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皇座下第七仙帝——墨重大帝,死於亂古大帝之手?!」
寧凡目光驟然一變,如此上古秘聞,他自是聞所未聞,世上也不會有多少人知曉。
記得在封魔巔之時,墨重大帝少年之身的幻象,曾看在自己亂古傳人的身份上,額外賜予自己一滴祖血
亂古視墨重為兄,卻斬了自己的兄長。
但他的眼中,又有化不掉的悲意
他,為何要斬殺視如兄長的墨重大帝
這個疑問縈繞在寧凡心頭,卻自然無法尋到任何答案。
亂古幻象亦沒有為寧凡解惑的意思,步伐緩慢,朝著第二座銅像移動。
在望向這第二座銅像之時,亂古的眼中,悲意更濃
這第二座銅像,是一個面目慈祥的老道,在他的背後,塑著一個銅環
那銅環,與森羅全力催動輪迴之力時,背後的環影極其相似
「始聖之環!這銅像塑的,是一個第三步聖人!」寧凡目光又是動容。
「不錯,這第二座銅像,是一名始聖紫斗仙域有十億仙帝,亦有四百人,修為踏入了第三步,既為聖人,聽調不聽宣他,便是其中之一他是我師,他對我的點撥,自然沒有仙皇多,但若無他,便也無我」
亂古幻象的神情,一霎變得柔和,變得追思。
那一年,他還只是遠古仙域一個低級修真國的國主之子,年方四歲,懵懂無知。
那一年,修國被人侵入,國破家亡,親人死絕,他守著父母屍體,只知道哭,是他的師父,將他從兵亂之中救走
『哭什麼!堂堂男兒,只知道哭!國破了,便重建!親人死絕,便為他們復仇!』
『哼!怎麼越哭越凶了!再哭,你仇家不殺你,老夫第一個先掌斃了你!』
『罷了罷了,算老夫怕了你了,來來來,不哭了,不哭不哭,變!看,這是什麼,是個糖人!嘿嘿,這下不哭了吧』
『相逢即是有緣,小娃娃,你便給老夫當徒兒吧,老夫賜你道號『亂古』什麼!嫌這道號不好聽?!不想給老夫當徒兒?!你可知在這紫薇仙域之中,有多少強者,爭著搶著給老夫當徒兒!』
往事歷歷在目,亂古幻象不由得會心一笑。
但隨即,他周身的殺氣變得更濃,他的雙目也更加血紅,他的眼中,悲意也更濃
他分明站在這裡,背影卻蕭瑟地讓人心酸
「陸元大聖,紫斗仙域四百聖人中,修為排名三百四十四他是我師,更如我父北極界之戰,此人死於我手!此人,是我九神陰陽中第一陰陽烈元陰陽」
寧凡目光一驚!
驚訝於,亂古大帝竟有斬殺聖人的實力,莫非本身也是聖人不成!
驚訝於,亂古大帝不但殺過自己的兄長,更殺過自己的師尊!
「仙帝,不一定便比聖人弱老夫與墨重,皆有斬殺普通始聖的實力」
亂古幻象淡淡自語,似看破寧凡心中所想,回答了寧凡心中疑問。
他渾濁的老眼,似已濕潤,一步步走向第三座銅像,並一路為寧凡介紹下去。
「極明魔帝,紫斗仙皇座下,排名第四十九的仙帝。此人曾數次與我並肩禦敵,交託生死此人,是老夫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墜炎界之戰,此人死於我手!老夫九魔陰陽第一陰陽,因他而成」
「織彩天尊,紫斗仙域四百聖人中,排名第三百九十七此女對我有情道境叛亂之戰,此女死於我手」
「天魘大帝,紫斗仙皇座下,排名第九十六的仙帝,此人於我有恩劫界崩潰之戰,此人死於我手」
「魯南聖,此人曾借我天機策一閱,我尚欠他一個承諾沒有完成妖境大劫,此人死於我手」
亂古幻象一路介紹完此地所有二十六座銅像。
每介紹完一人,他的眼中悲意便更濃,殺氣也是更濃。
寧凡的心中,漸漸有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二十六人有生之年,皆是名動紫斗仙域的蓋代人傑,且或多或少與亂古情分不淺,卻全部被亂古滅殺
亂古大帝,為何要滅殺如此之多的師、友
為何每殺一人,亂古大帝所謂的二十七陰陽,便補全一個
二十七陰陽是什麼,寧凡不知
但他的心中,卻忽然有了一個恐怖猜測。
「莫非亂古大帝曾為了修煉名為『二十七陰陽』的神通,殺盡了師友不成?!亂古大帝,竟是如此冷血之人麼!」
這一點,寧凡無法確定。
滅殺這些強者的戰績,亂古不似說謊;他眼中的悲哀,卻也似乎不是說謊
終於,亂古大帝走到了最後一個銅像面前。
那是一個拈花含笑的女修,坐在一株菩提樹下,痴痴望著天空
望著這一名女子,亂古大帝的雙肩,竟忽然有了顫抖,眼中的悲哀,已化作老淚,流了滿面
好似有一個嬌軟的聲音,至今仍迴蕩在他的耳邊。
便是為了這個聲音,他拒絕了無數女修的情意,如那織雲天尊,亦如神虛始祖
『亂古我會在菩提樹下等你一世你,一定要活著回來若你死,我會隨你』
我會隨你
我會隨你
他終於回到了菩提樹下,但,卻竟是親手將她殺死!
「鶴瑤」
亂古幻象顫抖地伸出手,撫摸著銅像之中女子的側臉。
他的心,在滴血親手殺了其師其友,殺盡一個個恩人,他的心中自是不甘,自是悲憤,自是愧疚,自是無奈
但親手殺了這個女子,他卻是在一瞬間,失去整個世界,這世間,也從此也再無半點牽掛,值得他去多看一眼
他的背影如此孤寞,如此悔恨他的悲意散開,好似整片天地,都要融化在他的悲意之中
「鶴瑤,紫斗仙皇座下,排名十萬之後的仙帝她,是老夫的道侶她,是老夫的全部她沒有在菩提界,等到我的歸來天荒崩潰之戰,她被老夫親手斬殺死於老夫之手她,使得老夫二十七陰陽,至此補全」
亂古幻象眼中的悲意,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他的雙目漸漸冰冷無情,血紅地好似滅世魔君!他身上的殺氣,好似要殺盡蒼生萬物!
在這一刻,亂古幻象驟然轉身,死死盯著寧凡,神情冰冷無情,冷厲問道。
「你,可想獲得本帝的亂真傳承!可想獲得『十億大帝,攻伐第一』的《亂環訣》!」
他沒有邁出半步,僅一個目光,卻好似引動著整個天地的大勢,朝寧凡狠狠壓下。
這一刻,寧凡好似化作了孤舟一葉,在這股驚天氣勢中,竟是半步都無法動彈!
「你,想不想學《亂環訣》?若學成此術,便可修煉陰陽魔體!陰陽魔體分二十七重陰陽,縱然你只修成第一個陰陽,也足以讓你在鬼玄之時,渡真後期無敵!若你修出二十七陰陽,便是未踏入第三步,也足以匹敵普通始聖!」
「若你修煉《亂環訣》,修為足夠之時,更可陰陽合一,自行修煉出『元始之氣』,踏入第三步的機會,極大!」
「若你修煉《亂環訣》,這天地,再無任何同級修士可與你匹敵!」
「你,可願成為後世天地攻伐第一的修士!你,可願成為這末法時代,四天九界之中,唯一一個聖人!」
亂古幻象的聲音,好似心魔,立刻在寧凡心中瘋狂滋生。
他的道心修至今日,同級之中絕對算是堅固,卻絕非沒有破綻裂痕。
寧凡最大的心魔,便是渴望提升修為實力,守護身後之人。
他從未斬去過自己的心魔,這一刻,這一心魔在他心中瘋狂滋生!
他的目光竟有了一霎時的貪念、渴望。
他想獲得亂古大帝的《亂環訣》,想獲得踏入第三步境界的機會,想成為這四天九界中的第一強者
因為若成為天地第一,他便再無需殺戮,再無需躲避,他想要保護誰,便也輕而易舉
「想!我想要《亂環訣》!」寧凡又如入魔,內心瘋狂動搖。
亂古幻象卻是冷冷一笑,忽然間,雙目殺氣猶如驚濤,立刻便有兩道紅芒爆射而出,湧入了寧凡雙目之內。
「想要《亂環訣》!容易!」
「殺盡你的父母,師尊,知交,道侶!便能修成二十七陰陽,便有資格獲得老夫傳承!」
「你,可願做一個殺親證道的魔頭,繼承老夫的全部道統!」
「你,可願!」
那兩道紅芒射入寧凡體內的瞬間,寧凡被心魔肆虐的心,立刻有了一霎清醒。
在這清醒的瞬間,他卻是有了一股駭然的感覺!
在他的體內,正有兩道紅芒瘋狂肆虐,那紅芒似有著蠱惑人心的魔力,只一瞬,便覆蓋了他的雙眼,他的修為,他的元神,他的一切!
他的身體,好似已經不再是自己的身體。
他的修為,再無半分聽他調動。
他的心神世界,不斷有紅芒驚雷鋪天蓋地散開,將他的心神全部掠奪!
在那無盡無止的紅芒世界中,只有一處,還是半黑半白,那裡有他的道,死死抵禦著紅芒入侵。
在這片紅芒世界中,有無數道紅影,與寧凡一般模樣,冷笑不絕,已然入魔。
這些紅影一個個或是目光貪婪,或是目光凶戾,或是嗜血冷笑。
唯獨在那少許黑白之地,還有一個白衣如雪的寧凡,死死守著心神不滅。
寧凡望著心神世界的漫天紅影,神情滿是震驚,滿是憤怒!
他的耳邊,好似有無數道蠱惑之聲,蠱惑著他遵從亂古幻象的命令,修煉《亂環訣》,殺親證道!
他的身體,已經屈服於紅芒的統治,一步步朝著亂古幻象走去,似要接受亂古幻象的傳承,下一步,弒殺其親!
控制不了身體,根本無法控制!
在紅芒進入身體的瞬間,他的身體便再也由不得他來掌控!
且寧凡更有一種感覺,若這心神世界中最後一點黑白之地失守,他將徹底被紅芒掌控,除非是死,否則終此一世,逃不過紅芒的操縱!
「這紅芒,究竟是什麼!這種力量給我的感覺,很像是輪迴之力,但他的本質,卻與輪迴之力孑然相反!」
「擋不住!無法抵擋!這紅芒的侵蝕太過恐怖,根本不是我能夠抵擋的!」
最後一點黑白天地,正一點點被紅芒侵蝕,化作腐朽。
最後一個白衣寧凡,終於也一點點化作了血影
無數血影寧凡,終於在這心神天地歡呼起來。
他們要修煉《亂環訣》,他們要遵從亂古幻象的吩咐,殺親證道!
墓宮之內,寧凡的雙目已徹底化作血紅,他的嘴角勾起獰笑,他貪婪望著亂古,森然笑著。
他是被紅芒徹底操控的寧凡,他,一獲得《亂環訣》,一出這墓宮,他便要大殺十方,首先拿至親開刀!
其父雲天決,殺!
其母寧倩,殺!
其輪迴於凡塵的弟弟寧凡,殺!
其師韓元極,殺!
還有那眾多紅顏,一個個都要殺,殺,殺!
他要殺盡一切,他要成為這四天九界唯一一個聖人,他要掌控這世間的一切,他要,殺,殺,殺!
但殺盡一切之後,他,還剩什麼
還剩什麼
還剩什麼
一絲迷茫,漸漸在寧凡的眼中流動開來。
雙目血紅的寧凡,忽的猛然抬手,重重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
這一拳,他沒有留存任何力量!
這一拳,他寧願將這身殘軀滅殺於這間墓宮,也不允許自己去殺害自己的至親!
在這一拳轟中身體後,他的身體立刻燃燒起了半黑半白的火焰!
那火焰,是他執念之道幻化而成!
這紅芒可剝奪他的修為,剝奪他的身體,剝奪他的一切,唯獨,不能剝奪他的道!
這執念,不朽於輪迴,世世代代都留存於他的心中。
這執念,無物可滅!
「此子,竟想要自滅於此!」亂古幻象冰冷的目光下,深藏著一絲動容。
寧凡卻是猛然一步邁出,渾身燃燒,目光卻是褪去紅芒,恢復冷厲!
他冷厲看著亂古幻象,毫無畏懼,只有震怒!
他不懼這尊幻象,不懼!
他是鬼玄,這尊幻象卻比向螟子都可怕,但這又如何!
他本是為亂古另一半傳承而來,但若這傳承竟是要犧牲所有至親,才可修成,他,寧可不要!
他寧可自滅於此,也不讓身後之人受到牽連!
而連累他至此的亂古幻象,無論如何,他都要讓他付出代價!
「亂古!若無你的傳承,便無今日之我!寧某顧念你恩情,敬你如師!所以,我決定來尋你另一半傳承!但這並不表示你可隨意對我種下神通,奪我身體,奪我修為,奪走我的一切!」
「寧某更加不容許你借我之身,毀我身後之人!」
「你可剝奪我的一切,唯獨我的道,你,奪不走!」
這一刻,亂古幻象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步步踏向自己的鬼玄,而是一隻蝶!
一隻寧願焚燒成灰,也要撞向自己的蝶!
一隻敢以弱小之身,迎擊擊強者的蝶!
在此蝶身上,有著一股不容忽視的道,正隨著他的自焚,而越來越強大
「雖說老夫種在他體內的,只是萬分之一道劫念,但想不到,他竟可憑自己的道,生生壓制住劫念」
「此子煞氣雖重,我本還擔心他的心性,如今看來,此子卻寧可自滅,也不傷及親師,自然不可能是絕情之人」
「這考驗,他卻算是通過了這些年來,進入此宮的修士,唯獨此子一人,通過了考驗」
亂古幻象眼中的冷意,一點點收起。
他看著步步走來的寧凡,卻是忽然滿意地點點頭,出手如電,揮手間,散去了寧凡體內的紅芒。
甚至於,連寧凡意圖自滅的火焰,也一一熄滅。
在寧凡反應過來這一切之前,他已抬手凝出一個玉簡,拋給寧凡,歉然道,
「老夫之前的言語,有真有假,連同那紅芒,都是對小友的考驗。具體如何,小友看過玉簡,自然全部知曉。這玉簡之中記錄的,便是老夫除《陰陽變》外,自創的另一部功法《亂環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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