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一定要為草民做主啊!」
在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眼前的民婦再度跪下去,一邊磕頭,一邊聲淚俱下的說道,「草民有一個女兒,今年十五歲……」
這熟悉的台詞一經出現,李閒眼皮瞬間就跳了一下!
這個開頭,一聽就不簡單。
至於對方膝蓋仿佛在地上生根發芽,明明坐著,卻選擇繼續跪下磕頭這件事,李閒並未在意,有時候這是時代的根源,唯有破除心中的膝蓋才能阻止他們繼續跪下去,而不是現在一遍一遍地讓他們坐著。
這件事意義不大,反而會讓對方心生畏懼,話都說不完整了。
可能只有跪在地上的時候,才能說得清晰一些。
聽完之後,關於具體的一些緣由,其實也比較簡單。
就是這對夫婦的女兒,今年十五歲了,然後他們的女兒長得還挺好看的,所以夫婦二人商量了一下,就打算進城把女兒送給大戶人家當丫鬟,也希望後續有機會的話,能被大人物看上收為一個小妾,然後逆天改命。
具體過程李閒不清楚真偽,但這個動機,非常合情合理。
古代這些普通農戶家的女兒,為了讓孩子過上好點兒的日子,就會選擇將自己的女兒,帶到城裡來,送給大人物家裡當丫鬟,而這過程中丫鬟不僅不愁吃穿,還會有錢拿,然後可以給家裡送回去一部分補貼家用。
君不見他家裡,就有春花秋月兩個丫鬟,一門心思等著他去寵幸,所以他理解這類人的想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這古代的可憐人太多了,他沒必要為此感到有多麼傷感,堅守自己心中那條準則,堅定自身信念即可,有些事需要慢慢去改變,所以李閒並未對大乾如此現象,有多少批判心思。
這夫婦二人的動機和過程,都問題不大。
但結果……出事了!
聯絡給各大大戶人家安排丫鬟的,在大乾有一個專門的官方默認授權的民間機構。基本上這個地方都和那些大戶人家有所聯繫,支付一筆錢,就可以將這些丫鬟買過去了,通常最多也就是二十兩銀子差不多,好看的丫鬟可能貴一點,然後普通丫鬟便宜一些。
那個少女的爸媽賣的錢只會更低一些,畢竟這個機構也要賺取一定的差價,這可以理解。
當夫婦二人的女兒到了中轉機構之後,這對夫婦便拿了五兩賣女兒的銀子離開。
可就在幾天前的一個晚上,他們的女兒,被發現橫屍野外,早就凍僵了!
而且他們的女兒身上,還有被侵犯之後的痕跡,而得到五兩銀子還沒有捂熱的夫婦二人,自然是悲痛欲絕,找到了官府!
只可惜官府扣押了女兒的屍體,然後一直未曾出面主持,只是提出多補償五兩銀子,息事寧人。
也就意味著自己的女兒死了,他們將自己的女兒賣到了這邊,賣了一條命,換了十兩銀子。
作為父母,把女兒送到大戶人家,也只是為了讓女兒過得好一點兒,怎麼可能在女兒慘死後,還答應如此無理的要求?
於是這幾天他們幾次前來,每次都跪在外面跪好久。
過程中卻都沒有人管他們,他們跪著無所謂,但是鬧事的話,就會直接被衙役給趕走。
這些天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直到他們聽到新科狀元擔任了縣令,即將上任,他們才來到了這邊。
這……便是先前的整個過程。
聽到這段話,李閒皺了皺眉。
又是一起少女被迫害的案子?
柳溪上一次處理的,好像就是這樣的案子吧?
好像這皇城的案子,有很大比例,都是可憐人家的女孩,被這些紈絝子弟給侵犯了,甚至是最後姦殺這樣的慘案。
下方,夫婦二人都滿臉希冀地看著李閒,跪伏在地上不斷輕輕磕著頭,渾身顫抖。
他們希望李閒能管這件事,如果李閒都不管的話,他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害了女兒的他們,倒不如一死了之。
魏騰見狀,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李閒,所以湊過來在李閒耳旁說道:「李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李閒看了眼旁邊魏騰。
這個事情有問題?
隨後,他跟魏騰離開這裡,他也需要了解一些該知道的事情,這縣縣丞魏騰,毫無疑問便是合適的人選。
片刻後,大堂側門方向,魏騰拱了拱手,十分客氣。
李閒說道:「魏大人不妨開門見山,省點時間。」
魏騰點頭說道:「李大人,下官對您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言論,亦是十分佩服,下官覺得李大人未來必定一飛沖天,位列朝堂,前途一片光明。但下官卻勸此刻的李大人,這件事情……最好還是壓下去好一些,給那對夫婦一些銀錢就可以了,不可深究。」
李閒說道:「姦殺了那名少女後拋屍的兇手,背景不簡單?」
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如果是普通人之間的案子,除非徹底逃出皇城,不然魏騰也能處理。
這句話,讓魏騰點了點頭,他嘆了一聲,不過還是說道:「李大人,不瞞您說,找不到證據,把人抓來也意義不大,而且背景的確很深,咱們這邊萬萬惹不起。」
李閒抱了抱拳,倒也繼續問道:「多謝魏大人提醒,只是本官想再問你,你可知道此人姓甚名誰?魏大人放心,既然你們能掌握到這些信息,本官調查下去肯定也能掌握得到,不如早點告訴本官好一些,具體怎麼處理,本官肯定不會牽連魏大人的。」
聽到李閒這麼說,魏騰遲疑的道:「真的?」
李閒說道:「本官還不屑於利用你,本官想做一些事,自然無需藉助魏大人之手,只是魏大人可以給李某提供一點便利罷了。」
魏騰掙扎片刻,隨後才說出了一個名字:「沈輝。」
李閒瞬間聽到了一個關鍵詞:沈姓。
李閒皺眉,說道:「逍遙侯府的背景麼?」
沈姓,他知道沈昊。
沈昊是逍遙侯府的背景。
那麼這個沈輝,應該也是逍遙侯府的背景。
果然魏騰點了點頭,說道:「倒不是什麼核心身份,他父親和逍遙侯有些血緣關係,然後憑藉這層關係,沈輝和那沈昊走到了一起,雙方挺熟的,經常在皇城結伴玩樂。」
逍遙侯府的背景……
之前的楚雲,曾經很嚴肅地告訴過他,說沈昊可以稱之為皇城最不可招惹的存在之一。
而當初他和楚雲在海棠閣的時候,還與沈昊競爭過與凝霜姑娘用餐的一個名額,那沈昊白白扔了一百兩銀子進去,無功而返。
如今他剛成為縣令工作第一天,就遇到了如此棘手的案子,和逍遙侯府牽扯上了關係。
確實有些麻煩了。
和讓柳溪差點身死的案子比起來,好像也差不了多少,一個是左相林世安的背景,一個是逍遙侯的背景。
這皇城之地,果然但凡出點事,都是惹不起的存在。
魏騰看到李閒思考,隨後才鬆了口氣,勸道:「李大人,下官還是那個意思,給他們點銀子,打發了算了,為了一條賤命,不至於和逍遙侯府結下樑子……」
魏騰這段話,卻讓李閒看向了他,目光逼視。
這一瞬間的目光,讓魏騰嚇了一跳。
李閒一字一句的道:「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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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吳海明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