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王爺死了五位王妃之後2

  嬴政所降的密旨不曾公之於眾,但禁軍包圍楚王府的動靜卻不會小。閱讀М

  汪貴妃聽聞此事,當即便駭的花容失色,一掌擊在案上,含怒道:「胡言亂語!陛下心疼明德都來不及,怎麼會圈禁他?你這賤婢,竟敢假傳聖旨!」

  那宮人低著頭不敢吭聲,良久之後,才小聲說:「奴婢不敢撒謊,楚王殿下的府邸,的確已經被圍起來了呀。」

  汪貴妃也知道如此大事,那宮人決計不敢撒謊,可是她實在不肯相信、也不敢相信那宮人說的話。

  好端端的,陛下怎麼會圈禁明德?

  那可是他最喜歡的兒子,也是皇太后最中意的孫兒啊!

  是了,她還有皇太后可以依靠!

  汪貴妃原本有些慌亂的心緒稍稍平復下去,冷冷瞥一眼跪在地上戰慄不止的宮人,叫她起身,又吩咐人出宮去打探情況,務必要將今日之事搞清楚不可。

  元後早逝,皇太后不理後宮之事,宮務便由劉貴妃與汪貴妃共同協理,有這樣的權柄在手,汪貴妃宮內的谷太監親自帶人出宮,往楚王府去一探究竟。

  楚王與生母俱是十分得寵,又背靠太后,府邸距離皇城不遠,乘坐轎輦也不過兩刻鐘而已。

  若是尋常出宮,谷太監拿喬作態,必定是要乘坐轎子的,只是今日事態緊急,卻什麼都顧不得,尋了一匹馬騎上,不到一刻鐘時間,便趕到了楚王府門口,還沒下馬,便瞥見王府周圍有禁軍嚴密把守。

  谷太監暗叫一聲不好,勒住韁繩,卻見守在正門處的禁軍見有人來,近前示意止步。

  禁軍都是在宮裡邊當差的,見谷太監穿的乃是宮中有品階的內侍服制,便客氣三分,道是陛下有令,楚王府中人不得擅自離府,王府之外的人不得擅自入府,讓他不要在此停留,即刻離去。

  谷太監一見這架勢,就覺得事情要糟,宮裡邊只知道楚王被圈禁了,可不知道竟有這麼嚴苛,外人不許進,裡邊竟也不許出,竟是見一面都不成。

  他要是這麼回主子,出宮一趟一問三不知,汪貴妃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谷太監不肯走,從衣袖中取出幾張銀票遞過去,賠笑道:「幾位兄弟拿去喝茶……」

  能在禁軍之中任職的,多半是勛貴官宦子弟,誰會缺這點銀錢?

  更別說這差事是皇帝吩咐下來的,又來的突然,要是出了什麼漏子,誰來頂雷?

  小事小情上他們願意與人方便,但大是大非上還是很理智的:「多謝公公美意,只是我們兄弟幾個怕是無福消受。」

  谷太監又說了幾句好話,禁軍們只是不肯。

  谷太監自覺已經足夠給他們臉面,不想這幾人卻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當即便擺出了汪貴妃這面招牌,向皇宮方向行個禮,厲聲道:「咱家今日是替貴妃娘娘辦事,誰敢攔我?爾等一直阻攔,是否是楚王殿下身體有恙,故而不敢叫我知曉?你們可得知道,楚王殿下不僅僅是陛下與貴妃娘娘的愛子,也是太后娘娘最看重的孫兒,別得了幾分好臉,就不知道自己是誰,阻了自己日後的路!」

  禁軍們與他攀扯良久,早就覺得煩了,現下聽谷太監話里話外的威脅他們,臉上難免顯露出幾分不快,到底是礙於他身後的汪貴妃不曾作色,只說:「我們也只是看門護院罷了,大事如何能拿主意?你若真想進去,便去找辛大統領說話!」

  谷太監也氣的不輕:「不早說!平白浪費了我兩刻鐘!」說完,拂袖而去。

  幾名禁軍目送谷太監離開,忍不住朝他背影啐了一口,而汪貴妃母子得寵多年,又背靠太后,谷太監一個內侍尚且如此張狂,更何況是楚王?

  禁軍統領將那道密旨交給楚王之後,很快便遭受到「我不信」、「父皇不會這麼對我的」、「一定是有小人蒙蔽了父皇」這三重攻擊,旋即就要離府,入宮覲見皇帝,說個清楚明白。

  禁軍統領的任務就是看住他別亂跑,更別說皇帝明里暗裡的已經對這兒子透露出了厭棄之意,這時候放他進宮,是嫌官帽子戴的太沉,想直接丟了嗎?

  禁軍統領當即將他攔下,楚王見狀大怒,二人還動了手。

  單純就身手而言,三個楚王捆起來都不是他對手,奈何楚王畢竟是皇帝之子、太后愛孫,禁軍統領不敢下狠手,生挨了幾下,又厲聲將人勸住,這才滿臉晦氣的出了門。

  谷太監在幾名禁軍那兒憋了一肚子火,再見到禁軍統領,說話便沒那麼客氣,草草拱手之後,道:「咱家奉貴妃娘娘之令,前來探望楚王殿下,還請辛大統領行個方便!」

  禁軍統領心裡邊憋得火兒比他還大,知道楚王九成九沒希望承繼大位,看楚王那做派也不似心胸寬廣之輩,如何會願意冒著丟官的危險行什麼方便,當即便冷下臉去,寒聲道:「陛下有令,王府中人不得外出,外人不得擅入,違令者殺無赦!」

  谷太監臉色難看起來:「辛大統領,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往後的日子還長呢,你說是不是?」

  禁軍統領生生被氣笑了,手扶刀柄,慢慢道:「我說不能進,這是陛下的旨意。」

  谷太監見他聲音放軟,便當是他怕了,當下笑嘻嘻的將他一推,向前道:「咱家便是進去了,又能如何?」

  最後一個字剛從嘴裡冒出來,谷太監便覺脖頸微痛,仿佛是被過分犀利的紙張划過,抬手去摸,卻是一手熱血。

  他瞳孔瞬間緊鎖,眸光驚懼,捂著喉嚨,半句話都沒說出來,「撲通」一聲倒地。

  同行的內侍們看得呆住,手指哆嗦,指著禁軍統領說不出話來。

  禁軍統領卻無暇理會這群內侍,吩咐人將谷太監屍體挪走,自己則進宮復命。

  與谷太監同行的內侍見事不好,也匆忙騎馬回宮給汪貴妃報信,然而到底也晚了一步。

  禁軍統領剛剛才跟楚王打過一架,準確的說是礙於楚王身份,不得不生受了幾拳,衣著難免透出幾分狼狽,冠發微亂,他也不收拾妥當,入宮之後,便往御書房外求見。

  嬴政在殿外逛了一圈,便重回御書房理事,聽內侍回稟禁軍統領求見,自無不應之理。

  禁軍統領剛一入內,便屈膝跪地,不說自己的委屈,只是請罪,道是為遵皇命,不得不殺死一名擅闖內侍,只恐冒犯了汪貴妃,望請陛下寬恕。

  嬴政打心眼裡不喜歡楚王那個晦氣兒子,同樣也不喜汪貴妃做派,更不喜歡旁人違逆自己命令,三重不喜累計在一起,汪貴妃母子豈會有好果子吃?

  他看一眼禁軍統領微亂的衣襟與冠發,詢問道:「你跟誰動手了?」

  禁軍統領頓首道:「楚王殿下年輕氣盛,不能領會陛下的好意,意圖入宮同您分辯,只是臣謹記陛下吩咐,不得令府中之人離開,故而上前阻攔,期間小小的生了幾分爭執,很快便說清楚了。」

  嬴政明白這其中肯定有修飾過的成分,只是水至清則無魚,只要奉命行事,沒必要計較太多。

  他頷首道:「你也說是遵循朕的命令行事,又何罪之有?起來吧。」

  禁軍統領應聲,見皇帝沒有別的吩咐,便行禮退下。

  背對門口退出幾步時,他聽見皇帝吩咐左右:「傳旨,貴妃汪氏御下不當,違逆朕意,即日起去協理六宮之權,廢貴妃位,降為才人。至於宮務,就叫劉貴妃和其餘四妃商量著來吧。」

  內侍似乎吃了一驚,停頓幾瞬方才恭敬應聲。

  禁軍統領心下暗叫一聲痛快,腳下卻不遲疑,麻利的退了出去。

  汪貴妃聽回宮的小內侍說了谷太監被殺一事,登時柳眉倒豎,到底知道圈禁兒子是皇帝下的令,不敢往皇帝面前去生事,只往內殿去更衣,換了身素淨衣裙,要去皇太后面前哭訴。

  這邊剛把衣服換好,外邊傳旨的內侍就來了,看她的眼神里透露出幾分憐憫。

  汪貴妃見狀,心頭霎時間浮現出幾分不祥的預感,再聽完聖旨內容,霎時間玉面慘白,不見半分血色。

  褫奪協理六宮之權,廢為才人。

  貴妃是內命婦第一等,位同相國,可才人又算個什麼東西?!

  區區五品而已,一抓一大把!

  傳旨的內侍見她這般驚痛情狀,不禁心生不忍,然而皇帝的旨意卻不容違抗,他幾不可聞的嘆口氣,說:「汪才人?接旨吧。」

  汪才人木然接過那份聖旨,垂眸看了一眼,卻被那鮮紅朱印晃得眼眶生疼。

  楚王向來倨傲,汪才人也非謙和之輩,只是對於皇帝的身邊人,她還是很捨得下本錢收買的。

  汪才人強撐著沒哭出來,叫宮人攙扶著站起身來,攥著那份刺穿心肝的聖旨,澀聲道:「我與皇兒也不知是做了什麼錯事,竟惹得陛下這樣動氣,此前我去御書房求見時便該明白的,只是……」

  她沒再說下去,聲音卻難免帶了哭腔,看向那傳旨內侍,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還請公公指教一二。」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內侍不敢拿喬,頓了頓,方才低聲道:「仿佛是同橫死的五位楚王妃有關……」

  說完,便行禮離去。

  汪才人神情愕然,跌坐回座椅之上,目光不解:「陛下竟是因此惡了我們母子二人?可明明我的明德才是受委屈的那個啊!」

  忍了又忍的眼淚終於在這時候掉了出來,她抬手抹掉,站起身道:「走,咱們這就去求見太后!」

  ……

  禁軍統領先去將楚王府圍住,大理寺少卿潘正和則往大理寺去點幾名破案能手和經驗豐富的仵作往楚王府去辦事。

  因是奉皇令行事,大理寺卿不曾阻攔,很快便令人去傳喚屬下點名想要的破案能手和仵作。

  潘正和入宮時便已經是午間時分,這時候早就過了飯點,潘夫人見丈夫久久不歸,料想應當是被公務絆住了,只是飯可以在別處吃,近來一日三次服用的藥物卻輕易停斷不得,便用器皿盛了湯藥,往大理寺去尋自己丈夫。

  潘正和忙活半日,服藥之事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這時候見妻子帶來,連聲稱讚妻子賢惠,又端起那碗尚有餘溫的湯藥一飲而盡。

  潘夫人見丈夫面有憂色,將藥碗收起時,不禁多問一句:「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我看夫君臉色不好。」

  潘正和見左右無人,又知道妻子並非多嘴多舌之人,便壓低聲音,將自己領的差事講了,末了又叫苦道:「那可是楚王啊,汪貴妃的兒子,儲君之位的有力爭奪者,陛下叫我去他家查案,這不是為難人嗎?以後他還不給我小鞋穿?!」

  潘夫人聽得怔住,卻不驚慌,有些詫異的看著丈夫,忽的伸手去摸他額頭:「也不燙啊,怎麼糊塗了?」

  潘正和苦笑道:「夫人,你快別跟我開玩笑了。」

  潘夫人也笑了:「夫君,你一向聰明,這時候怎麼糊塗了?陛下令禁軍包圍楚王府,又令你徹查此事,很明顯是不會立楚王為儲了呀。」

  潘正和疑惑道:「哦?」

  「你想,楚王一年之內接連娶了五位王妃,結果全都橫死,這不奇怪可怖嗎?」

  潘夫人徐徐解釋道:「若是人為,這人必定深恨楚王,故而如此為之,可話又說回來了,當日楚王開府,萬事都由汪貴妃這個生母操持,汪家也不是吃素的,幕後黑手究竟是什麼人,竟能瞞過楚王和汪貴妃的耳目,接連取了五位王妃性命?」

  她分析說:「要麼這人權勢滔天,連汪貴妃和楚王都不能比擬,要麼汪貴妃和楚王就是十成十的傻子,自家府邸都成篩子了,還什麼都不知道,眼皮子底下死了五位王妃!」

  潘正和聽罷,卻是變色,小心的看一眼窗外,低聲道:「難道是——」

  「夫君,你瞎想什麼呢!」

  潘夫人哭笑不得:「陛下乃是天子,平白無故的何必尋楚王晦氣,取五位王妃性命?他沒理由這麼做呀。說句不恭敬的話,若真是陛下做的,他怎麼會叫你來徹查此事?」

  潘正和回過味兒來:「這倒也是。」

  潘夫人又道:「如若五位王妃之死乃是人為,那就說明楚王跟汪貴妃真就是草包了,除非——」

  潘正和道:「除非什麼?」

  潘夫人小聲道:「除非這五位王妃,都是楚王殺的!」

  潘正和嚇了一跳:「可不敢胡說!他圖什麼?!」

  「我這也只是猜測呀。」

  潘夫人一攤手,面帶無奈,輕聲細語道:「咱們這說的只是人為,可再玄乎一點,這若是天意呢?接連死了五位王妃,可見問題不是出在某一個女子身上,而是出在楚王妃這個身份上,如此一來,楚王又成了什麼人?被天地詛咒,等閒親近不得的人嗎?」

  她聲音更低,說:「夫君,若換成你,有個人一年之內剋死了五個老婆,你聽說之後怵不怵?」

  潘正和臉上的表情凝滯住了。

  潘夫人溫溫柔柔的問:「若換成你兒子,你心裡打不打鼓?」

  潘正和差點原地裂開。

  潘夫人笑了,又道:「那可是皇帝,是天子啊!但凡扯上天家,隨隨便便在腳下踩張符咒、燒張紙,哪怕不見效,都是要死人的!肅宗的鄧皇后在宮中行巫蠱,事後皇后被廢,鄧家族誅,皇后所出三子被殺,這還是沒能成功呢——楚王一年之內暴死了五位王妃,這不比符咒靈驗多了嗎?!」

  潘正和滿心駭然的揉著額頭,一時間只覺口乾舌燥,百思不得其解:「聽夫人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只是不知怎麼,我先前怎麼沒覺得不對勁兒?明明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啊!」

  不只是他,整個帝都里的人好像都不覺得楚王一年之內連死了五位王妃有多奇怪。

  頭腦中有轉瞬的困惑閃過,潘正和很快便有了答案:「畢竟是皇太后最寵愛的孫兒,也難怪她老人家下令封口,話又說回來,要不是她老人家堅持,禮部也不可能讓楚王一年之內娶五位王妃啊……」

  潘夫人也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只是很快這感覺便淡去。

  她嘆口氣,說:「尋常人家遇上這種事心裡都犯嘀咕,天家——別說是承繼大統,楚王殿下即便是不死,怕也要脫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