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旁邊的酒店內。

  小柔坐在窗戶邊，靜靜望著外面冰冷的寒風。

  樹枝已經變得光禿禿的。

  僅有的幾片樹葉，也在努力掙扎著，不想離開大樹。

  「咳咳！」

  就在這時。

  一直昏迷的中年人醒了。

  小柔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起身快步走了過去。

  「爸……感覺怎麼樣，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吧！」

  躺在床上的中年人，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女兒，雙眼逐漸溢出了眼淚。

  只是。

  因為這個病的原因，發展到現在，他甚至已經無法開口講話了。

  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可以動之外，就連簡單的呼吸，如今都變得有些困難。

  使勁眨了眨眼睛之後，中年人無奈的閉上了雙眼。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打進去，你等等！」

  小柔抿著嘴，為他掖好被子，快步走出了房間。

  直到門關上之後。

  中年人再次睜開了雙眼。

  瞪大了眼珠子，努力讓自己不再呼吸。

  其實。

  這種自殺的辦法，他每天都在嘗試，但是……怎麼也沒辦法成功。

  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會變成這樣，就應該在自己還能動的時候，就了斷了自己的。

  也不至於，將正在上學的女兒拖累成了這樣。

  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中年人在心裡不停的嘶喊。

  最終同曾經每一次嘗試一樣，絕望的放棄了。

  這也是這個病可怕的地方。

  當一個人，躺在床上，就連自殺都無法做到。

  一切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就算是想要絕食，也已經沒辦法做到了。

  因為，如今他進食，全部都是依靠食管用針筒打進去的。

  女兒哪怕再難，也從來沒有中斷過一次餵食。

  這對於一個年僅20歲的小姑娘來說，是多麼的艱難。

  俗話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

  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照顧像他這樣的病人，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為了不生長褥瘡，每天晚上隔半個小時，女兒就需要為自己翻身。

  3個小時就要檢查一次糞便袋。

  要知道，在曾經自己沒有病之前，什麼時候，小姑娘幹過這種活。

  更何況。

  一個20歲的小姑娘，還要為每天醫院的醫藥費發愁。

  越想中年人的淚水越忍不住。

  如今他就只有一個願望，希望女兒能放棄自己。

  這樣，不僅他解脫了，同樣也能讓女兒解脫了。

  否則，這種生活遲早有一天會將小姑娘壓垮的。

  酒店樓下。

  小柔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抿著嘴，望著醫院對面的一排小飯店。

  伸手在兜里掏了掏。

  錢早就已經用光了。

  而且，為父親吃的飯，必須要打成糊狀才行，並且為了維持身體，必須要加上一些有營養的肉類。

  這種食物，醫院內每一次收費也不會很便宜。

  因為耗時耗力的原因，小飯店一般都不會答應做這種飯菜的。

  就是做，價格也比醫院的要貴。

  低頭想了想。

  小柔狠狠咬了咬牙，深吸了口冰涼的氣息。

  快步向第一家小飯館走去。

  「老闆！」

  「我……能麻煩給我做份那種可以用餵給癱瘓病人的飯嗎？」

  站在小飯館門口。

  小柔望著坐在收銀台後的老闆，鼓起勇氣說道。

  「食管流食吧？」

  因為開在醫院對面的緣故，老闆對於醫院內的情況，也是比較了解的。

  對面的這一群醫院。

  可以說，裡面居住的全部都是……那種沒有辦法醫治，只能維持的病人。

  其中，很多病人每一天用的都是流食。

  因此，他們這些小飯館，也購買了製作流食的機器。

  眼前這個小姑娘一說，老闆就明白，她需要的是什麼東西了。

  「你要加什麼東西嗎？今天還有肉糊，水果汁，還有蔬菜汁……這些都可以打進去。」

  老闆起身從收銀台後站了起來，指了指旁邊的收費牌子，開口問道。

  小柔將目光轉移到牌子上。

  製作流食——20元！

  加肉糊——10元！

  水果汁——8元！

  蔬菜汁——6元！

  比醫院內的食物要便宜。

  但是，小柔身上已經沒有錢了啊！

  「老闆……加肉糊跟蔬菜汁吧！」

  想了想之後，小柔低著頭，手指在袖口裡死死捏在了一起，完全不敢看老闆的眼睛，硬著頭皮說道。

  「行……等10分鐘，我們這裡都是現做，溫度也會剛好，回去就可以餵病人。」

  「對了，你坐進來，裡面暖和點，可以喝點水。」

  老闆應了一聲，轉身走進了廚房。

  小柔感覺自己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不知道一會製作好了之後，自己該怎麼給老闆解釋，自己沒有錢。

  萬一老闆不會將飯給自己怎麼辦？

  萬一……

  一個又一個問題，不停在腦海中浮現。

  小姑娘雙眼不爭氣的又開始溢出眼淚。

  「咕嚕……」

  就在這時。

  肚子傳來一陣聲響。

  「堅強，堅強！」

  「好好給老闆解釋，應該可以的，應該可以的！」

  使勁擦了擦眼淚，低聲喃喃了兩句。

  小姑娘拿起桌上的水壺，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水，仰頭一口氣灌了下去。

  直到肚子不再嘶鳴之後。

  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目光停留在一旁的桌面上，上面還有人吃剩下的食物。

  「呼……」

  內心掙扎了許久。

  小柔抬頭看了看廚房，老闆仍舊在守著機器，製作著流食。

  她快步從座位上站起來，迅速來到了旁邊桌子前。

  拿起散落在桌面上的碗筷，顫抖的夾起別人剩下的食物，想要塞進嘴裡。

  「別！」

  就在這時。

  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老闆！」

  蘇白站在小飯館門口，表情複雜的看了一眼這個小姑娘，沖裡面喊了一聲。

  「做幾個菜打包帶走，兩盒米飯，再來一個湯！」

  「一會我跟你一起回酒店！」

  輕輕將小姑娘手裡的碗筷拿下來，蘇白拍了拍她的肩膀。

  「擦擦眼淚，聽話！」

  「嗯！」

  一瞬間。

  小柔覺得眼前這個走進來的警察，仿佛全身都冒著金色光芒一樣。

  早上在關鍵時刻，他出現了。

  中午……在關鍵時刻，在自己彷徨根本沒有一點辦法的時候，他又出現了。

  可是！

  自己父親的這個病，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就算是警察，也不可能有辦法幫助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