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燃的手離開。

  一陣溫熱的感覺也消失了。

  喻夏站在那,表情有些呆呆的。

  秋日的陽光正盛，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落下來。

  細碎的光流淌在地面上。

  陸燃歪了歪頭，打量著喻夏的臉。

  他輕聲笑了。

  喻夏小小地瞪了陸燃一眼。

  她烏黑清澈的眼睛裡帶著點羞怯。

  「這裡是學校,你要注意點。」

  但是她的話音很軟,聽上去沒有什麼威懾力。

  陸燃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他又傾身下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倏地拉得更近了。

  陸燃的呼吸輕輕淺淺地拂過來。

  散漫的聲線里,是不經意的撩撥。

  他低低地笑：「小班長,告訴我要怎麼注意啊。」

  喻夏總是拿陸燃沒轍,她紅了臉。

  她低著腦袋，想了一會,輕輕軟軟地提出抗議。

  「我們在學校不能走得太近。」

  喻夏垂著頭,看著腳上的白色帆布鞋。

  下一秒。

  陸燃很快就答應了：「好啊,都聽你的。」

  喻夏小聲說：「那我先回去了。」

  陸燃點了點頭。

  喻夏轉身離開了。

  陸燃抬起眼皮。

  盯著前面那個看起來慢吞吞的小班長。

  待到喻夏已經走出一段距離後,陸燃才起步。

  陸燃在喻夏身後，步子緩慢地跟著。

  眼看著她進了教學樓。

  陸燃停下來,在外面隨意停了一會。

  他百無聊賴地踢著地上的石子。

  幾分鐘後。

  陸燃手插兜，走進教學樓。

  ……

  第二天是周五。

  喻夏到教室的時候,陸燃還沒有來。

  直到上課鈴聲響,身邊的位子一直是空的。

  喻夏緊張得很，早讀時念課文都有點念不進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

  早上八點。

  喻夏收到了陸燃的簡訊。

  「今天我有事,不能來學校了。」

  她鬆了一口氣,把手機放進書包里。

  班主任沈憶萍走到喻夏旁邊。

  她看著陸燃的桌子：「陸燃生病沒來上課，到時候你把周末的作業告訴他。」

  喻夏微微皺眉：「陸燃生病了？」

  他沒有跟自己說。

  沈憶萍點頭，嗯了一聲。

  沈憶萍：「一天課沒上，但是功課也不能落下。」

  「沈老師。」喻夏輕聲細語地說，「等陸燃回來後,我會跟他說的。」

  班主任離開了。

  喻夏坐在座位上，看了一眼身旁空空蕩蕩的椅子。

  她擔憂地抿了抿唇。

  陸燃為什麼不提他生病的事情？

  喻夏單手撐著腦袋。

  她的眼神呆呆地看著前方。

  一定是怕自己擔心吧。

  喻夏心裡慢慢產生了一個念頭。

  下午放學後。

  陳璇和林之言來找喻夏。

  「我們要去坐公車，一起去嗎？」

  喻夏搖頭：「我還有點事，你們去吧。」

  喻夏坐到陸燃的桌子前，慢斯條理地整理著。

  她把陸燃的作業放進自己的書包里。

  喻夏決定去陸燃的家裡找他。

  既然陸燃不想讓她擔心，那就瞞著他好了。

  喻夏慢吞吞地走到學校門口。

  暖黃色的夕陽光下。

  穿著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走出門。

  喻夏的腳步不急不緩，拐到路口，攔了一輛計程車。

  她對司機報了陸燃家的地址。

  車子漸漸開了。

  從車窗外面掠過的，是浸染在黃昏里的城市。

  ……

  喻夏站在門口，按了幾下門鈴。

  鈴聲響了幾聲，喻夏就收回了手，乖乖地站在門邊等著。

  過了一會，裡面才隱約響起了腳步聲。

  門猛地被人一拉，陸燃一手按在門邊，一手撐著牆。

  陸燃似乎剛從床上起來，黑色的短髮有些凌亂。

  他的眉頭緊皺著，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陸燃抿著唇角，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誰啊？」

  陸燃對上喻夏的眼睛。

  下一秒，他的聲音就硬生生地止了。

  陸燃有點沒反應過來，頭一回露出茫然的神情。

  他應該發著燒，眼角有些紅。

  喻夏輕輕地叫了一聲陸燃的名字。

  陸燃才突然回過神來。

  「喻夏，你怎麼會過來？」

  說話的間隙，陸燃立即推開了門。

  他慢慢走到一邊，讓喻夏進來。

  陸燃看到喻夏手上還提著袋子，下意識伸手去接。

  喻夏把手背到身後：「生病了還不安分。」

  陸燃沒告訴喻夏，他生病的事情。

  現在已經被喻夏拆穿了，他也不能隱瞞了。

  陸燃慢悠悠地關上門，散漫地勾起個笑來。

  「七七，你別擔心我啊。」

  喻夏掃視了一眼，問道：「你家裡沒人嗎？」

  陸燃毫不在意地笑了聲：「他們都不在家，沈姨也回家了。」

  喻夏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陸燃。

  她什麼都沒說，提著袋子徑直往廚房走去。

  上回她來過陸燃家，所以很快就確定了方向。

  陸燃跟了過去。

  「七七，你對我家這麼熟門熟路。」

  陸燃亦趨亦步地跟著，扯著笑。

  他微眯著眼，調侃道。

  「你是不是關注我很久了？」

  喻夏停下步子：「沒有，我就來過兩次。」

  陸燃輕笑了一聲：「兩次就這麼熟悉？」

  陸燃彎下腰，俯身看喻夏。

  「難道早就對我有想法了？」

  喻夏把袋子放在廚房的流理台上。

  她拿陸燃沒法子，轉過頭看他。

  喻夏伸手，放在陸燃的額頭上，手心傳來滾燙的觸感。

  喻夏皺了皺眉：「你還發著高燒。」

  她指了指陸燃的房間：「你先回房睡吧，我熬好粥會叫你的。」

  她知道陸燃肯定沒吃飯。

  家裡人不管他，他也不會關心自己的身體。

  陸燃緩慢地彎腰，把下巴抵在喻夏的肩膀上。

  「你這麼狠心，還趕我走。」

  生病中的陸燃收起了平日裡的氣勢，聲音還透著點委屈。

  喻夏偏了偏腦袋，陸燃也沒把頭移開。

  喻夏索性隨他去了。

  她把米洗好，放進了鍋里。

  陸燃還賴在喻夏身邊沒走。

  喻夏的語氣很無奈：「陸燃。」

  「嗯？」陸燃的呼吸滾燙，落到喻夏的耳尖。

  喻夏手上的動作沒停，她的聲音輕輕軟軟的。

  「你怎麼這麼黏人啊。」

  陸燃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說著。

  「你才知道啊。」

  頓了幾秒。

  陸燃的聲線漫不經心的，卻帶著篤定。

  「反正你甩不掉我了。」

  喻夏忽然笑了，她的笑聲也是軟綿綿的。

  一句輕聲細語飄進陸燃的耳中。

  「本來就沒想甩。」

  陸燃怔了一怔，隨即低頭地笑了一聲。

  莫名的安定。

  那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陸燃聲音低啞，似乎有些無可奈何。

  「真拿你沒法子。」

  喻夏開著小火熬著粥。

  她轉身拉過陸燃，硬拽著他往房間裡走。

  喻夏指了指床邊：「你先坐那。」

  來陸燃家的路上，喻夏買了不少東西。

  她從袋子裡帶出一盒退燒貼。

  從裡面抽出一張來，她小心翼翼地貼在了陸燃的額頭上。

  冰涼的觸感瞬間緩解了幾分熱意。

  陸燃視線始終落在喻夏的臉上。

  她神情認真，動作小心。

  因為注意力集中，喻夏的嘴唇緊緊抿著。

  陸燃盯著她的嘴角，微一恍神。

  下一秒，他隨即偏開了視線。

  他暗罵了句，咳嗽了一聲掩飾剛才的心思。

  喻夏看陸燃咳嗽，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沒事吧？」

  此時，陸燃看著喻夏乾淨清澈的眼神。

  更覺得自己的歪念頭實在不該有。

  陸燃偏開頭：「那你燒好了叫我。」

  陸燃躺進被子裡，喻夏還幫他掖了掖被角。

  喻夏轉身出了房門。

  陸燃別開眼，不再看喻夏的背影。

  喻夏怕陸燃吃不慣，往粥里加了些蔬菜和肉丁調味。

  等到粥盛出來，微微放涼後。

  喻夏端著碗，走進陸燃房間。

  隨著喻夏推開門，大廳里的燈光照進房間。

  原本漆黑的房間被瞬間照亮。

  房間裡格外安靜，窗簾緊閉著。

  只有陸燃清淺的呼吸響著。

  他閉著眼睛，已經睡著了。

  剛才喻夏出去的時候，特地把房間的燈關了。

  喻夏小心地將手上的粥放在一邊。

  她的拖鞋踩在綿軟的地毯上。

  一點點走到陸燃的床邊。

  喻夏動作放得很輕，她按了一下床邊的開關。

  床頭的一盞小燈忽然亮起。

  昏暗的燈光落下，映亮了陸燃的側臉。

  原本頗有侵略性的眼睛已經合上。

  溫和的光線下，陸燃的五官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他皺著眉，似乎在睡夢中，也能感覺到身體不舒服。

  喻夏緩緩彎下身子，湊近了幾分。

  陸燃似乎病得很嚴重。

  他睡得昏昏沉沉。

  喻夏嘆了口氣，她的身體又靠近了陸燃。

  正準備輕輕拍醒他。

  下一秒。

  陸燃忽然翻過身來。

  他昏睡著，毫無意識地壓住了喻夏的半個身子。

  喻夏的呼吸一滯。

  她有些呆，身體僵硬地躺在那。

  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陸燃仍是閉緊眼睛。

  不清楚什麼時候會醒來。

  喻夏心裡一陣慌亂，但她緊抿著唇，又不敢動。

  陸燃的身體微微起伏著。

  他的呼吸拂過喻夏的脖間，很輕很輕，帶著細小的酥麻感。

  喻夏的心跳得厲害。

  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