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搞宅斗不如造反22

  周萱並不曾在侯府久留,同姐姐說了會兒話,吃了盞茶,便起身辭別,周靖吩咐羅媽媽送她出去,自己則歪在躺椅上,看著不遠處湖面倒映著白雲出神。

  柳氏端著時興瓜果從外邊過來,見周萱走了,有些詫異:「小姐好容易來一趟,怎麼也不多坐坐?」

  周靖枕著手臂,慵懶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她一心掛著那個薛追,我說破了嘴皮子都沒用,今日略微提了幾句,便又嫌煩,走了。」

  這是周家內部的事,能置喙也只有太尉周定方和周三小姐兩位姐姐罷了。

  柳氏不敢出言評判,只是心中終究意難平,將手中果盤輕輕擱下,她抿著嘴唇,沉吟良久之後,終於道:「在夫人眼裡,門第之見當真這重要嗎?為薛公子出身微賤,所以無論如何,都配不上小姐?」

  周靖側過頭去,對著她看了許久,直到柳氏覺得她可能不會回答自己,想要放棄時候,聽她輕輕說了一聲:「太難了。」

  柳氏不明所以,怔住了。

  周靖則轉過頭去,望著雕樑畫棟涼亭頂部,繼續道:「們從小生活的環境不一樣,接受的教育不一樣,看待事物的眼光不一樣,人生志向也不一樣,或許他們之間的確是有愛的,但愛不是萬能的,不頂吃、不頂穿,更不管飽,現實與理想之間的差距太深了,愛填不滿。」

  柳氏心微微沉了下去,這時候,卻聽周靖慢騰騰的說了聲:「不過。」

  柳氏道:「不過什?」

  「不過,愛是不講道理。」

  周靖重新轉過頭去,眼睫微垂,整個人仿佛都變得溫和起來,不再像人前那般鋒芒畢露:「愛是蠻橫。」

  她這樣說。

  柳氏怔怔看著她,看著她美麗光潔面龐,看她深邃如湖水的眼眸,一時間心中五味俱陳,不知應該作何回應。

  羅媽媽卻在這時候外邊過來,一板一眼的回稟道:「夫人,二皇子妃帶著穆五姑娘來了。」

  周靖「唔」了一聲,坐起身來,伸手過去,柳氏自然而然的扶住,二人一道往前廳去迎接這兩名不速之客。

  為穆家的一場小小試探,周靖借力力,聯合皇太子妃一舉斬斷了二皇子青雲之路,要說賢妃和二皇子不對她恨得牙癢,那肯定是騙人的。

  而二皇子妃作為二皇子妻室,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料想也該是心有怨恨的,只是今日見了,卻是容光煥發、喜盈於色。

  周靖眉梢微挑,近前去行了禮,二皇子妃分外和藹,親昵的拉著她的手,渾然看不出前幾日雙方所經歷那場齟齬:「我與令姐是妯娌,兩家本就是有親的,又痴長你兩歲,便自作主張,喚夫人一聲妹妹了。」

  周靖從善如流,為二皇子妃娘家姓宋,便同樣親昵的喚了一聲:「宋姐姐,我對您也是仰慕已久。」

  二皇子妃說哪裡哪裡,我向來欽慕皇嫂品性本領,望其車塵不及,你們周家女兒真是個頂個靈秀,倍得上天鍾愛,周靖趕忙搖頭,說不敢當不敢當,宋家才是滿門芝蘭玉樹、蘭芳門庭。

  兩個本該見了面就撕破臉的貴婦你來我往說著些塑料寒暄話,倒把穆五姑娘撇到了一邊兒,她緊跟在二皇子妃身後,臉頰微紅,低垂著頭,死死捏著帕子,不知是因為羞怯,還是因為別的什緒。一句話都沒有說。

  二皇子妃又跟周靖說了幾句車軲轆話,終於表明了來意:「妹妹也該知道,今日是昭節皇后的忌辰,英國大長公主府上幾個月起便開始籌備著了,今日大長公主出門去祭拜亡母,結果……」

  她將事原委講了,又從身後拉了進門之後除去見禮一言不發穆五姑娘出來,周靖目光淡淡掃過,便見穆五姑娘捏著帕子左手為過於用力青筋繃起,甚至於在二皇子妃動手拉她的時候還力反抗,眉宇間隱約透出幾分不忿與牴觸。

  二皇子妃背對著周靖,周靖看不見她此時神,然而她身形只是略微一頓,不知做了個什表情、又或者是遞了個什眼色過去,穆五姑娘便順從的近前一步,垂著眼睫,屈膝周靖見禮。

  二皇子妃快回過身來,像是什都沒發生似的,親昵的拉著她的手,同周靖道:「妹妹,你來瞧瞧――王爺的母家表妹,相貌是一頂一,品性也好,今日之事傳到宮裡之後,父皇都對她讚不絕口呢!不是我故意吹捧,滿長安找找,令妹周三小姐之下,也便是她了!」

  周靖聽罷,便近前一些,細細端詳穆五姑娘面龐。

  穆家原本只是尋常官宦人家,只是因為賢妃容貌出眾得寵,又誕下二皇子,方才逐漸起勢。

  外甥女兒像姑姑,穆五姑娘也是極美的,周靖恍惚記得她仿佛有些氣,詩詞都寫得不俗,京中小有名氣,只是穆家內宅綱紀不正,她生母穆二夫人雖是正室,卻不得寵,以至於這般品貌,到現在都沒有定下一樁婚事。

  她看久了,盯得細了,便能瞧出穆五姑娘眼下淡淡青黑,仿佛是出門前被脂粉仔細遮掩過,但到底還是能透出幾分痕跡。

  周靖悄悄在心裡嘆了口氣,為這只比自己小几歲姑娘深覺憐惜。

  之所以瞧不上穆家,並不是因為他們家是外戚出身,往上數一數,京城的名門勛貴里,誰家沒出過后妃?

  周家還出過皇后呢!

  可是家中女子選充宮廷,母家因此得起之後,便該督促家中子弟讀書習武,謀求功名,建功立業,光耀門庭;而後宅之中,也要聘大家女為婦,好生教養女兒,即便是庶出的,也不要去給人做妾,即便嫁夫婿門第低一些,也該做正房娘子,體體面面。

  如此幾代之後,誰不說一聲門第清貴,贊一句謀家有方?

  穆家因賢妃而二皇子而富貴,這是穆家的機緣,可惜當家人鼠目寸光,靠著賢妃裙帶起家,又只想著再靠女人裙帶更進一步,可是女人被送出去,男人在家做什?

  吃喝嫖賭,不務正業!

  難為二皇子和賢妃,這心安理得將穆五姑娘送過來!

  周靖觀其神色,看得出穆五姑娘不願,不禁心下微動。

  威寧侯府已經有了正室夫人,即便皇帝御賜她為平妻,但終究也有先來後到,低人一等。

  再則,威寧侯能為了依附於二皇子而納甘氏為妾,再娶她為平妻,可見其權欲之心有多濃烈,周靖是他原配髮妻,誕育世子,母家衰退之時尚且被他一腳踢開,穆五姑娘又憑什保證自己不會重蹈覆轍?

  她不願被當成一枚棋子送到威寧侯府,可見還有些聰明,並非不可救藥。

  周靖想到此處,神色愈發柔和:「真是個好姑娘,你母親有你這樣的女兒,心裡一定欣慰。」

  她自發間取下一枚精巧玲瓏的丁香髮釵,簪入穆五姑娘發間:「這是我母親留我陪嫁,她同你母親一樣,都沒有誕育男嗣,但是卻不為此氣弱傷懷,反倒會教導我們姐妹三人,女兒教好了,一樣能使父母榮光,不比男兒遜色。」

  這話好像是在寬慰她,又好像是在提醒她什。

  穆五姑娘聽得怔住,下意識抬手撫了撫鬢間那枚丁香髮釵,又轉目看向威寧侯夫人、成婚前名滿京師周二小姐,這一瞬她眼底眸色複雜至極,難以言表。

  二皇子妃聽周靖這話說的有些古怪,但若說是哪裡不對,又有些說不上來。

  心頭的不安逐漸堆隆起來,她趕忙扯出來一個笑:「英國大長公主醒來之後,對五妹妹甚為感激,陛下也有所褒讚,又問她有沒有什想要,五妹妹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豈敢索取謝禮?倒是鄧婕妤在旁侍奉,笑著說對於世間女兒來說,什都不如一樁姻緣來的更好,陛下聽完哈哈大笑,就說要五妹妹賜一樁最好的婚事……」

  「是嗎?」

  周靖聽罷面帶詫色,回過神來之後,又福了福身,歉然笑道:「先前還說妹妹能夠使母親榮耀,沒想到一轉眼五妹妹就成了貴人……」

  二皇子妃原地呆住:「啊?」

  周靖不解的看著她,遙遙向皇宮所在行禮:「陛下君臨天下,登履至尊,自然是世間第一等男子,五妹妹若得入宮侍奉,有英國大長公主人情在,品階必然不低,連母家和生母也會有所加恩,這難道不是世間最好的婚事?」

  有那麼一瞬間,二皇子妃甚至覺得方才有顆核』彈在自己腦袋上爆炸了,她立即就明白穆家伸腳小心翼翼伸腳試探、周靖卻直接祭出八百米屠龍刀是什感覺了。

  靈魂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只恍惚見到周靖拉著穆五姑娘手,笑吟吟說了幾句,後者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紅了眼睛,膝蓋一彎,要跪下身去她磕頭。

  周靖把她攔住了,將人拉起來,替她撫開了裙邊上褶皺,溫聲道:「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叫我看來,女兒家也是金貴的,膝下也有千金,怎麼能隨意去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