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整個轉播廳中同樣鴉雀無聲。

  每個人望著站的筆直的小毛，雙眼不由自主變得模糊。

  剛剛擦乾淨的臉上，很快又結了冰霜。

  旁邊的蘇白，一遍又一遍的為他清理著。

  特寫鏡頭開始出現在眾人眼前。

  凍的通紅的臉頰上，隱隱能看見暗色的凍瘡。

  同樣也能看見，這個年輕的邊防戰士雙眼中，反覆出現晶瑩的淚光。

  不過……

  始終被他忍了回去。

  想必，他心裡也是很不平靜的吧。

  自始至終。

  挺拔的軍姿，沒有晃動過一下。

  哪怕雙眼中已經噙滿了淚水，也不曾變過。

  「那邊怎麼樣了？」

  「是不是想要說的話很多？為什麼還沒傳遞過來？」

  冬月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忍不住開口問道。

  「剛才又聯繫過了。」

  「馬上就要傳遞過來了。」

  「嗯！」

  在場的人其實都很清楚，為什麼這麼長時間，小毛母親還沒有將想要說的話交給節目組。

  為人父母。

  孩子哪怕就是出去幾天的時間，都會事無巨細的囑咐。

  更何況……

  這已經是整整一年了啊。

  一年沒有消息，想要對兒子說的話，肯定有很多。

  演播廳內所有人靜靜等待著。

  再也沒有人催促過。

  而正在觀看直播的人，紛紛跳轉到轉播廳頁面。

  這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剛才還在奇怪，為什麼阿胖一直把鏡頭對準小毛，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小毛眼睛不停的變紅。」

  「唉……節目組這個辦法真不錯，最起碼能通上話，希望信號能穩定一點，他們實在是……太難了。」

  「希望別人也都能跟小毛一樣，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跟家裡人通上話，下一次再聯繫，不知道又是多久以後了。」

  「樓上的，你一句話給我弄哭了，像張隊長那樣……家裡人都去世了，怎麼辦？一想到這裡，我踏馬這個眼淚就止不住了。」

  「這就是邊防戰士，為了守衛邊境，付出太多太多了，不知道這個信號源能否留在這裡，哪怕就這個地方有信號，也比走十幾個小時要強啊。」

  「是啊……」

  「……」

  所有人從這一刻開始，同節目組的每一個人一樣。

  靜靜等待著小毛母親將要傳遞過來的話語。

  一年未見。

  肯定有很多話要跟兒子說。

  ……

  轉播廳。

  「過來了！小毛媽媽把消息發過來了。」

  隨著工作人員一聲驚呼。

  所有人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快，說了什麼……太多的話，分幾次傳遞過去。」

  「千萬不要有遺漏。」

  「一年沒見了，好不容易才能傳遞消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冬月連忙 囑咐。

  只是。

  「我……」

  這名工作人員看著眼前傳遞過來的話，一時間怔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抬頭望著眾多嘉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的什麼？你可急死人了！」

  蔡永站起來，連忙跑了過去。

  如同這名工作人員一樣，看著出現在電腦屏幕上的一句話，愣住了。

  許久之後。

  所有人紛紛站在電腦屏幕前。

  久久不語。

  「就這樣發過去吧！」

  蔡永哽咽著說完之後，別過頭不停擦著眼淚。

  這一刻。

  所有人看著已經發送過去的話語，抬頭目不轉睛望著前方屏幕中的王小毛。

  不知道……他聽到母親這樣說，心裡又是怎樣的感受。

  ……

  界碑前。

  「再擦擦，精神著呢！」

  蘇白再次擦了擦他肩膀上的冰霜，為他整了整軍裝。

  笑著說道：

  「別緊張，應該馬上就傳過來了。」

  「加油！」

  「嗯！」

  王小毛抿著嘴點了點頭。

  內心還是很緊張的。

  不知道媽媽會對自己說些什麼。

  到現在，王小毛也已經明白。

  恐怕自己站崗的情況，已經通過鏡頭傳遞迴去了。

  萬一……媽媽讓自己申請調離……

  那該怎麼辦？

  懷揣著忐忑。

  王小毛又緊了緊手裡的鋼槍。

  「滴……」

  就在這時。

  信號源聲音響了起來。

  「我去看，我去看！」

  蘇白吐出一口白霜，迅速來到了信號源旁邊，蹲了下來。

  皺眉看著前面出現的話語。

  抿著嘴再次抬頭看著小毛。

  「說……說什麼了？」

  「呼……」

  深吸了一口涼氣。

  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蘇白雙手將信號源抱起來，面對王小毛站直了身子。

  緩緩開口說道：

  「兒子，好好站崗執勤，家裡一切都好！」

  沒有任何關於想念兒子的話。

  沒有任何關於詢問為什麼會在這裡的話。

  同樣也沒有詢問什麼時候可以回家的話。

  短短的一句話。

  蘇白說完之後，已經是淚流滿面。

  通過王小毛給自己的講述。

  他媽媽僅僅只是一個小漁村的家庭婦女。

  甚至文化程度都不會很高。

  更沒有太多的見識。

  所去過最遠的地方，還是送他參軍時，去過的省城火車站。

  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文化，沒有見識的農村婦女。

  時隔一年。

  為兒子說的第一句話。

  蘇白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句話。

  旁邊的兩名攝影師同樣也怔在了原地。

  三人紛紛抬頭望著王小毛。

  「嗯！」

  只見他點了點頭，望著信號源屏幕上不停閃過的文字。

  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一邊流淚，一邊微微笑著。

  「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說話了？」

  「可以，說的話……通過直播可以實時傳遞出去，阿姨……現在應該就在電視前，可以看到的。」

  蘇白沖他點了點頭。

  「媽！」

  王小毛胸膛挺的更直了。

  輕輕喊了一聲。

  接著，緩緩抬起右手。

  「我給你敬個禮吧！」

  「我在這裡也很好，沒有他們說的那麼苦。」

  「隊長也很好，班長……隊友都很好！」

  「不用擔心！」

  說著，雙手握著鋼槍，向前走了兩步。

  「媽，我聽你的話，好好站崗執勤，保家衛國！」

  「你能看到嗎？」

  「前面這所有的雪山，我都走過……」

  「在這裡，我們就是祖國的界碑，走過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們需要守護的祖國領土。」

  「對不起，當初瞞著你來這裡。」

  「對不起，不能在身邊照顧你！」

  「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