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當朱元璋成為劉盈12

  項羽忍辱負重前來請罪,卻幾次遭受侮辱,他本就剛直,又非劉邦那等無賴,當下忍耐不得,拔劍而起,挺身而立,一把將面前切好的三份臊子掀翻,肉雨零零散散的撒了一地。閱讀М

  劉盈哈哈大笑:「消遣你又怎的?!」

  項羽鬚髮幾乎全都炸開,雙眼猩紅,二話不說,便待近前與他拼個你死我活,項伯死死將他攔住:「楚王,使不得啊!」

  對於項羽和其餘諸侯王的處置,劉盈此前也曾經與張良、陳平、范增等人商量過,這些人固然是大明朝建立的絆腳石,但若是明王初入咸陽便想將之拔除,己方怕也得傷筋動骨不可。

  最好的辦法還是暫且與之虛與委蛇,穩定局勢、坐定天下之後,再騰出手來料理他們。

  張良低頭飲茶,陳平幾不可聞的咳嗽了一聲,范增以目光示意坐在右側的樊噲。

  後者便主動起身勸道:「明王,我聽說楚王也是世間少有的壯士,先前項氏叔侄離開江東時,又曾經與您有過盟約,是一起反秦的義士,現在秦祚既亡,您若是過分問罪楚王,也會令天下諸侯王不安,這不是正確的做法。」

  項伯目光感激的看了過去。

  於是劉盈神色稍霽,和緩了語氣,請項羽、項伯等人落座飲酒。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項羽假借更衣,帶著龍且和英布離席,神色鬱郁,難掩陰鷙:「劉盈小兒如此辱我,為今之計,當奈之何?」

  龍且環視左右,低聲道:「此處並非久留之地,主公還是先行離開為上!」

  項羽行事向來自詡光明磊落,不戰而逃卻還是頭一遭,然而勢不如人是真,居人屋檐之下是真,若一意強求所謂的剛直意氣,因此丟了性命,卻將未竟的功業至於何處?

  想當年,他與叔父離開江東時,是何等的躊躇滿志,若真是無功而返,又有何顏面去見江東父老。

  項羽定了心神,旋即便帶領龍且抄小路離開,又囑咐英布:「你且在此處暫待,估摸著我與龍且回到軍營之後,再行入內稟告。」

  英布頷首應了,又道:「大王來時帶了什麼東西?」

  項羽道:「我帶了一雙玉璧送給劉盈,另有一雙玉斗,便送給方才為我說和的壯士樊噲吧!」

  英布點頭應下,在原處駐足久侯,估摸著項羽二人回去了,這才代他入內向明王請罪,又進獻禮物:「楚王送了一雙玉璧向明王謝罪,另有一雙玉斗送給樊噲樊將軍……」

  說著,便示意下屬將那兩件禮物呈了上來。

  這時候被項羽送出來抵罪的東西,自然不會是凡品,劉盈坐直身體瞧了一眼,便見那玉色極為溫潤,玲瓏剔透,正是當世絕品,默默在心頭估算了一下價值,神色不禁為之一松。

  那邊廂樊噲聽聞項羽尿遁,登時盛怒起來:「我相信楚王的人品,這才為他調和與明王的關係,現下他不辭而別,豈非置我於不義之地?玉斗——還送什麼鳥玉斗!」

  說完,樊噲拔劍出鞘,登時便要將那雙玉斗斬碎。

  劉盈心頭一個哆嗦,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瘋啦,這樣價值連城的東西都砍!項羽有錯,玉斗又沒錯!」

  又吩咐左右:「他不要拉倒,我要,跟我的玉璧一起好好收起來!」

  樊噲:「……」

  其餘人:「……」

  范增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低聲道:「明王,別這麼摳,格局要大一點!」

  你別說話!

  劉盈心想前世這雙玉斗就毀在你手上了。

  糟老頭子揮霍無度,不足與謀!

  ……

  項羽得以借尿遁脫身,這場註定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鴻門宴就此落下帷幕。

  接下來的時間裡,天下各地諸侯陸陸續續抵達咸陽,或心服、或口服的對他表達了忠誠,各自罷兵,趕回封國。

  項羽先前在鴻門宴中蒙辱,不願再見劉盈,此後幾次與之接洽的人變成了項伯。

  作為楚人的代表,他們想返回楚國封地去。

  泗水、東海、九江三郡乃是劉盈的腹心勢力,毗鄰江東,他怎麼可能答允讓項氏叔侄寢於臥榻之側?

  與謀士們商量之後,陳平獻了一條毒計,也是明謀。

  「諸侯之中,對明王最是陽奉陰違之人,非田榮不可,明王不妨將項氏叔侄封在齊地,讓他們雙方硬碰硬,碰死誰都不虧!」

  劉盈思量幾瞬,意味深長的笑了:「你就不怕他們聯合起來?」

  陳平的回答是大笑了三聲:「絕無可能。」

  他自信滿滿:「進了嘴的肉,沒人想吐出去,只要他們沒有將一切都交付給對方的打算,所謂的聯合就是天方夜譚。」

  劉盈也是失笑,旋即便下令將項羽封去了齊國舊地,不是從前的齊國全境,而是大概一半的國土,至於之後項羽怎麼跟田榮窩裡鬥,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諸事了結之後,呂雉、劉郁等女眷,以及蕭何、曹參等運籌糧草之人陸續抵達咸陽,共享榮光,值得一提的是,先前一直被項羽拘著的劉邦也終於被送回了兒子手裡。

  在泗水郡的談判破裂之後,項羽大為驚怒,立時便要現場火化了這個無賴,虧得項伯勸住,劉邦才得以保全性命。

  只是死罪雖免,活罪難逃,劉盈與項羽長期處於敵對狀態,身在楚營的劉邦也別指望有好日子過,挨罵挨打是家常便飯,有時候還會被抓出去遊街泄憤。

  劉邦是個無賴,也的確沒臉沒皮,但這可不代表他被人折磨了就不會覺得痛苦,更別說對於一個年輕時候遊手好閒的無賴來說,有什麼比一沒酒肉二沒女人三不得自由的坐牢更痛苦呢?

  在項羽手底下呆了幾個月,劉邦感覺自己蒼老了十歲,簡直就好像脫了一層皮,好容易等到劉項雙方開戰,劉盈穩占上風,項梁與項羽願意和劉盈坐下來和談——那幾天劉邦的伙食顯而易見的好了,獄卒也樂意多跟他說幾句話,劉邦心裡邊懷抱著幾分希望,因為往外伸頭的次數太多,脖子都拉長了二十公分。

  哪知道和談之時劉盈隻字不提劉邦之事,硬生生讓他的老父親在敵營繼續生活。

  項羽先前聽過分爹而食的虎狼之言,也不覺得劉盈有多在乎那個無賴爹,劉盈不談,他也渾不在意,在雙方有意無意的忽視之下,竟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鴻門宴之前,項伯可算把這事兒想起來了,吩咐將劉邦洗刷乾淨,好吃好喝款待一頓,完事兒後把人給放出去了。

  反正劉盈也不在乎這個爹的生死,留他在手裡既威脅不了對方,還得浪費糧食,真要是一刀殺了,興許劉盈又會以此為由發作,索性將人遣返回去,備不住還能緩和一下雙方關係。

  劉邦坐了幾年牢,屁股上都長繭子了,被楚軍士兵護送著出了軍營,立時兩手叉腰、哈哈大笑起來,等到了明軍營中,更是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乃公回來了!項羽小兒,來日若在戰場上見到,乃公必定取你狗命!」

  楚軍士兵敢怒而不敢言,跟明王方的士兵交代一聲,掉頭就走。

  劉邦卻不去見劉盈,只問身邊人:「呂雉在哪兒?還有郁兒,我爹,我二哥他們……」

  他紅了眼眶,思念不已道:「我甚至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見過他們了啊!」

  身邊人:「……」

  別管這話是真是假,該回答的還是得回答。

  明王不理會這個爹的死活是一回事,他們對太公不管不顧,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於是眾人好聲好氣的告訴他:「老爺子和呂夫人等人都留在泗水郡,未曾前往咸陽……」

  劉邦立即便道:「馬上送我回泗水郡,多年不見父親,我要去向他老人家請罪磕頭!」

  呵呵呵這時候傻逼才往劉盈面前湊呢!

  那小王八羔子從前都沒見過乃公幾回,第一次見面把老子踹下車,第二次見面讓項羽當場火化了我,這麼久把我丟在楚軍那兒不管不顧,這時候熱臉貼他冷屁股,有用嗎?

  當然是要找他在乎的人居中說和,修復父子感情,看能不能在明王陣營里分一杯大羹了!

  劉邦沒在咸陽停留,擺著明王之父的譜兒叫了一輛馬車,顛簸著往泗水郡去了。

  士兵趕著馬車往郡守府中去,進門之前,劉邦特意整頓了衣冠——他知道在劉盈眼裡,興許所有劉家人加起來都不如呂雉一個人重要,這時候出現在多年未見的妻子面前,他當然要是儀表堂堂的模樣了!

  劉邦收拾齊整,雄赳赳氣昂昂的進去了,郡守府的侍從們得知他身份之後,神色各異,悄悄交換著眼神,眸底異色閃爍。

  劉邦神思敏銳,察覺之後,不禁暗生奇怪,等真的被人領到了呂雉處,他如遭雷擊,臉色大變!

  呂雉未出嫁時,也是頗有名氣的美人,只是勞作蹉跎、丈夫混蛋,生生將她折磨的憔悴不堪,顏色大失。

  再後來劉邦遠走、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外邊了,兒女逐漸長大,一頂一的爭氣,娘家跟著兒子造反,也是蒸蒸日上,她既沒有煩心事,又養尊處優,備受尊崇,在兒子的支持下,還憑藉自己的能力和手腕開創了一份相當了不得的事業,沒過多久還收穫了愛情……

  良好的心情和優異的環境都會極大的影響顏值,呂雉終於有了閒心梳妝打扮,她底子本就極好,調養妝扮之後,活脫是個三十出頭的美婦人,與先前勞作之下備受摧殘的女人截然不同。

  劉邦曾經見證過呂雉最為青春曼妙的年華,對於她的美貌與歲月所帶來的從容威儀並不吃驚,真正讓他大受打擊、臉冒綠光的是呂雉身邊那名氣度儒雅的中年文士,二人同居一室,雖然各有所勞,並未言談,但還是顯而易見的能看出二人關係非同尋常。

  就像是突如其來的一束光打到了劉邦臉上,翠綠色的光芒將他徹底籠罩。

  他額頭青筋不受控制的抽搐一下,再抽搐一下,只是被骨子裡的無賴DNA控制著,才沒有當場撲上去發飆。

  這時候呂雉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怔楞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叫了聲:「……劉邦?」

  那中年文士也看了過來,儀態從容,風度翩翩。

  劉邦下意識去整頓自己身上稍顯寬大的衣袍,又想去撫須彰顯氣度,然而常年坐牢造成的委頓與蒼老在同對面二人擺在一起時,無論做出什麼表情,什麼動作,都會讓他生出一種自取其辱式的自慚形穢。

  「就,」他嘴唇動了一下,手掌在衣袖中顫抖,強迫自己裝出不在意的樣子:「我不在的時候,你找了個情人?」

  呂雉莞爾,然後糾正他:「是我以為你不在了,然後改嫁了。」

  劉邦:「……」

  傷害性極小,侮辱性極強。

  他捏緊拳頭,硬逼著自己擠出來一個沒那麼難看的笑容:「現在我回來了。」

  呂雉默默看了他幾瞬,神情難掩嫌惡:「大可不必,你現在走也來得及。」

  劉邦原本是懷著滿腹信心來與呂雉修好的,哪曾想這女人居然背著自己找了第二春,還厚顏無恥的改嫁了!

  他忍無可忍,終於變色:「呂雉,你這淫婦!我在外邊生死未卜的時候你在做什麼?我被項羽抓去坐牢的時候你在做什麼?你不幫我遊走也就罷了,你居然還背著我改嫁了?你是人嗎?!」

  呂雉並不曾被他激怒,臉色紋絲未變,現下他們二人地位顛倒,她已經被必要自降身份同這個無賴糾纏了。

  她的丈夫皺眉看著劉邦,這個遠近聞名的無賴——目光憐愛,語氣柔和:「夫人這般才華橫溢,他卻不加珍惜,屢有苛待,實在是……不像我,只會關心夫人。」

  呂雉握住他手,二人相視一笑。

  「……」劉邦:「?????」

  臥槽,這賤人!

  他臉色鐵青,強忍著屈辱道:「呂雉,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為別的,我們還有兩個孩子呢,你不能只圖一時之快,你得多想想以後!」

  「以後?想什麼?想你什麼時候再出去偷雞摸狗,還是想你什麼時候再送我坐牢?我正是為了兩個孩子,才下定決心擺脫劉家改嫁的。」

  呂雉為之冷笑,再去看身邊丈夫時,神情便恬靜起來,依依的拉著他的手,溫柔道:「我終究不能讓我那不成器的前夫,居於我心愛的丈夫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