日間,事態竟似失控一般,坊間傳聞也逐漸荒謬……著實讓人慚愧。」

  王洛轉過頭,只見是一位滿面疤痕的老人,而老人身旁,關定南一臉服帖模樣。

  這老人自然不會是別人,正是祝望前線最高軍銜的關鐵軍元帥。

  作為一名依靠軍功,在南鄉荒原上從大頭兵一路晉升為元帥的老軍人,關鐵軍的氣質是獨一無二的。

  無數次的出生入死,讓他早已滿身瘡痍,即便是凝結元嬰,又多次得名醫理療,那一道道疤痕卻無論如何也消除不掉,仿佛瘡痍早成了他的人生的一部分。

  無數次與親朋好友的生離死別,讓他性子變得深沉內斂,但老人那灰色的眼眸中卻從來不曾失去對未來的希望,對生活的熱愛,蒼老而衰敗的外表下,他的靈魂仍是熾烈如火。

  這是一個連鹿悠悠都會以禮敬之的老軍人。

  因此,見到關鐵軍,王洛也拱手一禮:「關元帥,昨日向你借用了帥印,正好現在還你。」

  關鐵軍接回帥印後,又繼續說著剛剛的話題:「引來海大夫的傷患,王山主應該記得。是我麾下虎嘯將軍,江上寒。」

  王洛頓時恍然:「是他啊,怎麼是他?」

  江上寒,首位帶領精銳團隊走出結界,踏入荒原,為茸城西行前路拔除錨釘的虎嘯將軍。那次行動雖然談不上完美無瑕,卻非常順利地實現了戰術目標。而其象徵意義,更是引發了後方的一波狂熱浪潮,可以說戰功背後的功績更為顯赫。

  為此,他也贏得了應該贏得的一切,元帥關鐵軍親自為其授予玉符,持有此符,幾乎就等於跨入當世頂尖的元嬰行列。如今前線兵王常斐然就是走的這條晉級之路。

  而且,與執著於基層的常斐然不同,江山寒走的是領兵統帥之路,一旦有了元嬰修為,他就有了角逐下一任元帥之位的本錢。事實上,關鐵軍點了他來帶領團隊,也的確有重點培養的意味。

  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將軍,王洛自然是有印象的。那次授符儀式,王洛還親自出席,和江上寒握了手,只記得是個滿腔豪情的熱血男兒,修為也頗為不俗,怎麼不到一個月,就淪落到被海青雲特別關照了?

  「我記得他之前在日常訓練時不慎受傷,但也只是摔斷了一根骨頭吧?難不成因為是在公眾場合丟了臉,就因好面子而道心破碎了?」

  關鐵軍聞言,卻是一嘆:「說來我也有責任,當時場面的確不好看,那麼多記者齊聚,其中不乏慣常添油加醋的好事之徒。我怕麻煩,便要他先回後方調養好了再來,也算讓他避避風頭,結果……」

  說到此處,老元帥有些苦悶地搖了搖頭,臉上竟出奇的流露出一種面對滔滔大勢而徒呼奈何的落寞感。

  之後,關鐵軍沒再多解釋,徑直背過身,竟是有些倉促地告辭離去。仿佛這個話題對他而言,單單提起來都有莫大痛苦。

  不過,關鐵軍當謎語人,自然是因為他兒子關定南會給出解答。

  「唉,此事說來的確有些……荒唐。」關定南醞釀著措辭,也嘆了口氣,「江上寒將軍被我爹發配回後方休整,其實本來是給他合情合理放個假,讓他能手持玉符,衣錦還鄉。結果他犯了個很多已婚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沒有事先聲張,而是偷偷回家,想給愛妻一個驚喜。」

  聽到這裡,王洛已經憑藉跟隨師姐多年創作的豐富經驗,猜到了這江上寒的下場。

  「據說,就在他開門回家的那一刻,他恩愛多年的妻子,在他們新婚燕爾加海誓山盟的那張床上,和姦夫一道發出了共赴生命大和諧的聲音。」

  王洛贊道:「你這修辭還挺藝術的。」

  關定南無奈:「不是我的修辭,是江上寒本人的哀鳴,事發之後,他終日買醉來麻痹自己,見到來探望的戰友就抓著人家不放,用各種措辭描述那一天所見的景象,我這選的是最為樸實白話的一版,另有七首長詩和兩首哀歌,就暫不拿來讓人看笑話了……」

  這番話說得,讓旁邊早就想走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只好默默忍住尷尬聽完全程的樊璃,為之目瞪口呆。

  「這也太……」

  關定南雖不認識樊璃,卻只當她是王洛的好友,見她神情,也無奈笑道:「太戲劇性了,對吧?江上寒本來就是個浪漫主義到了極點的男人啊,他年輕時候,是在悠城的藝苑鑽研詩詞的,修的也是言靈之道。二十歲就以一首長詩為自己凝結了金丹。但是和女友相識相戀後,因為那姑娘崇尚投筆從戎的男兒浪漫故事,江上寒乾脆也效法故事裡的人物,放著文學上的大好前途不要,直接投了定荒軍。他修行底子好,人又刻苦認真,雖然性格浪……漫了一點,但從軍後各方面的表現都無可挑剔,很快就成了我爹麾下的虎嘯將軍,之後更屢立戰功,儼然成了未來的元帥候補,也算在另一個方向上走上人生巔峰了吧。」

  王洛說道:「那麼按照一般的故事走向來說,在他走上人生巔峰的同時,他的妻子應該也正好走上人生的歧路……」

  關定南立刻搖頭:「不不不,王山主你這就誤會了,江將軍和他妻子非常恩愛,過去十多年一直都是定荒軍中的模範乃至傳說美談。每次軍中有人鬧起夫妻不和,就往往會被人搬出江上寒夫妻的例子,質問說你看看人家怎麼就那麼和睦……卻不想這美談最後卻以這般模樣收場。」

  「等等。」王洛不得不打斷,提出自己的質疑,「伱不覺得這個故事,你自己講出來都很不合理嗎?如今江上寒的妻子出軌,已經是擺在面前的鐵證,你怎麼還好意思說他們夫妻恩愛的?總不能因為過去領導層重點表彰了他們夫妻和睦,所以如今就算世界錯了,領導也不能錯,硬著頭皮也要說他們夫妻恩愛吧?」

  關定南被王洛這直言不諱給說的頭皮發麻:「王山主你又誤會了,他們夫妻恩愛,同樣是有諸多鐵證。他妻子在他從軍後,為了支持他,不惜放棄了自己在悠城的大好前程,專程跑去南鄉開了家不起眼的小鋪。然後兩人在南鄉的婚房都是她從家裡要錢買的。而江上寒原先修行言靈,轉修軍中功法時,一度有過磨合困難的時期。也是他妻子從他岳丈那裡坑蒙拐騙來不計其數的靈丹妙藥,幾乎是給他生生餵成了象徵鋒銳的虎嘯將軍……那些年,他從妻子身上得到的助益,簡直讓無數人羨慕的兩眼冒血。說實在的,要能有人對我這麼好,她愛出軌就出去吧!」

  「……」這一番反駁之後,就連王洛也沒了話說。的確,人家女方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能質疑什麼呢?總不能這十幾年來的一切都是主人的任務吧?!

  唯一需要質疑的就是,既然是這麼恩愛的夫妻,怎麼莫名其妙就有人出軌了呢?

  「這件事,我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關定南苦惱不已,「最開始,我們懷疑是不是她被人騙了,但後來托人去探她的口風,人家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愛了,非但不愛,甚至深恨。家中關於夫妻恩愛的諸多紀念,都被她撕得粉碎,誓不回頭了。再要細問她為什麼突然就性情大變,她就不肯說了,只表示恨不得立刻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但事關軍婚,又是在拓荒這敏感時期,想一刀兩斷談何容易,何況江上寒遭遇此事後,是真的道心破碎,肝腸寸斷了,他一生都追逐浪漫,而浪漫主義者向來不憚傷害自己。他堂堂半步元嬰,元帥候補,拓荒大略中占有重要位置,如今卻形同一塊爛肉……這種情況下,又怎麼可能讓她說走就走?」

  王洛提議道:「那就找個擅長洗腦的心術師,給那女人好好洗一洗腦子,過去的事就當過去,讓倆人再續前緣唄。」

  關定南搖頭道:「……山主,說句實話,若是一般女子,說不定我們真有可能就照此法施行了,但偏偏江上寒的妻子,也不是一般人。她名喚海芸,是海青雲大夫老來方得的獨生愛女。」

  「……」王洛聞言,再次陷入漫長的沉默,良久之後,才提議道,「我看海大夫養生有道,年過百歲仍精力完足,或許不介意再生個聽話的女兒賠給江上寒?」

  「……這話還是您去跟海大夫說吧,至少我爹怕都不敢這麼開口。」

  而就在王洛逐漸陷入沉思時,卻聽關定南又嘆息道。

  「而且,最近也不只江將軍一個倒霉人,當初跟他一起拔除錨釘的戰士,有好多都在這段時日裡,突然家庭矛盾大爆發,真是莫名其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