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鳳搖光回來時,身上換了件衣服。
白天他穿的是錦白袍服,狐皮披風,晚間換成了湖藍袍服,外面的披風也換了。
頭髮上還沾著幾分濕氣,看起來是剛沐浴不久。
他來得正巧,晏東凰在用晚膳,桌上四菜一湯,不算太奢侈,但一個人足夠吃了。
只是鳳搖光和晏東凰都是練武之人,食量比一般人自然要大一些,他坐下之後,長月和長蘭極有眼色地給他添置碗筷,並吩咐丫鬟再去加兩道菜過來。
晏東凰淡道:「回府沐浴過了?」
幾位將軍在京城都有各自的將軍府,地段不一樣,但規格都相差不大。
「嗯。」鳳搖光點頭,「牢里味道太重,怕熏著殿下。」
晏東凰古怪地瞥他一眼。
戰場上什麼味道沒有?她若這麼嬌氣,還領什麼兵,打什麼仗?
「刑部方才審問陳少衡,得出的結果在意料之中。」鳳搖光皺眉,「他說是景王府小廝給他的毒藥,毒藥在貓狗身上試驗過,沒有性命之憂,就算再三拷問,他依然是這個說辭。」
晏東凰嗯了一聲:「你覺得呢?」
鳳搖光答道:「以卑職的經驗來判斷,他應該沒有說謊。」
晏東凰沒說話。
陳少衡招供的不一定是謊言,但一定不是事實,因為幕後指使之人不會蠢到這麼快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果給他毒藥之人自稱是景王府小廝,以陳少衡的腦子,說不定就以為是真的。
「殿下有什麼判斷?」鳳搖光看著她,「需要繼續審問嗎?」
陳少衡在牢里受了不少酷刑,極度痛苦恐懼之下,一直在嘶吼著他說的都是真的。
鳳搖光覺得就算繼續審下去,也不會得到第二個答案。
「暫時不用再審了。」晏東凰語氣淡淡,「本宮過幾天會去問問晏鳴。」
鳳搖光詫異:「殿下直接去問他?」
晏東凰點頭:「嗯。」
「他會承認嗎?」
「他當然不會承認,因為這件事不是他幹的。」
雖然晏鳴很蠢,但也絕沒有蠢到在自己身受重傷且被降了爵的情況下,盲目地指使人下毒。
這個時候對她下毒,不管能不能成功,對晏鳴來說都是自掘墳墓。
鳳搖光聽到這句話,先是訝異,奇怪晏東凰如何確定平陽侯說的就一定是假的?
然後他定定看著晏東凰,忽然發現她是如此高深莫測,像是什麼事都瞭然於心似的,有種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
嗯,大概就是那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鳳搖光嘴角微翹,眉眼泛起幾分柔軟。
……
這個年關註定是忙碌的,且充滿著腥風血雨。
大臣們戰戰兢兢跟著晏東凰議事,提心弔膽,一次不敢遲到,生怕抄家大禍臨到自己身上。
於是只經歷了短暫幾天的抗議之後,朝政大事很快步上正軌,大臣們有條不紊地協助著晏東凰,再也不敢懈怠。
這也意味著晏東凰會忙得腳不沾地,一來監國攝政,事務繁雜,二來處置的人多,今兒個這個來求情,明兒個那個來打聽情況。
鎮國公府老夫人天天派人過來求見,想知道盛景安的情況。
安王會過來關心晏玉姝的狀況,順勢了解一下平陽侯府被抄家一事,話里話外勸她不要得罪太多人。
其他幾位皇子倒是一直靜觀其變,不想輕易露頭。
議事時裴丞相和戚太傅也無可避免地會詢上幾句,大概是擔心晏東凰得罪的人太多,到時皇位坐不安穩。
晏東凰對此並不在意。
賑災人選經過慎重商討之後,已決定由戚太傅的孫子戚錦昊和青鸞軍將軍穆雲帆負責,這兩天他們一直在安排行程和賑災計劃。
戚錦昊是前年的新科狀元,眼下在翰林院當值,官職六品。
臨行之前,晏東凰把他叫到長公主府。
戚錦昊進了書房,恭恭敬敬地撩袍跪地,朝她行禮:「小臣參見皇太女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晏東凰打量著眼前這個青年:「免禮。」
對方一身寶藍色襖袍,身姿頎長,玉樹臨風,看起來二十三四歲,周身流露出濃厚的書卷氣,看得出是從書香門第出來的貴公子。
「京城世家公子大多沉浸於讀書,考取功名,對蒼生疾苦不太了解,本宮此次派你去賑災,一是為了給你機會見識民生疾苦,二是鍛鍊你的辦事能力。」晏東凰語氣平靜,「戚錦昊,本宮相信戚太傅的人品,也相信他教出的孫子會是一個優秀的男子,此次是你的機會,希望你能把握得住。」
戚錦昊躬身回道:「臣雖是出自京城世家,但心中一直牽掛著民生,絕不會辱沒祖父多年來的教導。多謝殿下給臣機會,臣必當全力以赴,時刻把百姓生死放在第一位。」
「既然如此,本宮不想多說什麼,只有一句話。」晏東凰道,「本宮願意重用所有能力和忠心兼備之人,跟他年齡和出身無關。」
「是。」
「本宮把穆將軍分配給你,他挑選了一些精兵,路上護你安全。」
「多謝殿下。」
「你可以走了。」晏東凰從案後站起身,繞過書案,走向東暖閣,「讓你的妹妹進來。」
「是。臣告退。」戚錦昊很快離開書房。
戚芳菲抬腳跨進門檻,跟著晏東凰一起進入暖閣,在晏東凰示意下,走到一旁椅子前坐下來。
長蘭給她奉了茶,然後無聲退了出去。
晏東凰開門見山:「戚姑娘跟景王的婚約,不知是否還打算繼續履行?」
戚芳菲聞言,詫異地看著她:「殿下的意思是……」
「晏鳴配不上戚姑娘。」晏東凰聲音平靜,目光里充滿著威壓,「不是身份地位,是他的人品配不上戚姑娘,本宮勸你若能解除婚約,還是儘快解除婚約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