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

  初三二班教室內。

  所有學生紛紛抬起頭，瞪大了雙眼望著站在講台上的清潔工。

  「怎麼回事？咱們有人在外面亂丟垃圾啦？人家都找到學校來了？」

  「不會吧，上一次有人亂丟垃圾，都被叫家長批評了，肯定不會有人這麼傻吧？」

  「那這是什麼情況？門口還有倆乞丐？」

  「……」

  所有學生望著蘇白的同時，很多人都在小聲議論著。

  而……

  蘇白也不言語，同樣瞪大眼睛，看著底下的孩子。

  「都不眨眼嗎？」

  「我臉上很髒？」

  就在這時。

  蘇白摸了摸臉頰，沖坐在前排的一個小姑娘說道：

  「有鏡子嗎？我瞅瞅臉上是不是很髒……」

  「沒……沒有，學校不讓帶鏡子的。」

  小姑娘嚇了一跳，抿著嘴說道：

  「那個，你臉上不髒！」

  「不髒啊！」

  蘇白笑著點了點頭，面對所有學生，輕聲問道：

  「那你們看看，我身上髒不髒？」

  「要是，我穿成這樣，當你們的老師，你們願意嗎？」

  直到現在。

  所有學生在門口位置發現了班主任，這才明白怎麼回事。

  這個清潔工應該是學校故意請回來的吧。

  「願意啊！」

  很多男同學起鬨的喊道。

  「嗯！」

  蘇白從講台上走下去，順著一個個課桌一直走到了教室最後面。

  看著後面整齊的垃圾桶。

  回頭問道：

  「今天中午是誰打掃衛生的？」

  「我！」

  第一排一個小個頭男生站了起來。

  「你覺得打掃衛生累嗎？髒不髒？」

  「不髒啊……不累，每個人都會打掃，大家都一樣啊。」

  「好……」

  蘇白順著課桌旁邊的通道，再次走上了講台。

  低頭看著所有朝氣蓬勃的學生，再次笑著開口說道：

  「問大家一個問題。」

  「哪位同學家里……有親戚或者親人，是從事清潔工的嗎？」

  「鄰居也可以……」

  坐在第四排的小晴，緊緊咬著嘴唇，內心很糾結。

  中午才跟媽媽吵了架。

  究竟要不要舉手？

  萬一……知道自己媽媽是個清潔工，所有人會不會嘲笑自己。

  她們本就是從鄉下搬來的。

  跟這些城裡的孩子不一樣。

  如果，真的被知道自己媽媽從事的是清潔工工作……

  很快。

  一雙雙手舉了起來。

  小晴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個班級里，居然會有這麼多人跟自己一樣。

  親人或者親戚都是清潔工嗎？

  她咬著牙，也將手舉了起來。

  蘇白數了數。

  一共有7個人舉手。

  這比例已經不低了。

  看著坐在第一排剛才那個值日的小男孩，蘇白笑著問道：

  「你家裡哪位長輩，在從事清潔工這個職業？」

  「坐，不用站起來。」

  「今天這節課，我們就是聊聊天，大家放鬆就行！」

  眼瞅著小男孩要站起來，蘇白連忙笑著制止了他。

  「我奶奶！」

  小男孩放鬆了不少，輕聲說道：

  「不過，我奶奶不是清掃馬路的，是在一家酒店裡打掃衛生。」

  「你覺得奶奶累嗎？」

  蘇白接著問道。

  「累，每天回來以後都很晚了……」

  「你去給奶奶幫過忙嗎？」

  「去過，放假的時候，我能幫著奶奶拖地，我爸也去幫忙的……」

  「那……如果奶奶是清掃馬路的，你還會去幫忙嗎？不怕別人嫌棄你們髒嗎？」

  蘇白想了想，決定問出這個問題。

  「怎麼可能！」

  「我今年都初三了，已經是大人了。」

  「奶奶多辛苦啊，就算是掃馬路，我也會去幫忙的，嫌棄髒的人，肯定都不是好人。」

  小男孩坐的很直，有些激動的說道：

  「沒有人掃馬路，天天得多髒啊……反正我不嫌別人看不起我，那有啥……」

  「我後面的胖子，沒事還陪他爺爺撿破爛呢？小區里人都知道！」

  蘇白當即好奇看著背後一個小胖子。

  「呃……」

  只見這個小胖子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站起來。

  「我……我……哎呀，我就是跟爺爺撿破爛了，咋滴吧！」

  「我們賣了錢，都讓爸爸捐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了。」

  「我這裡還有獎章呢……」

  「當然……零頭我買冰棍吃了……」

  「坐吧，坐吧！」

  蘇白笑著讓小胖子坐下了。

  再次開口詢問旁邊另一個同學。

  其實。

  很多時候，煩惱都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

  就像在學校中。

  相信很多地方，確實存在這種歧視。

  就連成人世界中，職業鏈的歧視都很多。

  就拿眼前這些學生來說。

  一個班級，或多或少有認識的親屬或者鄰居，從事清潔工這個職業。

  他們都會受到歧視嗎？

  就像眼前這個小胖子。

  陪著爺爺出去撿破爛，不會遭受冷眼嗎？

  肯定會遭受冷眼的。

  那小胖子受影響了嗎？

  並沒有。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很快。

  只剩下嵐姐的女兒一個人了。

  蘇白笑盈盈望著這個小姑娘，不知道從何時開始。

  似乎是聽到了，同學中竟然也有親人從事清潔工職業以後。

  她整個人好像也沒有那麼怯懦了。

  「這位同學，你家裡是誰從事清潔工的呢？」

  蘇白開口問道。

  「呼……」

  小晴深吸了口氣，抿著嘴說道：

  「是我媽！」

  「從幾個月前，開始當清潔工的。」

  「那……你覺得自己媽媽是一名清潔工，你會感到不自在嗎？」

  蘇白望著她，語氣平和。

  「會害怕同學看不起自己嗎？」

  「會害怕路上的人，用歧視的目光看你們嗎？」

  「還是會害怕……身為清潔工的媽媽，如果出現在面前，會給自己丟人？」

  蘇白聲音雖然很平緩，但是……每一個問題，卻都是小晴平日思考最多的問題。

  會不會看不起自己？

  別人知道了，自己該怎麼回應？

  怎麼樣才能不讓別人知道？

  這是每一天小晴上學都會考慮的問題。

  甚至有時候為了這些問題，不惜給自己的媽媽發火。

  她不清楚媽媽的不容易嗎？

  已經上初三的小姑娘，怎麼可能體會不到！

  但是……

  小晴低著頭，雙手緊緊攥在了一起。

  臉甚至紅到了脖子根。

  她知道，所有同學都在看著自己。

  許久之後。

  小晴抬起頭，深吸了口氣，抿著嘴說道：

  「會。」

  「我會害怕同學知道我媽是一名清潔工！」

  「我也會害怕他們知道，我媽就在學校門口掃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