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苓看到來人是陸燃，笑著招呼他進來。

  「陸燃啊，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坐。」

  上次在餐廳和陸燃見面後，趙苓對他的印象很好。

  陸燃搖頭，聲音淡淡，卻不像之前那樣漫不經心。

  「不用了，阿姨，我就不進來了。」

  陸燃把手上提著的東西放在玄關處：「這是我媽讓我送過來的。」

  趙苓的聲音溫柔：「你跟阿姨客氣什麼，快進來吧。」

  她又接著說：「飯還沒吃吧，你先在客廳里坐一會，飯馬上就好了。」

  陸燃點頭，語氣誠懇：「那就麻煩阿姨了。」

  趙苓越看陸燃，越覺得這孩子懂事。

  趙苓輕推了下喻夏：「喻夏，你陪陸燃說說話。」

  趙苓知道喻夏和陸燃是同桌，兩人之前已經熟悉了。

  況且陸燃第一次來他們家，肯定有些不習慣。

  喻夏應了一聲，和陸燃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趙苓看到兩人開始說話了，又重新回到了廚房。

  喻夏坐在沙發的一側，陸燃和她中間隔著一些距離。

  不過，喻夏看上去有些侷促，而陸燃明明是第一次做客，反倒顯得很自在。

  私下裡，喻夏沒怎麼和陸燃說過話。

  她也不知道該找個什麼話題。

  喻夏正苦思冥想著，一抬頭卻發現陸燃已經盯著自己看了一會。

  視線移都沒移。

  喻夏有些奇怪，呆了幾秒，問出口：「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聽到喻夏的話，陸燃低低笑了下：「我在看一隻小花貓。」

  陸燃又恢復了原先那副痞痞的樣子。

  好像剛才在門口發生的一切，只是喻夏看走了眼。

  喻夏愣了愣神：「什麼？」

  她沒理解陸燃的意思。

  陸燃嘴角掛著笑，也沒急著回答，似乎在故意逗著喻夏。

  他先懶懶地靠在了沙發上，之後才慢悠悠地說了一聲。

  「你剛才在幹嗎？」

  喻夏順著陸燃的話答：「在畫……」

  話還沒說完，喻夏就明白了過來。她下意識捂了捂臉。

  隨後她從沙發上站起身，跑去了洗手間。

  身後傳來陸燃低低的笑聲。

  喻夏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果然她沒猜錯。

  洗手間上的頂燈明晃晃地照著，喻夏臉上的痕跡清晰可見。

  是剛才畫畫的時候沾染上的。

  喻夏趕緊打開水龍頭，水嘩嘩地流著。

  喻夏對著鏡子，把臉上的顏料沖洗掉。

  等到喻夏出來的時候，趙苓已經把菜端了出來。

  原本喻夏和媽媽坐在對面吃飯，沒想到，陸燃直接坐在了喻夏的旁邊。

  飯碗已經擺好了，喻夏只能走過去，坐了下來。

  喻夏看了一眼陸燃和媽媽，媽媽一直說著話，陸燃則在一旁應著。

  在喻夏洗臉的期間，陸燃好像已經和媽媽聊了一會了。

  媽媽對他的印象真的很好。

  「阿燃，你多吃點。」

  趙苓把靠在邊上的菜推近了些，放在陸燃面前。

  「阿姨不知道你的口味，也不清楚你喜歡什麼。」

  陸燃吃了一口，很給面子地說：「阿姨做的菜都很好吃。」

  趙苓知道陸燃的父母一直在國外工作，陸燃沒有人照顧。

  她越了解陸燃，越心疼這個孩子。

  陸燃離開的時候，趙苓說：「以後你有空就來阿姨家吃飯。」

  「我家就一個女兒，而且你們倆又是同班同學，多來往沒什麼壞處。」

  陸燃笑了笑，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喻夏。

  「放心吧，阿姨，我們會好好相處的。」

  ……

  距離籃球隊招募結束還有最後一天。今天過了，報名時間就截止了。體育課上，孟子誠他們也在討論這件事。

  「你們說，籃球隊有沒有招到什麼人啊？」

  董嘉和擺了擺手：「估計有點懸。」畢竟誰的資質都無法和陸燃比。

  孟子誠：「也不知道燃哥怎麼想的，他籃球打得這麼好，顧隊長又很看重他，他卻對進籃球隊一點興趣也沒有。」

  陸燃似乎沒有聽見他們的話，他繼續在旁邊投籃。

  咚的一聲，籃球砸入籃筐。陸燃拎起校服，漫不經心地落下一句：「走了。」

  喻夏也知道今天是籃球招募截止的時間，她忽然想到陸燃在夜自修下課時，總會一個人在練習。

  好幾個夜晚，她都看到陸燃一次又一次的拼命練習。

  他明明這麼喜歡籃球，為什麼不去報名參加呢？

  喻夏不解，也不想讓陸燃就這麼放棄這個機會。喻夏思索了很久，一個念頭在心底清晰。

  喻夏回到位置上，她做了決定，看向陸燃：「你不參加籃球隊嗎？」

  陸燃抬眼看喻夏，聲音低啞：「為什麼這麼問？」

  喻夏坐在一旁，陽光掠過她的眉角，整個人看上去安靜極了。

  喻夏的聲音響起：「如果你真的喜歡籃球，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

  陸燃一震，黑眸緊緊盯著喻夏，目光籠罩著她。陸燃開了口，漫不經心的聲線裡帶上了不易察覺的認真。

  「是嗎。」

  喻夏繼續說道：「對於你喜歡的事情，一定要堅持。」

  陸燃定定地望著喻夏，漆黑的眸底涌動著意味不明的情緒。陸燃一直沒有說話，他只是望著喻夏，不開口。

  時間這樣寂靜，靜得喻夏以為陸燃不會再回答了。

  這時，有人喚了喻夏一聲，喻夏站起身，離開了位置。

  喻夏沒有聽到，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陸燃極輕地說了一句：「堅持自己喜歡的事嗎。」

  仿佛是疑問，又仿佛是簡簡單單的陳述句。

  陸燃的眼睛漆黑分明，他垂下眼睛，眸色深深淺淺。

  第一次有人告訴他這樣的話。告訴他，要堅持自己喜歡的事情。

  不是和其他人一樣，對他所堅持的事情的抵制、厭棄和忽視。

  他心底對未來的不確定，被家長摧毀的信念，在這一刻似乎又重新匯聚了起來。

  因為一個女孩的話，心底的烏雲倏地散了。

  ……

  幾天後，很快就到了月考。

  早自習上，大家都爭取在考試前看點書，臨時抱個佛腳。

  孟子誠前麵攤著本書，看上去嶄新嶄新的。

  他想趁著最後一點時間，記一下課文。

  這個早自習出奇地安靜，沒多少人講話。

  喻夏偶爾抬頭看一眼班級，然後低頭看下桌上的書。

  宣傳委員走到喻夏桌前，喚了一聲：「班長，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

  喻夏起身，往辦公室走去。

  喻夏推開門，喊了一聲：「沈老師。」

  沈憶萍一看到喻夏，嘴角就帶了笑意。

  喻夏性子乖巧，成績很好，就是有點怕生。她讓喻夏當班長，也是想鍛鍊喻夏。

  沈憶萍一開始也有些擔心，不過事實證明，喻夏並沒有讓她失望。

  自從喻夏當了班長後，班裡那些皮的學生都安分了不少。

  尤其是陸燃，他平時最不服管教。沒想到喻夏的話，他倒是聽得進去。

  沈憶萍：「喻夏，陸燃最近情況怎麼樣？」

  喻夏想了想，輕聲說：「他作業都認真做了，上課也有聽。」

  沈憶萍滿意地點點頭：「你做的很好。」

  她說了今天讓喻夏過來的目的：「馬上就要考試了，我想你多看著點陸燃。」

  喻夏安靜地聽著。

  「你也知道，上次期末考的時候，陸燃缺考了吧。」

  喻夏點頭。

  沈憶萍：「你是陸燃的同桌，這段時間注意一點，最好不要讓他缺考。」

  她擔心陸燃這次月考又會缺考，這才想讓喻夏看著他。

  喻夏愣了一瞬。

  沈憶萍的語氣更加溫和：「我知道這件事是為難你了，但現在他好像挺聽你的話的。」

  她也沒辦法，老師們都拿陸燃沒轍，她說什麼，陸燃都聽不進去。

  就算給陸燃處分，他也不會放在眼裡。

  喻夏輕聲應了。她離開辦公室，回到座位上，手托著下巴，表情有些呆愣。

  她眉頭微皺，有些無奈。

  該怎麼讓陸燃乖乖去考試呢？

  喻夏想了一會，心裡有了一個念頭。

  雖然這個辦法有點笨，但她也只能這麼做了。

  早自習很快就結束了，同學紛紛站起身，準備離開教室，去考場。

  班裡響起桌椅拉扯的聲音，走廊上的同學也逐漸多了起來。

  林之言和喻夏剛好一個考場，她拿起筆袋和書，轉頭找喻夏講話。

  林之言催促：「喻夏，你還不走啊？」

  喻夏搖了搖頭：「等會，你先走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做。」

  林之言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

  「那好，我先過去，你算著點時間。」

  等林之言走了，喻夏把視線放在陸燃身上。

  班裡其他的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陸燃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喻夏心中嘆了口氣，果然老師讓自己來監督陸燃，還是有理由的。

  陸燃原本就想翹了考試，等著待會考試開始後，再離開教室。

  沒想到，喻夏也沒走，在旁邊一直盯著他。

  剛才早自習的時候，喻夏被老師叫到了辦公室。

  陸燃早就猜到了原因。

  陸燃看著喻夏這副模樣，被逗笑了：「還不走。」

  喻夏一本正經地問：「那你呢？」

  陸燃的笑聲壓得低低的，笑了一會後，他站起了身。

  陸燃把書直接往桌底一扔，反正那書也是擺設。

  他什麼也沒帶，雙手插著褲袋，晃悠悠地出了教室。

  一點也不是去考場的樣子。

  喻夏不放心，乾脆跟在了陸燃的身後。

  她準備看著陸燃進考場，再離開。

  走廊上，來來往往的同學很多，嘈雜聲不斷。

  陸燃走在前面，喻夏不緊不慢地跟著。

  兩人穿過走廊，順著樓梯往下走。

  陸燃校服隨意披著，襯衫最上面的那顆扣子開著，散漫地走著。

  喻夏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

  這副場景在學校里並不常見，卻意外地和諧。

  當喻夏和陸燃往前的時候，兩側的同學都側頭看過去。

  他們都好奇，陸燃和這個女生是什麼關係？

  別人的視線投過來，陸燃若無其事地繼續走著。

  他手插兜，頭偏著，嘴角輕微勾起。

  下一秒，他猛地停下步子，往後看去。

  身後的喻夏差點撞了上來，她馬上退後了一步。

  陸燃沒個正經，也不急，視線在喻夏的臉上微微一頓。

  「還跟著我呢。」

  喻夏不回答，只是陸燃轉身往前走，她就立即跟上。

  陸燃每次回頭，都能看到喻夏站在他的身後。

  不遠不近。

  陸燃走，喻夏就跟。陸燃停，喻夏就停。

  直到走到了考場外面，喻夏仍舊沒走。

  她執拗地站在教室門口，一定要看著陸燃進去。

  陸燃步子停了，輕笑出聲。

  他微彎下腰，垂著眼看喻夏，眼底帶了點興味。

  他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聲音低啞。

  「小班長，你就這麼喜歡跟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