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晏東凰看向幾乎暈厥的楚夫人,以及已經暈厥的楚元錚,還有楚家嚇得惶惶不安、驚怒交加的子女,淡淡命令:「全部押往長公主府地牢,塞不下就擠一擠,都是犯人,這點委屈不會受不得。」

  墨凜領命:「是。」

  晏東凰看著還在忙碌的青鸞軍,簡單叮囑幾句,轉身打道回府。

  她累了。

  回到長公主府,晏東凰命人打了水,仔細沐浴更衣之後,躺在床上睡了半個時辰,渾然不管宮裡已亂作一團。

  睡醒之後,她穿了一身便於行動的單衣,命人端上飯菜,出門去見了安王。

  安王晏翎被關在單獨的一間屋子裡,外面有人守著,他跑不掉,不過也沒人為難他。

  午膳一葷一素,照顧得還算周到。

  只是從桌上碗筷擺放的位置,以及紋絲未動的飯菜來看,安王顯然沒有用膳的心思。

  晏東凰推門而入時,看到他站在窗前望著後花園的方向,修長背影看起來有些孤獨寂寥。

  聽到開門聲,晏翎轉頭看向晏東凰,嘴角揚起一抹溫和笑意:「我們兄妹很久沒在一起好說說話了。」

  晏東凰嗯了一聲:「確實很久沒說話了。」

  長蘭上前把桌上未動過的膳食都收了,長月把新端來的飯菜擺上,兩葷兩素,兩道羹湯,兩碗米飯,還有兩副碗筷。

  晏翎走到桌前坐下:「我想知道事情全部真相。」

  「全部真相?」晏東凰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開始吃飯,神色平靜而從容,「昨日大婚,盛景安在我的合卺酒里下毒,是七日斷腸散。」

  晏翎一怔,不敢置信地盯著晏東凰,此時在判斷她這句話是真是假。

  晏東凰淡道:「千真萬確。」

  晏翎一點點攥緊筷子:「他真是該死。」

  「下毒之後,他約莫是有了底氣,以為我怕死,會受制於他,所以迫不及待把妾室沈筠帶到我面前,說是他的平妻,並且沈筠已經有了身孕。」晏東凰說著,抬眸看向晏翎,「七皇兄,你告訴我,沈筠跟盛景安的事情,你是否從來都不知道?」

  晏翎一怔,隨即搖頭:「本王未曾聽到風聲。」

  「七皇兄光風霽月,大約沒人把這些腌臢事兒往你面前稟報。」晏東凰淡笑,相信了他的話,「也有可能是消息一直被封鎖,知道的人太少,所以本宮也從未聽到過風聲。」

  畢竟世人都知道聘為妻,奔為妾。

  世家貴族都以名聲為重,絕不可能讓女兒發生未婚先孕這種情況,一旦傳出去就是勝敗名裂,家族蒙羞。

  如鎮國公這般沒名沒分就養一個妾室在府里,被人知道了同樣會遭到謾罵,被史官口誅筆伐。

  所以他們才瞞下了這個消息。

  「盛景安說七日斷腸散有解藥,只要我乖乖聽話,他七天會給我一次解藥,只是這個毒會慢慢散去我的武功,讓我變得孱弱,以後只能在盛家後宅靜養,再也上不得戰場。」晏東凰說著,嘴角勾起一抹森然冷酷的笑意,「七皇兄,你覺得這是盛景安自己的主意嗎?」

  晏翎神色微變,嘴角不由自主地抿緊。

  白皙的手背上道道青筋凸起,昭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國公府當年是以軍功起家,頂峰之後開始走下坡路,漸漸不如以前。

  故去的老國公深謀遠慮,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擅武藝,兵法謀略也不精通,所以才攀交情,套近乎,給自己的兒子定下了黨長公主這門親事。

  有一個能征善戰的長公主兒媳,足以讓國公府重現當年顯赫,長公主的軍功是盛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盛景安就算有相好的妾室,也絕不敢撒野到長公主面前,更不可能讓晏東凰成為一個廢人——這是多麼愚蠢的人,才會幹下的蠢事

  除非有人忌憚她手裡的兵權,想要通過盛景安的手除掉她,並且承諾給他更大的好處。

  至於忌憚她的人是誰,還用想嗎?

  晏翎望著桌上的飯菜,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知道東凰不可能無緣無故調兵造反,更不可能因為一點宅內瑣事興師動眾。

  而且一早皇上聽到東凰調兵時,那反常的表情……

  晏翎良久沒說話,眼底光澤漸漸湮滅下去,嘴角泛白,表情黯然而低落:「東凰,皇家真的一點親情都不能有嗎?」

  晏東凰低頭吃飯,嗓音冷漠如霜:「以前我以為有,可事實推翻了我的以為。」

  「你是公主,我以為他不會忌憚的。」晏翎苦澀地開口,「皇族幾位兄弟都已不在,只剩下我一個。有時我會在想,我能倖存的原因或許不僅僅是一直扶持他,更是因為我不謀私利,不掌實權,只閒閒地過著與世無爭的富貴日子,可我選擇不掌實權,本身就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怕人猜忌,不是嗎?」

  這或許就是身在皇族的悲哀吧,真情太過奢侈,也太廉價。

  晏東凰淡道:「吃飯吧。從昨晚到現在,這是我吃的第一頓飯。」

  晏翎沉默片刻,低低開口:「這件事沒有轉圜餘地了嗎?」

  「沒有。」晏東凰語氣漠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可是你想過你麾下的那些將領了嗎?」

  「如果我死了,你覺得他會放過青鸞軍的幾位將軍嗎?」晏東凰反問,「本宮手底下的將士,沒人比我更了解,他們個個本事了得,單獨領兵不在話下,可正因為如此,皇上才容不得他們。」

  只要她一死,七位將軍必死無疑。

  所以何妨孤注一擲?

  晏翎無言以對。

  「七皇兄這幾天就留在公主府吧,我會讓人好吃好喝招待你,不管往後局勢如何發展,都不會牽連到你。」

  說完這句話,晏東凰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

  房門在身後被關上。

  一步步往外面院子走去,青鸞軍搖光營的士兵把一箱箱銀子抬進長公主府,在謝雲間安排下,整齊有序地送去了長公主府庫房。

  「殿下。」謝雲間看見東凰走來,轉身走到她跟前,「聽墨凜說,殿下打算把這些銀子發放給青鸞軍將士?」

  「嗯。」晏東凰點頭,「白銀髮下去,普通士兵每人可以分十多兩銀子,暫時夠他們家眷改善生活。那些黃金先留著,等皇城事情告一段落,拿去添置盔甲戰馬,把軍中部分兵器也換一換。」

  謝雲間沉默片刻,從容一笑:「皇帝老兒只怕要氣吐血了。」

  從貪官家裡抄出來的銀子拿去撫恤士兵,還能添置戰馬兵器,在皇帝的視角下,著實是狂妄得完全不把皇帝和太后放在眼裡了。

  晏東凰聲音如鐵:「即日開始,我跟他就不再是兄妹君臣的關係,而是仇敵,所以無所謂他會不會氣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