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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客廳中央,抬頭看著晏明修,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晏明修面無表情地說,「在樓下洗澡,然後上來。」說完轉身就上樓了。

  周翔走進樓下的浴室。當溫熱的液體流淌在他冰涼的皮膚上時,他感到緊繃的心弦放鬆了一些。

  周翔,別這麼窩囊,坦然點吧,這是多大個事兒呢?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越開導自己,越覺得心智堅定了不少。

  他洗乾淨之後,只圍了條浴巾就上樓了。屋子裡暖氣開得很足,他一點也不覺得冷,只是腳步有些沉重。

  晏明修正靠坐在床頭看書,柔和的光線打在他完美的側臉上,實在好看得動人心魄。

  難怪那麼多人為他丟了魂,周翔想,自己不就是其中一個嗎。

  晏明修聽到他的腳步聲,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把書放在了床頭。

  周翔站在門口,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就那麼站著。

  晏明修說,「過來。」

  周翔走到床邊。

  晏明修看著他赤裸的胸膛,眼神有了一絲波動,他抓著周翔的手,把他按在了床上,一個欺身壓了上去。

  倆人喘著氣看著對方,一陣複雜而又詭異的氣氛在彼此之間流動。

  晏明修心神大震。又是這種眼神,又是這種讓他感到熟悉、感到心悸的眼神。這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仿佛能穿透自己的靈魂一般,讓他震撼不已。

  他顫抖地摸著周翔的臉。

  周翔僵硬地看著他。

  晏明修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般,浮現一絲難言的痛苦。他撐起了身體,仿佛異常疲倦。

  他推開了周翔,轉而躺在了旁邊的床上。

  周翔僵直地看著天花板,半晌,才緩緩道:「晏總……」

  「別煩我,不許說話。」旁邊傳來了晏明修低沉的聲音,仿佛壓抑著什麼情緒。

  周翔感覺著近在咫尺的那具身體,心裡五味陳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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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明修既然不讓自己煩他,周翔自然不會主動去觸他霉頭。

  剛才那一陣眼神的交會,已經讓他心神俱傷,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晏明修看出來了,透過他這層皮,看到了他的靈魂深處。

  可是很快的,晏明修就自己否定了。是的,他看得出來,晏明修的眼神由迷茫變得清明,然後再陷入迷茫。

  他不知道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之間,是不是真的能有所謂的感應,畢竟他們也曾親密無間、也曾達到肉體的結合,當晏明修看著他的時候,可曾有半點熟識的感覺?

  周翔不知道,晏明修也不會告訴他,只是預料中的事沒有發生,讓他鬆了口氣。

  他躺在晏明修旁邊,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想離開,但又不知道這時候走合不合適。

  想了半天,他終於動了一下,想瞧瞧地從另一邊下床,只是他剛坐起身,晏明修就冷道:「你去哪裡。」

  周翔一驚,遲疑道:「晏總,我能回去嗎?」

  晏明修睜開了眼睛,皺眉看著他,「你不住這裡?」

  「我媽身體不好,我不能天天住在這裡。」

  「但你今天要住在這裡。」晏明修的語氣不容置喙。

  周翔乾脆地躺了回去,誰叫晏明修包了他。

  晏明修重新閉上了疲憊的眼睛。

  周翔則瞪著天花板,倆人就在這種詭異的靜默中,消磨著時間。

  突然,安靜的房間裡傳來晏明修悠悠地嘆息,「你用的是不是藍色的那瓶沐浴露。」

  周翔愣了愣,樓下的浴室里擺了好幾種沐浴露,他只是習慣性地用了他以前最常用的那個牌子,他道:「是。」

  晏明修很久低聲道:「是這個味道。」

  周翔不明所以,也就不說話。

  晏明修再開口道:「轉過去。」

  周翔又是一愣,隨即按照他的指示轉過了身去,背對著晏明修。

  修長有力的胳膊突然環上了他的腰,炙熱的胸膛緊緊地貼著他的背,他的身體僵住了,晏明修將他摟在了懷裡。

  晏明修用一種低啞的嗓音叫了一句「周翔」,便不再說話,可就是這兩個字,讓周翔久久不能平靜。那兩個字里似乎蘊含著他理解不了的感情,儘管也許他只是無意之間叫了他的名字,那兩個字卻穿透了時間和肉體的阻礙,直直刺進了他的靈魂深處,他甚至有種晏明修在叫他——真正的他——的感覺。

  只是,無數的事實告訴他,自己又再做可笑的夢。

  當晏明修讓他轉過身去,從背後抱著他的時候,他清楚地知道,晏明修心裡想著的是汪雨冬,這便是晏明修肯為他花錢的原因。

  他應該覺得慶幸,起碼現在他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和晏明修建立的關係,而不是像從前那樣,稀里糊塗地一腳栽進去,便再也無法抽身。

  周翔閉上了眼睛,他想,今晚必須這樣睡覺了。

  他真希望現在就能立刻睡過去,否則,晏明修的氣息、味道、溫度,一絲不落地進入了他的感知,他的心臟瞬間被洶湧而來的悲傷淹沒。

  人如果能忘掉從前,肯定就不會再有煩惱了。這個時候,周翔多希望能忘掉他和晏明修那一年之中的點點滴滴,尤其是晏明修曾無數次和他相擁入睡的記憶,對現在的他來說,簡直是洪水猛獸。

  他無法視晏明修若無物,卻又比誰都清楚晏明修只把他當成另外一個人的替身,這種絕望和羞辱,長久以來從不間斷地折磨著他,在接近晏明修之後,這種折磨更甚。

  他就是覺得老天爺在玩兒他,而且現在還在興頭上,否則,他怎麼會在重生之後,一步步又走回了老路?他獲得的一次新生,不是為了讓他擁有全然不一樣的生活,而是為了延續對他的戲弄。

  身後火熱的胸膛,就好像是焚燒他的烈焰,將他的心燙得千瘡百孔。

  周翔很早就醒了。他也不記得昨晚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天才蒙蒙亮。

  他動了一下,他以為自己還保持著側臥的姿勢,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平躺了,只是晏明修依然抱著他,那高挺的鼻樑就貼著他的臉,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皮膚上,倆人的距離幾乎是沒有距離。

  那一瞬間,恍如隔世。

  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還是那個周翔,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再次醒來,他心愛的人就睡在身側,那些讓他寒心的記憶,僅僅是夢裡被無情打碎的片段。

  如果是那樣的話,如果是那樣的話……

  周翔漸漸清醒的雙眸盯著頭頂上華貴的燈具,那並不屬於他那個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一切都不是夢,是真的。

  周翔眼眶一酸,嘴唇無法抑制地顫動著。

  他側過臉,晏明修沉睡的容顏近在咫尺。那張臉是造物主的奇蹟,周翔每次看的時候都在心裡這樣讚嘆。

  晏明修睡得很沉,周翔恐怕不會知道,晏明修已經很久很久沒能睡得這麼沉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