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這處的騷動只持續了四五分鐘,在負一層巡邏的安保人員聽見電梯間傳來異常激動的尖叫聲,很快就帶人趕了過來。
這群瘋狂的女生不消一會就被體格強壯的安保人員給控制住了。
酒樓的負責人聽聞貴客在負一發生意外,也在不久後趕了過來,滿臉戰兢地和池淵致完歉,然後又說:「下次您再來,直接通知我一聲,我安排人全程護送,我保證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意外。」
池淵這時候也沒什麼心思去管什麼下次不下次的事情,語氣不耐:「行了,你先把那些人的手機都給我收上來。」
不管追不追責,起碼要先確認有沒有威脅。
「好好好,我馬上讓人去收。」負責人邊快步走,邊拿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低聲交代助理,「趕緊去樓上找幾個女員工下來。」
「好的。」
等收手機的間隙,池淵回到車上。
坐在後排的唐越珩早已氣得臉色發青,肖孟也不好到哪裡去,反倒是聞槳,看起來一臉平靜,像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他從置物格里拿了瓶水遞過去,「喝點水。」
聞槳回過神,接了過來,「那些人都走了?」
「沒。」池淵揉了揉眉骨,指尖不小心碰到剛才在混亂間被抓破的地方,眉頭一蹙,「得先把她們手機里的照片給刪了。」
他回頭問唐越珩,「要報警嗎?」
肖孟一肚子火,「當然要報警,跟瘋子一樣,不給她們吃點教訓她們就不知道消停。」
唐越珩沉默了片刻,有些無奈的嘆了聲氣,「算了,好不容易回來過個年,還是不要鬧得太麻煩了。」
「行,聽你的。」池淵回過頭,整個人往後靠著椅背,語調拖長了說:「反正都是你的粉絲。」
肖孟自個抱怨了幾句,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往前看,開口道:「聞槳,不好意思啊,嚇著你了吧?」
聞槳笑了下,像是為了緩和氣氛,語氣不似以往那麼冷淡,「沒有,這場面和醫鬧相比算不了什麼。」
「……」
車廂內安靜了幾秒,緊接著便是肖孟憋不住的笑,笑聲驅散了先前的不愉快,池淵開了車窗往外看,唇邊也帶著淺淺的弧度。
過了會,負責人提了個裝著十幾部手機塑料箱過來,語氣恭敬,「密碼都清除了,您直接開就可以。」
池淵把塑料箱直接放在車頭,車裡三個人跟著下來,一人從箱子裡拿了一台手機,挨個檢查相冊。
「我靠,這群人是職業私生吧,手機里這麼多明星的照片。」肖孟笑,「要不然我直接給她來個恢復出廠設置吧。」
池淵垂著眸,「你不怕她們找你拼命。」
肖孟想到剛剛在電梯裡被她們拼命的場景,後背一涼,「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十幾台手機,照片又只有一份,刪起來快得很,幾分鐘的事情,弄完這些之後,池淵把最後一台手機丟回塑料箱裡,語氣淡淡地,「讓她們走吧,該怎麼做你也清楚,應該不用我交待了?嗯?」
「不用不用,清楚。」負責人賠著笑,「這次是我們的疏忽,值班人員也是被她們糊弄了才不小心把人放了進來。」
池淵「嗯」了聲,眼皮輕掀,「你去忙吧。」
「好。」
來人像來之前一樣,提著塑料箱風風火火地走遠了。
池淵搓捏著指腹,耳邊是倏爾的風聲,他拉開車門,眉目舒展,「走吧,先送你們回去。」
唐越珩和肖孟家在一個區,送完他們兩,車裡只有聞槳和池淵,兩人又沒了話,沉默了好長時間。
快到師大的時候,池淵停下車,「我去買點東西,你要一起嗎?」
聞槳搖搖頭,她這會其實很困,只想找個地埋頭睡一覺,半點都不想動,「你去吧。」
池淵也就是順口一問,來不來對他來說都一樣,也沒再多說,下了車走進了路邊的水果超市。
過了會,他提著一袋蘋果回了車上。
等到了池宅,聞槳才知道池淵的爺爺奶奶也在家裡,上一次來池宅,兩位老人出了遠門,也就沒見上面。
這是頭一回碰面,他們也知道池聞兩家要聯姻的事情,池老爺子也沒說什麼,倒是池老太太趁著沒人的時候,拉著聞槳問了句,「你和淵淵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怎麼以前沒見他帶你來過家裡。」
聞槳據實回答,「才認識沒多久。」
老太太「啊」了聲,拍著她的手背,「那才剛認識就要結婚可不好唷,以後結了婚容易吵架的。」
聞槳不知道怎麼回答,卻又聽她重複念叨著:「那不行的,那不行的。」
興許是出於醫生的職業習慣,聞槳總覺得老太太說起來話來有些不太對勁,只是第一次見面,總不能就問人家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這太不禮貌了。
不過很快,池淵就和她說明了,他端著洗乾淨切好的蘋果在沙發一側坐下,偏頭低聲和她解釋:「我奶奶半年前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症,就是你們常說的老年痴呆症,人有時會不清醒。」
聞槳默然,看著老太太慈祥和善的面孔,不由得想起自己早逝的外公外婆,心中陡然一痛。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理,聞槳在醫院更是見慣這些,此時此刻說什麼都顯得有些空白無力。
池母在廚房忙活了一會,等把雞湯煲上去之後,才空出神來客廳,剛坐下就看到池淵額角的抓痕,沉聲問道:「你臉上怎麼弄的?」
池淵也沒什麼不可說的,「中午和唐越珩他們一起吃了個飯,出來的時候碰到粉絲了,不小心給撓的。」
聞槳順勢也偏頭看了眼,不是太嚴重,就是幾道紅痕,靠近左側太陽穴,不完全站在他左邊,都不太能注意到。
「現在這些小姑娘追起星來也太瘋狂。」池母剛準備起身去拿醫藥箱,又想到了什麼,動作一頓,抬頭看著池淵,「上次那個酒精棉簽是不是都放在你房間了。」
池淵沒設防,「應該在吧,我也記不得了。」
「那你上去找找。」池母又看著聞槳,「槳槳你和他一起,等找到了還麻煩你幫他處理下傷口。」
聞槳又看了眼池淵額角那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抓痕,抿唇點點頭,「……好。」
池淵:「……」
他親愛的母親大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在幫他們兩製造獨處的機會。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還真的有點玩不過。
房間還是之前那個房間,池淵進去抓起放在沙發上的遊戲機,「隨便坐,我找一下東西。」
聞槳其實很想告訴他不用這麼麻煩,你這個傷口再晚點處理就可以癒合了,但是為了避免再現沉默的康橋,她沒有開口。
池淵大概這段時間都住在家裡,房間裡多了不少零散的小東西,他找了一會才找到消毒棉簽,不過也沒真的麻煩聞槳,自己拿棉簽對著鏡子在處理。
之後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沉默的康橋這一經典場景。
許是房間裡的溫度過於舒適,又或是周圍的氣息讓人昏昏欲睡,聞槳在沙發坐了一會,只覺得困意往外直泛。
想睡又不能睡,她開始後悔了。
先是後悔不該答應吃飯的事情,再是後悔一開始就不該上車,再往前就後悔今天不該開車出門……
正方方面面都在後悔呢,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下,一條新的微信消息冒了出來。
-許南知:[圖片]
點開是謝路和她爸面對面坐在一起下棋的場景。
要知道在這之前,許父因為各種原因都瞧不上謝路,甚至說過如果許南知非要嫁給他就和她斷絕父女關係的話來。
現在一看,好像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聞槳:恭喜你,已經向已婚婦女之列成功的跨了一大步。
-許南知:別調侃我,咱倆誰先結婚還真說不定。
-聞槳:……
提到這個,聞槳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坐在對面的池淵,恰好他也抬頭,兩人視線啪嘰撞一起。
「有事?」池淵問。
聞槳搖了搖頭:「沒事。」
又沉默。
他們兩不刻意去交談好像是真的沒什麼話可聊。
聞槳都覺得稀奇,雖然她也不是多話的性子,但以往與人相處倒也不至於一句話都沒有,像這樣沉默到幾乎可以忽視對方存在的情況還是頭一回碰見。
想來,只能是她跟池淵真的不太合適。
在她的對面,池淵坐在單人沙發上,姿態懶散,眉目低垂,如鴉羽般的長睫遮掩住所有情緒。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始終沉默,自顧自玩著手機。
微信里,有肖孟發來的消息。
-肖孟:其實我覺得聞槳這人還挺不錯的,反正你也到年紀了,要不然你就好好就跟人談,也省得跟你爸媽鬧。
-池淵:你是不是出趟差把腦子也給丟了,盡說廢話。
-肖孟:……
-肖孟:靠!那你既然一開始就不樂意,幹嘛不趁早把事情攤開了說?現在這樣搞東搞西的可不像你啊。
聊及此,池淵抬起頭看了眼聞槳,又垂下眼,敲了幾個字。
-池淵:總得讓人過個安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