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直男癌的勝利15

  上天作證,劉徹不喜歡金邈是真的,想著以後給他點顏色看看也是真的,可他是真沒想到有人能這麼菜、這麼蠢,自己把該打的硬仗都打完了,他還搶著上前去送人頭。

  要說他是看劉徹不順眼,想故意丟掉上虞讓劉徹丟丟臉,再靠金家把他自己摘出去也就罷了,可他愣是沒跑,全家人都被殺了,這也只能說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至於黎東安……

  劉徹心裡邊有句mmp一定要講!

  路都給你鋪好了,梯子也架好了,好傢夥,這位哥左腳踩右腳把自己摔下去了,說出去都未必有人信!

  接連聽了兩個壞消息,劉徹身心俱疲,擺擺手吩咐斥候退下,一屁股坐會到椅子上,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高祖同情的看著他,說:「就很突然,是吧?」

  李世民說:「難受就哭出來吧,別硬挺著。」

  朱元璋說:「不是你的錯,別太自責。」

  劉徹痛苦的捂住臉,說:「我太難了,老鐵,最近我壓力很大……」

  嬴政問:「所以我們能笑嗎?」

  「……」劉徹:「????」

  劉徹滿頭問號,說:「老哥,此人言否?!!」

  回答他的是一陣冷酷的歡快笑聲。

  皇帝與皇帝的悲喜並不相通,他們只覺得彘兒好笑,嘻嘻嘻。

  每日辱彘√

  ……

  雖然前有金邈全家被殺,後有陳憲率眾逃入海島,然而這場席捲了小半個東南的叛亂終究宣告結束,以朝廷大勝告終。

  事後黎東安帶領一眾心腹親信滿載而歸,見了劉徹,臉上便有些訕訕,含蓄說起陳憲藉機逃走一事,又暗搓搓的將鍋甩到陳憲身上,說賊子狡詐,詭計多端,又悄咪咪的表示自己令人往他軍帳里送了五箱金銀珠寶,顯而易見是封口費。

  劉徹能怎麼樣呢,難道他還能跳起來給這肥豬一個嘴巴,大喊一聲我艹尼瑪?

  他笑呵呵的說:「沒關係沒關係,叔父沒受傷就好,至於陳憲,跑了也就跑了,他這次不跑,以後咱們怎麼再來抓他刷軍功呢!」

  這話真真是說到黎東安心坎上了,再看這英俊瀟灑的侄女婿,真是越來越覺得順眼,當即就表示會上疏建康為他表功,別的不說,一方都督總是沒問題的。

  劉徹臉上笑嘻嘻,心裡mmp。

  陳憲既然倉皇逃走,剩下的殘兵敗將被清繳乾淨,便只是時間的問題,劉徹一邊下令士卒不得有犯百姓,違令者斬,另一邊又因為會稽等曾被陳賊占據過的地方豪強多半被殺,令下屬清查各地田畝土地,上疏朝廷請求分地於民,撫恤百姓。

  與此同時,也大膽放手,給關朴一支幾百人的部隊,叫他親自上陣去主持圍剿陳憲麾下殘存的小股勢力,在戰場上磨礪幼弟。

  此時統軍將領多半御軍無律,縱容麾下士卒劫掠百姓,黎庶苦之,劉徹嚴明法紀,又上疏為他們謀取立身之地,如此雙管齊下,美名愈彰。

  ……

  陳憲及其麾下士卒將領在會稽等地停留幾月,敲骨吸髓,留下的爛攤子有多大可想而知,劉徹一來須得總理軍務,二來有意再次刷一刷人望,如此便額外多停留了些時日。

  黎江雪被罰在自己院裡抄寫《法華經》三遍,整整二十五萬字,筆都抄禿了好幾枝才算完,拿去叫黎江月瞧了,說是過關之後,才得知丈夫早就南下往會稽平叛去了,這時候根本不在壽州。

  此時黎江月懷孕五月,肚子已經顯了,黎江雪怎麼看怎麼覺得刺眼。

  她知道表哥日後會做皇帝,也親眼見證著表哥一步步走向高處,她相信有著黎家的幫助,表哥會比前一世更早登上皇位,可是問題在於表哥已經準備好做皇帝了,她卻沒有足夠的資格去做皇后!

  論名分,黎江月是表哥明媒正娶的妻室,她只是妾侍,論信重,表哥諸事都交付到黎江月手裡去,雖也寵愛她,但跟對待庶妹的態度比起來,終究有所不同。

  最重要的是黎江月懷孕了!

  若她能一舉得男,這便是表哥的嫡長子,黎江月有了兒子,也就有了依靠,日後自己又該怎麼將她拉下正妻之位?

  更別說自己直到現在都沒個消息,就算是真的把黎江月拉下來、成了表哥正妻,當上皇后,最後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黎江雪越想越覺憤恨,目光晦暗自庶妹凸起肚腹上掃過,最後向她草草行了一禮,抿著嘴唇走了下去。

  小廚房送了牛乳糕過來,嬤嬤接過,又擺擺手打發其餘人退下:「老奴方才覷著右夫人神色,總覺得有些不對,夫人與她同時嫁入宴家,現下您有孕五月,她一直都沒動靜,難保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論年紀,黎江月跟嫡姐只差了幾個月而已,姐妹二人打小一起長大,堪稱是知根知底,說得粗俗點,嫡姐一撅尾巴,她就知道對方想拉什麼屎。

  也是在這位嫡姐身上,她明白了一個道理。

  真正可怕的不是敵人太壞,而是敵人太蠢,尤其是敵人又蠢又衝動,且還得人庇護,萬事都會幫著掃尾,那才真真是可怕至極。

  因為你永遠都猜不到一個蠢貨會做出多麼愚蠢的事情,同時迫於她背後之人的關係,無論多麼苦的果子,都不得不往肚子裡咽。

  可現在跟在黎家的時候不一樣了。

  嫡姐仍舊是蠢,但是庇護著她的人不在了,沒了韋夫人掃尾,嫡姐若是執迷不悟,真敢對她腹中孩兒做出什麼來,即便不靠著妻妾身份的差別,黎江月也自信能玩死她。

  「她若真是想動手,能用的法子也不過是那麼幾個,」黎江月手扶在腹部,淡淡道:「叫人盯緊小廚房,入口的東西一刻都不能離眼,再仔細著咱們院子裡的人,雖說都是用慣了的老人,但保不准就會被錢財收買,日常用具上也多用些心。」

  嬤嬤畢恭畢敬的應了聲。

  ……

  黎江月有孕五月,再有四個多月瓜熟蒂落,便要生了,而黎江雪自己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若是表哥此時留在壽州,她一番痴纏,備不住很快便能有好消息,奈何表哥南下平叛去了,還不知何時才會回京,黎江雪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庶妹的肚子一天天的更大,而她自己卻只能焦灼等待。

  對庶妹長達十數年的仇恨和對於自己久久無子的苦悶糾結在一起,黎江雪到底還是沒能忍住,抱著肚子裡的壞水在院子裡憋了幾天,終於想出了個還算完備的主意。

  黎江月喜食甜食,隔三差五的總會用些糕點,黎江雪便暗地裡吩咐悄悄購置了好些傷胎藥材,又令人重金開道,將府里採購糖霜的鋪子盤下來,將藥材研磨成粉,少量的摻雜在糖霜之中。

  因為劑量較小,所以很難被人發覺,又因為黎江月距離產期還有四個多月,天長日久的攝入這些加了料的糖霜糕點,腹中胎兒想不受影響都難。

  錢財開路,此事自然做的順遂,三日之後,那糕點便擺到了正房桌案上。

  黎江月拈起一塊來瞧了眼,隨手丟回盤中,用帕子擦了手,問:「開方的大夫、抓藥的夥計,還有糖霜鋪子原先的主人,都給我找回來,也別難為人,叫寫張供狀,簽字畫押,然後好吃好喝的養著,這都是人證,得叫主君見一見才是。」

  嬤嬤應聲,又道:「那右夫人那兒……」

  「主君不在府中,我如何能貿然處置?真將這事兒捅出去了,也是叫人看宴家的笑話、譏誚嶺南黎氏的家教!」

  黎江月唇角冷冷一勾,撫著肚腹,徐徐道:「至於我那位好姐姐,我自然有法子招呼她!」

  ……

  黎江月有孕六月時,按理說胎氣也該穩了,只是不知怎麼,反倒經常腹痛,時有下紅,找大夫來看了,卻也找不出問題所在。

  她畢竟也是頭一胎,丈夫、母親又都不在身邊,難免心慌,壽州本地的官家女眷也曾登門拜訪,黎江月卻都以身體不適,不能見客為由辭了。

  是以所有人都知道宴夫人這一胎懷相不好,只吩咐人不時送些禮物補品前去,卻不敢登門攪擾,唯恐真出了什麼事賴到自己頭上。

  黎江雪心知這八成是自己那藥起了作用,心下歡喜異常,卻不敢顯露出來,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去探望自己庶妹,便見她白著臉躺在塌上,說話的聲音都透著虛。

  活該!

  哪天真把那小孽種打下來才好呢!

  黎江雪假惺惺的關切了幾句,便心滿意足的起身離開,剛走出去沒多遠,便見盧氏捧著一束海棠往這邊來,大抵也是來探望庶妹的。

  黎江雪一眼瞥見她,臉色霎時間陰沉起來。

  說來也是滑稽,盧氏前腳自請在院裡吃齋念佛、自省一月,後腳黎江雪也被拘住了,為著將那三遍《法華經》抄完,前後耗費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才被放出來。

  可出來是出來了,表哥卻走了,又聽說盧氏重新得寵,哄得表哥憐愛非常,不僅赦免了盧家人死罪,還厚贈百金,重新幫他們置辦了府邸。

  賠了夫人又折兵,剛放出來就見仇敵得寵,這叫黎江雪如何不氣?

  若不是因為盧氏這賤人,她根本不會被表哥禁足,更不會須得抄寫那二十多萬字的佛經,以至於後宅無人,竟叫這低賤庶女得意去了!

  自然,她之所以被禁足皆因自己興風作浪,闖進盧氏院子裡去打人,這點就被選擇性忽略了。

  黎江雪瞧見盧氏,盧氏自然也瞧見她了,途徑時停下行個半禮,便捧著那束含苞待放的海棠繼續往正房去。

  黎江雪被氣笑了:「站住!」

  盧氏停下腳步,回過身去看她:「右夫人有何吩咐?」

  「啞巴了是嗎?見到本夫人都不知道如何問好?」

  黎江雪扶著婢女的手走到盧氏面前,譏誚道:「還是說上趕著去給別人當狗,眼睛裡容不下其餘人了?」

  盧氏淡淡瞥她一眼,道:「右夫人,我是尊敬你是夫人的姐姐,這才稱呼你一聲夫人,可是你別忘了,你我本質上都是主君的妾侍,何分貴賤?你是良家出身,我也是良家出身,大家都是貴妾,平起平坐,誰也別看不起誰。至於所謂的當狗不當狗……這話可太難聽了。說白了,咱們這些妾侍不都是服侍主君和主母的半個婢女嗎,您說妾身是狗,又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你放肆!」黎江雪玉面漲紅,聲色俱厲:「我乃是嶺南黎家的嫡長女,你又算是什麼東西,竟敢說與我一樣?!」

  「是呀,嶺南黎家的嫡長女,可真是了不起,」盧氏慢悠悠的笑了,清冷眉眼中薄薄的裹著幾分嘲笑:「只是您既然這麼了不起,怎麼就跟妾身一樣,給主君做了妾呢?」

  黎江雪:「你!」

  盧氏故作不解:「是覺得做正妻不舒服嗎?」

  黎江雪肺都炸了一半,抬手一巴掌掌摑她臉,手腕卻被盧氏抓住,反手一掌扇在了她臉上。

  老實說,並不是很疼,但是伴隨著那一記耳光而來的屈辱感,卻叫黎江雪沒齒難忘。

  「賤婢,你作死!」

  黎江雪驚怒交加,捂著臉要上前打人,下一瞬盧氏便手扶欄杆,虛弱的倒了下去。

  她身邊婢女趕忙將自家小娘攙住,另一個婢女攔在身邊,大喊道:「來人呀,快去請大夫,右夫人把我家小娘打暈了!」

  黎江雪猝不及防,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瞬黎江月身邊嬤嬤打正房裡出來,厲聲道:「鬧什麼?不知道夫人正靜居養胎嗎?!」

  盧氏身邊兩個婢女聲淚俱下,哭訴右夫人蠻橫無理,當眾將自家小娘打暈,好不可憐。

  黎江雪又氣又惱,恨聲道:「胡說,明明是她打我!真是什麼主子有什麼奴婢,你們兩個爛了心肝的東西,居然如此誣陷於我!還有盧嬋,表哥又不在這兒,你裝模作樣給誰看?!」

  她近前去作勢要拉扯盧氏起身,還沒夠到盧氏衣角子,便聽那嬤嬤寒聲道:「右夫人,這是宴家正房夫人的院子,你是不是該收斂一些?總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疼,不記得自己此前是為什麼被主君下令禁足抄經的吧?」

  說完,又吩咐人趕緊攙扶盧氏進去,叫大夫幫著瞧瞧。

  黎江雪聽那嬤嬤當眾揭破此事,大失顏面,正待與她爭執,便聽內室中傳來一陣低低的喧譁聲。

  不多時,便見盧氏身邊的婢女前來想那嬤嬤回話,眉宇間喜氣盈盈:「大夫說我家小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只是身子孱弱,胎氣有些不穩,須得好生靜養才是……」

  嬤嬤聽罷神色如常,只輕輕頷首,黎江雪卻是如遭雷擊,一張俏臉霎時間慘白一片!

  盧氏那賤婢竟是有了身孕?

  怎麼會?!

  她才進府多久呀,這就有了?

  算算日子,正好是自己被禁足的時候懷上的!

  黎江月有了,盧氏也有了,就她沒有,難道她真的沒這個福氣,命里註定不能為表哥綿延子嗣?

  若真是如此,她還能坐上皇后之位嗎?!

  黎江雪又妒又恨,惱怒非常,一時覺得黎江月和盧氏是走了狗屎運,一時又覺得上天待她不公,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卻生生與表哥的正妻之位失之交臂,現下雖也嫁給了表哥,卻得一次次見證別的女人為表哥懷上孩子……

  黎江雪心中五味俱全,神情難掩頹廢,這時候卻見正房門前垂簾一掀,庶妹臉色仍舊蒼白,叫婢女攙扶著過來,心平氣和道:「姐姐,為著你這個驕縱脾氣,我罰也罰了,勸也勸了,你怎麼一點都不往心裡記?你難道忘記主君此前為何生氣,下令叫你禁足院中嗎?盧氏向來溫柔順服,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如此為難於她?虧得她腹中孩子沒有出事,否則待主君回來,豈容你這般悍妒不遜的妾侍留在宴家?」

  「我什麼時候為難盧氏了?賤婢胡言亂語,構陷於我!」

  黎江雪變色道:「方才分明是她蓄意挑釁,出手打我,又忽然自己倒了,我連她一片衣角都沒碰到過!」

  黎江月道:「可是我聽說方才她見了你便遙遙行禮,是你叫住她,主動跟她說話的,不是嗎?」

  黎江雪一時語滯:「這,這都是……」

  「夠了!」黎江月神情一肅,沉聲道:「你我同樣出身黎家,我喚你一聲姐姐,素日裡你驕縱了些,我也都由得你,可你若是在府中興風作浪,欺壓他人,殃及主君子嗣,我卻留你不得!」

  說完,她不待黎江雪分辨,便下令道:「來人!送黎氏回她自己院中禁足,若沒有我的吩咐,不得外出,僕婢若有趁機作亂,不服管教之人,統統拖出去刑杖,打死勿論!」

  周遭人聽得變了臉色,卻也不敢違逆主母所言,當即便帶著黎江雪往她自己院落里去。

  黎江雪猝然變色,猛地想通了其中關竅,聲音尖銳,怒道:「黎江月,盧氏那麼做是不是你指使的?好啊,你竟跟那賤婢勾結起來陷害我,等表哥回來,他饒不了你……」

  黎江月站在台階之上,居高臨下的覷著她:「姐姐,你真要我傳了家法過來,才肯閉上嘴巴安分一些嗎?只是刑杖酷烈,妹妹怕你身嬌肉貴,承受不住。」

  黎江雪視線上抬,正對上庶妹冰冷的目光,心下發寒,硬生生將後邊那些個撒潑的話給咽回去了。

  黎江雪被帶走了,黎江月旋即下令封鎖她所在院裡,不得擅入擅出,飲食皆有專人陪送,與此同時,又將此前替她跑腿購置藥材和收購糖霜店鋪的僕從拿下,獲取口供狀紙。

  盧氏這時候正躺在塌上歇息,見黎江月進門,正要起身,便被她按住了肩膀:「你也是雙身子的人了,不必如此拘禮。」

  黎江月扶著腰慢慢坐下去,嘆道:「你心眼倒也實誠,說倒就倒,若真是摔出個好歹來又該如何?糊塗。」

  盧氏感激道:「夫人於妾身有再造之恩,能為夫人效力,妾身豈敢躲懶?」

  說完,她面露快意,遙遙望著黎江雪所在院落,冷笑道:「昔日她幾次三番辱我,卻不想今日一報還一報,當真是痛快!」

  黎江月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宴家這會兒有兩個孕婦,主君卻不在家中,奇怪的是無論是黎江月還是盧氏,這一胎懷像都不是太好。

  如此過了幾天,黎江月心有不安,便令人去請了位道長來府中查看是否有所不妥,問過後宅中女眷住所和屬相之後,驚覺乃是因主君不在府中,陽氣虧欠,陰氣侵擾,且右夫人黎江雪命格過陰,與二人腹中之子相剋,故而方有此厄。

  黎江月惶恐不已,忙追問此事該當如何解決,那道長便說:「只叫那位夫人在家中吃齋念佛,閉門不出即可,且府中如此,皆因陽氣不盛,待刺史大人歸來,陰陽調和,二氣順遂,府中災厄立解,那位夫人也可自由離院活動。」

  黎江月聽得連連頷首,厚贈這位道長金銀,將人送走之後,便下令叫黎江雪自己在院中吃齋念佛,為遠在會稽的丈夫和家中兩個還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黎江雪心知這其中必然有著自己不知的蹊蹺,如何肯依,然而黎江月壓根沒去見她,只叫身邊嬤嬤往嫡姐面前傳話:「我叫姐姐吃齋念佛,是為了主君安好,也為著宴家子嗣,姐姐若是覺得這兩件哪一樣礙了你的眼,大可直說,我吩咐人安排一輛馬車把你送到郊外莊子裡,隨你做什麼去,豈不自在?」

  一輛馬車送到郊外莊子裡,這向來都是壞了規矩的女眷才有的待遇,黎江雪真要是被人這麼弄出去了,那以後還怎麼見人?

  黎江月是正房夫人,她卻是侍妾,無論平日裡底下人怎麼右夫人右夫人的稱呼,本質上終究是不一樣的。

  黎江雪惱怒交加,委屈的掉了半天眼淚,到底也是滿心屈辱的服從了庶妹命令,老老實實的在家念經。

  ……

  七月中旬,劉徹終於將會稽諸事處理妥當,與黎東安、關朴一道啟程前往建康。

  此役他一舉擊潰陳憲勢力,此後又大力寬撫百姓,平穩民心,居功甚偉,人雖還未抵達建康,便得知朝廷著意為為他加壽州都督銜,官從三品,連帶著幼弟關朴也因小有斬獲,得了個八品的宣節校尉銜。

  而黎東安也藉助這功勳扶搖直上,晉驃騎將軍,僅次於大將軍而已。

  二人一道往宮中去拜見皇帝,其後又往黎家去參加黎東山為弟弟和女婿舉辦的慶功宴,賓主盡歡,氣氛極為歡暢。

  過往黎東山見了這女婿,雖然意態和煦,但仍然難免有俯視之態,然而現下眼見他扶搖直上,儼然是一方封疆大吏,軍權在握,再相對敘話時,從神態到語氣,都透著十二分的和藹,顯然不單單是拿他當女婿,而是當一個平起平坐的合作對象了。

  劉徹恍若未覺,仍舊恭謹有加,黎東山嘴上不說,心裡卻極為滿意。

  黎東安踩著侄女婿鋪好的墊腳石晉位驃騎將軍,對他頗有好感,拉著他的手絮語良久,其親近之態,並不遜色於黎東安半分。

  劉徹仍舊是殷勤體貼,宴席過半之後,又起身親自為他斟酒:「小侄在建康倒也有一二故交,原是想帶著他們往壽州去的,只是他們惦念家小,不得遠行,聽說叔父奉令節制禁軍,卻不知能否給他們一口飯吃,賜個官身……」

  黎東安打個酒隔兒,大著舌頭說:「小,小事一樁!」

  劉徹也笑,眸光幽深,眼見著他將杯中酒飲盡,便撫掌大笑:「叔父海量!」

  韋夫人與郁夫人久久不見這女婿,難免掛念,尤其是韋夫人。

  黎江月既是正妻,又有身孕,兩相對比之下,她如何能安心?

  當晚劉徹與黎家人飲酒,她不曾前往列席,第二日卻專程令人請了女婿過去,好生叮囑一番。

  劉徹都一一應了,轉頭便被郁夫人請了去,同樣一番溫言叮囑。

  他仍舊是點頭,溫文守禮,和煦體貼,再去拜別黎東山兄弟二人,直到走出建康城門,神情方才轉冷,揚鞭啟程往壽州去。

  這一去一回,中間間隔了四個月時間,劉徹不曾令人事先通傳,抵達壽州後便催馬趕回自家府邸,先領著新鮮出爐的宣節校尉關朴去見了幼弟關晟,叫那小子對著哥哥羨慕嫉妒恨了一會兒,這才往正房去見黎江月。

  他走的時候黎江月還沒顯懷,這時候肚子卻很大了,盧氏陪在她身邊,叫人攙扶著一道出門迎接。

  劉徹順手把黎江月扶住了,唏噓道:「緊趕慢趕,可算是趕在你生產之前回來了,我一直牽腸掛肚,就怕錯過了孩子出生。」

  黎江月溫柔一笑,又看向盧氏:「夫君也別只看我,也得問問小嬋呀。」

  劉徹早就從她家書中得知愛妾有孕一事,當下哈哈大笑,不無揶揄的看著盧氏,低語道:「就那麼幾天,沒想到就有了,可見是上天垂憐,分外偏愛於你。」

  盧氏目露羞怯,嗔怪般喚了一聲:「主君。」

  幾人坐著說了會兒話,氣氛倒是和睦,盧氏知道主母須得同主君說黎江雪之事,並不久留,略坐了會兒,便起身辭別。

  黎江月吩咐人好生送她回去,轉過身來,方才將身邊僕婢打發出去,將黎江雪出手暗害她腹中胎兒之事講了。

  「人我已經扣住了,這是口供,千真萬確是抵賴不得的。」

  黎江月將那幾張供狀送過去,又道:「家醜不可外揚,更別說那是我的姐姐,真鬧出什麼來,丟的也是黎家和宴家的臉面,所以我也沒宣揚出去,只說是八字不合,把她拘在院子裡念經祈福,只等夫君回來處置。」

  劉徹將那幾張供狀翻看一遍,卻不發表意見,而是問她:「你怎麼想?」

  黎江月對上他的視線,不閃不避:「有功當賞,有過該罰,禁足半年,抄錄《法華經》二十遍,夫君以為如何?」

  劉徹嘆道:「你啊,到底是心太軟了,她要害你腹中孩兒,你只關她半年就算了?」

  黎江月道:「畢竟她也未能得逞,再則,總得顧及黎家……」

  劉徹屈起指節來劃了劃她光潔面頰,輕笑道:「那是從前。」

  黎江月心頭微微一突,恰到好處的笑了笑,沒有言語。

  劉徹也沒打算聽她說什麼,轉過臉去,吩咐道:「將黎氏帶來。」

  侍從聞聲而去,不多時,便帶了黎江雪來。

  她被拘在院裡念了近兩個月的經,又沒有盧氏以色侍人的覺悟,不說是蓬頭垢面,但也容色大損,劉徹看了一眼,便嫌棄的皺起眉頭。

  黎江雪尤且未覺,一見到自己表哥,便抽泣著哭道:「表哥,你終於回來了?!你要為我做主呀!」

  劉徹以手支頤,左手扣了扣桌上幾張供狀,吩咐說:「拿過去給她看看。」

  黎江雪起初還不明所以,面色茫然,接過那幾張供狀翻看幾眼,霎時間臉色大變!

  劉徹和顏悅色道:「冤枉你了嗎?」

  人證物證俱在,黎江雪如何敢喊冤?

  當下臉色蒼白如紙,訥訥半晌,顫聲喚道:「表哥……」

  劉徹點點頭,微笑道:「你不分辯,想來便是沒有冤枉你了。」

  黎江雪近前幾步,想像從前那樣同他撒個嬌,叫此事不了了之。

  劉徹卻不看她,臉上笑容落下,面無表情的吩咐一側侍從:「傳家法來,刑杖三十,讓她長長教訓,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說完,他站起身,離開之前,向妻子關切道:「我還有些公務須得處置,不在此處久留,你懷著身孕,怕看不得見血的事情,早些回去歇著,晚上我去看你。」

  黎江月聽得變色,勉強笑了一下,瞧瞧點頭。

  黎江雪卻是大為驚慌,面無人色,顫聲求道:「表哥,我知道錯了,表哥——」

  「哦,對了。」劉徹回過身去。

  黎江雪滿眼希冀的看了過去。

  劉徹愛憐的看著她,微微一笑,吩咐的卻是身邊侍從:「行刑的時候記得把嘴堵上,叫嚷起來,會很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