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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翔就簡要說了一下。

  蘭溪戎聽完之後有些擔心,「那裡安不安全啊。」

  「沒事兒,我們一個劇組二十多個人呢,無非是苦一點,但是很長見識,不用為我擔心。我手機電量不多了,明天進了腹地,就沒信號了,以後我們出來再聯繫你嗎,別擔心我。」

  蘭溪戎依依不捨地跟他說了好幾句話,最後深情地說了一句「我等你回來」。周翔知道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現在無法做出任何回應。也許一年半載之後他回來了,能放下晏明修了,他會考慮和蘭溪戎試一試,但是現在,他想都不願意想。

  剛掛了和蘭溪戎的電話,晏明修的電話毫無徵兆地打過來了,周翔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接了。

  晏明修的聲音疲倦中帶著怒意,「你終於開機了。」

  周翔隱隱覺得他這個時間點抓的太巧了,忍不住吐口而出,「你監聽我的電話?」

  「沒錯,不然我要二十四小時撥你的電話嗎?」

  周翔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就是為了躲我?」晏明修這些天已經被周翔的事磨的發不出火來,當他通過軟體聽到他和蘭溪戎那些「友好」的對話的時候,他就覺得心臟隱隱抽痛,恐怕周翔絕不會主動打給他吧。

  「我是為了我的工作。」周翔儘量讓自己平靜地說。

  晏明修疲倦地說,「周翔,你回來吧,你為什麼非要跟我對著幹?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沒有和你對著幹,我進山是為了工作。晏明修,你從我家搬出去了嗎。」

  晏明修咬牙道:「沒有,我會在你家,等你回來。」

  周翔沉聲道:「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晏明修沉默了一下,「我想和你重新開始,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這些理由夠嗎?」

  周翔心亂如麻,「如果在你抱著我叫汪雨冬的名字之前說這些話,我什麼都會答應你。」

  「周翔!你不要太過分了,你還想我怎麼樣?」

  周翔看著漆黑一片的森林,聲音有幾分空洞,「明修,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把我當成汪雨冬的替身,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你也不明白,那個角色對我有多重要。我們兩個無法溝通,就這樣吧。」

  「周翔!」晏明修意識到他要掛電話,急忙叫住他,晏明修的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地委屈,「你還喜歡我嗎。」

  周翔感覺心臟傳來悶痛。

  晏明修緩緩地說,「你還喜歡我吧?翔哥,你繼續喜歡我吧,我不會再把你當成汪雨冬了,因為我已經……」

  電話毫無預兆地斷了。

  周翔看著漆黑的屏幕,果然沒電了。

  他盯著那部手機看了很久,才返回屋子裡,躺在床上,徹夜難眠。

  和晏明修第一次見面時那驚艷地一瞥,成了他腦海中全部的畫面,讓他心如刀絞。

  在周翔獲得新生後,他前世最後的那幾天,是他最不願意回憶的。

  他們進山之後的第四天,突逢暴雨。大雨把路面沖刷的泥濘不堪,他們舉步維艱,每個人都憑著意志在一步步前進,因為這裡沒有可以讓他們休息的地方,就連嚮導都一籌莫展。

  後半夜的時候,他們遭遇了要命的泥石流,把他們的隊伍沖得七零八落,阻斷了道路,在黑夜中,所有人都失去了方向了,周翔也不例外。

  周翔一直在隊伍的後半段,泥石流來的時候大家四散著逃命,他也跑進了深山裡,結果等安全下來之後,他發現他已經和所有人失去了聯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身上背著價值一百六十多萬、重達十多公斤的攝影器材,絲毫不敢懈怠,只能憑著記憶往前走。

  他在野外缺乏求生經驗,不知道這個時候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竄更加危險,他那個時候也慌了,哪怕有一個人做個伴,他也不會做出這個錯誤的決定,可是在漆黑一片、充滿了未知生物的原始森林裡,一個城市人所能做出的判斷,多半要受到恐懼的影響。他越走越慌,指南針指向的方向大多被大雨造成的破壞阻隔了,他只能不停地繞路,到最後精疲力竭,完全迷失在森林裡了。

  周翔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腳踩空。急速下落的感覺,那是一種深埋入骨髓的恐懼。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走到了斷崖邊上,他連腳下的路都看不見,就那麼隨著傾盆的大雨,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墜入了萬丈深淵。

  他來不及恐懼、來不及呼叫,他的腦海中迅速掠過了他三十年的人生,然後,他就再也感覺不到什麼了。

  40、最新更新

  前塵往事如走馬花一樣在周翔的腦海中一一掠過,不能怪他記得太清楚,實在是那些事情的發生,對他來說不過是最近的事。他的心臟都還處於為晏明修的一舉一動而悸動的狀態,當晏明修抓住他的胳膊時,他感覺呼吸都停滯了。

  難道他能認出他?

  不可能……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晏明修怎麼可能會知道他在別人的身體裡甦醒了。

  晏明修緊緊盯著周翔的臉。

  這是一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人,普普通通,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晏明修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這人,可當他盯著這人的眼睛的時候、當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悸。

  那種心臟都要被揪痛了的感覺,讓他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他本能地抓住了他,他想知道為什麼。

  周翔用他一聲最大的定力維持住了表面的平靜,他不動聲色地說,「先生,有事嗎?」

  晏明修愣了愣,他到底怎麼了?

  晏明修還想問他究竟是誰,卻有些說不出口。他們素昧平生,這問題更是沒頭沒尾,叫人怎麼回答?

  周翔沖他點了點頭,慢慢地把自己的胳膊從他手中抽了出來。

  晏明修一直看著他,手裡的那隻胳膊很細,儘管這人骨架子不小,不過太瘦了,看上去有點病態。

  無論怎麼看,他都沒有半點值得自己注意的地方。

  當周翔轉身往電梯走去的時候,晏明修猛然發現,這個人的背影,跟「他」有點像,只不過太瘦了,瘦得有些脫型。

  難道這就是讓他覺得熟悉的原因嗎?

  晏明修的心不可抑制地猛烈跳動起來。

  周翔平靜地走進了電梯。

  當電梯門緩緩關閉的時候,周翔抬起頭,見晏明修審視般看著他。

  倆人的目光又一次在空氣中接觸,只不過,電梯門很快就關了起來。

  電梯門一關上,周翔只覺得雙腿發軟,要用手撫著電梯門才能撐住身體,再次見到晏明修對他衝擊太大,儘管他已經換了一張皮,但在晏明修的目光下,仍然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是渾身赤裸的。

  他再也、再也不想和晏明修有任何瓜葛了。

  老天給他第二次生命,不是為了讓他跟前世的錯誤糾纏不清,而是讓他過嶄新的生活,他絕不能被晏明修發現這個秘密。

  他要離晏明修更遠一些。

  當他臉色蒼白地回到家時,屋子裡飄散著濃郁的肉香,爐子上的瓦罐汩汩冒著熱氣,那種樸實的味道讓周翔感覺心臟暖暖的。

  陳英從廚房裡探出頭來,笑著說,「兒子,回來了。」

  周翔站在門口,看著這個慈祥善良的女人因為盡心為兒子熬了一鍋雞湯而露出滿足的笑容,心中觸動很大。

  他覺得鼻頭有點酸,忙道:「媽,我回來了。」

  「沒吃飯呢吧,就算吃了也來喝完湯,你剛出院,這兩年都沒吃過什麼像樣的東西,身體虛得很,一定要多補。」

  這兩年靠營養液和流食維持生命,身體肯定健康不到哪兒去,周翔也覺得這個身體瘦得厲害,不過他感覺自己狀態還不錯,這樣年輕的身體,恢復過來只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