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間,一個淺坑之下,亂葉雜草幾乎將一個身體半數掩埋,駱屠靜靜地站在這具屍體的旁邊,眼神中有一絲錯愕,還有一絲疑惑。
屍體的主人,他熟,仿佛一下子勾起了他許多的記憶,神識之下,一切無所遁形,但他還是緩緩地蹲了下來,然後伸手撥開亂草,一張熟悉破碎的面孔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竟休……」駱屠低低地念出了一個名字,血霧城城主府的總管竟休,他與對方也就見過兩面,分別不到一年的時間,卻仿佛經歷了一場輪迴。
再見,對方竟然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頭臉破碎,筋斷骨折,符合從高空墜落,活活摔死的死狀。好在蠻族的肉身本來就很強,此刻的肉身還算完整。
駱屠伸手在虛空之中捏出一個結印,化成千百道神紋,這是蠻族傳承的神紋,神紋驟出, 在虛空之中結出了一團微光,如同鏡子一般,倒映著竟休最後的殘魂。
在這微光之中有一團虛弱的陰影微微晃了晃,便直接消散。這不禁讓駱屠皺起了眉頭。
這是竟休的殘魂,很顯然,對方在墜落地面的時候已經死去了,殘魂離體時間至少超過了一個時辰,而這具屍體應該是剛剛砸落不久,地面之上的血跡仍未乾涸……
驀然,駱屠警覺,身形驟然翻滾,落到了屍體的另一側,後背已與一株大樹相貼,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塊亂石之上!
「真是警覺!」一個淡漠的聲音悠悠地傳來,仿佛就是這林間不經意吹過的冷風。
那塊亂石緩緩伸展了一下,而後化成了一個人形,那層石皮一般的外殼淡去,變成了一件華美的袍服。
駱屠的眼睛微眯,這是一個看上去風度翩翩的年輕人,但是眼神卻冰冷如同毒蛇,奈何其嘴角還掛著一絲邪邪的笑意,嘴角上牽扯成了一個令人十分不適的弧度,仿佛下一刻就會張開,一口吞下這方天地!
駱屠未語,謹慎地與對方對峙,同時也對對方身上的那套仙衣十分感興趣,居然可以偽裝到連他的神識都無法探查的地步,如果不是最後一刻對方露出對自己的一絲殺意,他都不知道那塊亂石居然是一個人的偽裝。
「有意思,你也是蠻族?」那年輕人看著駱屠輕聲笑了笑,很是輕挑,在他的眼裡,蠻族就是低等族群,他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視著駱屠,讓人很不爽。
「他是你殺的?」駱屠沒答反問。
他剛才就覺得竟休死的有些古怪,似乎是有什麼先一步抹殺了他的神魂,然後才會墜地摔死,或者在墜落的過程之中受到了強大的攻擊,意識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所以並沒有設防,這才會摔死,不然以竟休蠻皇的修為,肉身必定強悍,不可能就這麼摔死的。
「算是吧!那麼,你是蠻族?」那人又問了一聲。
駱屠搖了搖頭,雖然他也算是半個蠻族吧,畢竟他身後還有一個白石部與灰霧城。他在黑森林禁區之中也置辦了不小的產業,原本遇上竟休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或許可以從他的口中獲知黑森林之中的事情,卻沒想到,竟然成了一具屍體,連殘魂都消散了,想獲知信息太難了!
「那你是此地的土著?」那人又問。
駱屠繼續搖頭,淡淡地回應道:「我也和你們一樣,莫名其妙地到了這裡,不過我很好奇,你們是從什麼地方傳送過來的?」
「呵呵……」年輕人輕笑一聲,仿佛也微微鬆了口氣,道:「信息是需要交換的!」
「呵呵!」駱屠也笑了,這個對手很小氣啊,不過他也不在意,輕笑一聲道:「位面戰場,你呢?」
「位面戰場?」年輕人的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顯然,他也聽說過那個地方,立刻對駱屠更多了幾分警惕,少了幾分輕視。
「禁區!」
「你是禁區之人?」駱屠心道果然,這個人竟然也是禁區之人,或許他可以從對方的身上打聽一下黑森林的情況。
「不是,我來自四大仙域,只不過我們正在禁區的深淵之上大戰,卻突然被裂開的空間吞噬,然後就來到了這裡。」那人沒有隱瞞,對方知道了自己的來處也沒用,如果對方能夠幫他找到回禁區去的路,豈不是更好?
當然,這座看起來橫貫星空的巨大大陸本源太過於濃郁,暫時他肯定是不想回去。
駱屠眼睛微亮,這個人竟然是來自四大仙域,那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吧,只不過他好像也算不上是四大仙域之人,只是四大仙域與禁區之間的戰爭已經白熱化到了這程度嗎?
都需要讓血霧城城主府的總管出手,那麼灰霧城的人是不是參戰了?
白石部和白虎部呢?
駱屠心中有很多疑惑,也有一些擔心,他的那些還在禁區之中發育的夥伴們現在的狀況如何呢?
「哧……」就在此時,一聲銳響傳來,然後那年輕人的身體驀然偏移了一下,他身上的仙衣石化,有幾點火星迸濺而出。然後他的身體便狠狠地撞在了一側的樹杆之上。
「嗖、嗖……」駱屠也幾乎同時閃到了大樹的另一則。身前的大樹瑟瑟抖動,其上有幾個巨大的樹洞直接穿透,透樹而過的竟然是幾顆細細的小錐。
「石錐!」駱屠神識掃過落在他身前不遠處不過拇指大的小錐,竟然是由石頭打磨而成,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石質。
他可是試過了這附近的樹木,其枝杆堅韌無比,堪比仙器,這兩人合抱粗的大樹竟然直接被射穿,這力量以及這小錐的破壞力還真是不小。
「叮……」一聲輕吟,而後在這微光閃閃的林間有一道霞光破空,肅殺的刀氣破空,枝折葉殘,而後有悶哼聲響起。駱屠便看到那華服年輕人身形疾退,越過幾株大樹,撞折了一截粗大的樹杆,落入了林間陰影之中!
駱屠的目光這才回到了剛才小錐飛來的方向,樹冠之上,有「吱吱」聲傳來,更多唏唏索索的聲音向著他們的方向趕來!
「我去!」駱屠低罵了一聲,轉身就跑,在他不遠處,一隻白毛大猿手中提著一根粗長的石棍,剛才正是他一棍將那華服年輕人給震飛出去,而在其身後更是數十隻大小不一的猿猴向這個方向趕來。
至於更遠的地方,駱屠的神識受到這不周山重力的影響也不過只能夠覆蓋百餘丈而已,顯然,這些才是真正的土著。
「轟……」駱屠轉身,他身後便傳來一聲巨響,那白猿一棍掃過,他身後兩人合抱的大樹竟然生生折斷,巨大的樹體傾倒,化成大片的陰影……這傢伙太暴力!
那華服年輕人從不遠處的雜草之中站起身來,形象十分狼狽,看了駱屠一眼,也轉身就跑,毫無高手形象。
駱屠心中暗叫僥倖,雖然他自負比那華服年輕人更扛揍,但卻不覺得自己就比這隻白毛猿強,再說了,瓷器怎能與瓦器碰,打贏了也不值得驕傲,打輸了,那就是死亡,怎麼算都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吼……」看到駱屠逃離,那隻白毛猿猴對著天空發出一聲悠長的咆哮。
剎時,山林震動,鳥雀驚飛,山谷遠峰聲音嘯盪不休。
「啾……」白猿嘯音未竭,更遠處的山峰之間又傳來了一聲尖厲的長鳴,似鳥啼,似鳳鳴……又像是在回應這隻白猿。
接著,在這片山脈之中,更多的咆哮嘶吼之聲相繼響起,仿佛在剎那之間,一些沉睡的生靈在白猿那聲吼叫聲里甦醒了過來,並給予白猿回應。
駱屠突然有種非常不妙的感覺,自己好像突然之間成了這不周山中生物圍獵的獵物。
而在那白猿咆哮聲傳出去之時,這場狩獵便就此開始了!
原本很安靜的不周山,此刻一道道凶厲的氣息升騰而起,駱屠天眼之下,仿佛可以看到遠處一道道沖天的血氣之柱破空而起,
只看那恐怖的血氣之柱,便知道這些血氣之柱的主人必定是極其恐怖的存在!
「轟……」就在駱屠悶頭狂奔之時,驀然左側的山林之中傳來一聲巨響,一道暗影如同閃電一般從林間穿過,然後就落在了他側方不遠處,翻滾了幾下,狼狽地撐身而起。
「你這是……」駱屠頓時有些無語,這不正是剛才與他分頭而逃的那位華服年輕人,此刻他手肘撐著一棵樹的樹杆,身體斜靠著,似乎極力保持著他風度翩翩的人設,但可惜,那臉上的幾道血痕和凌亂的頭髮已經出賣了他。
「真是巧啊,又見面了!我叫石鐵川,道友如何稱呼?」
「騷包!」駱屠沒好氣地罵了一聲,就看到在對方飛過來的方向,一個龐然大物分開林木,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向他們衝撞而來!
竟然是一頭狼牙長有丈許的巨型野豬。那渾身鋼針般的毛髮,仿佛自帶光芒的厚實皮肉,駱屠一點也不懷疑,這頭野豬的力量比之前那隻白猿還要強大!
顯然,剛才這位騷包哥就是被這頭野豬給一頭頂飛了回來!
「還不走?」駱屠頭也不回,自華服年輕人身邊一鑽而過,低喝了一聲。
「這特麼是什麼鬼地方!」華服年輕人大罵了一聲,收拾了一下自己那尷尬的表情,跟在駱屠後面轉身就跑。
這個時候也不考慮什麼分頭而行了,感覺還是在一起有伴更安全一些,他堂堂帝子,不世天才,高階仙皇竟然被一頭猿給砸飛了,又被一頭豬給撞飛,這找誰說理去啊?
此刻,石鐵川有種從沒有過的鬱悶,甚至有些懷疑人生,自己活了這麼久,苦修了這麼多年,被人吹成天才這麼多年,結果卻不如一頭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