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龍王吞夜叉!
對於林動調戲的言語,聶小倩矜持地笑了笑。
她的臉頰微紅,頷首低眉地用湯勺攪動著鍋里熱騰騰的湯水。
屋子外面寒風凜冽,內里篝火堆燒得噼里啪啦,帶來暖意的同時,還有一位美人素手調羹,可謂是一份極致的享受。
只不過……
「咸了。」
林動這廝大煞風景,腦袋湊到鍋邊嗅了嗅道。
聶小倩微微翻了一個白眼,沒理會他,卻聽林動又道:「其實我蠻好奇,你說你是金華人,金華離此地又何止萬里?況且,十萬大山多生妖魔,小倩姑娘一個人獨居山中就不害怕嗎?」
林動也不顧燙手,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就往鍋中探去,撈起一塊煮爛的芋頭,放入嘴中。
「將軍,未免太粗魯了一些。」
聶小倩用勺子輕輕敲打向林動手背道。
原來是林動吃完一塊爛芋頭還嫌不夠過癮,大手再度往鍋中探去,而聶小倩作為掌勺人,自是面有不虞,就用勺子敲開他的手。
「嘻嘻。」
林動戲謔笑了笑,也沒強行去搶吃食,舔乾淨手指,混不吝地在濕漉漉的衣服上擦了擦。
「小倩姑娘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他臉上在笑,可眸底深處卻是一抹兇殘之光閃過。
「將軍,妾身好意收留於你,你何必探究妾身的根底,不過是一場萍水相逢的緣分。」
聶小倩臉色冷峻了兩分。
呼!
大風推開屋門,帶著冰雪氣息的寒風,拍打得篝火獵獵舞動。
聶小倩一手持勺,一手輕取髮簪,如綢的黑髮,瀑布般傾瀉而出。
髮絲飛揚,拂過林動臉龐。
「哼。」
林動冷哼一聲,伸手朝著女人纖細的手腕抓去。
然而……
砰!
嬌俏的佳人,竟如同一團霧氣般化散開來,淡淡的白霧,被雪風一吹,帶向屋外,空中只有裊裊的餘音落下。
「將軍,往後若是遇到困難可憑此木簪尋我。」
空氣還殘留著女人身上的淡雅的香氣,啪嘰,林動順勢把落在篝火旁的碧玉簪子拾起。
「困難?哼,我能遇到什麼困難。」
想了想,林動還是把地上的簪子收了起來。
「來,吃東西。」
他對馬文才一招手道,將就著木勺盛了一碗熱湯又吃了起來。
「聶小倩?」
他嘴裡嚼著芋頭,含糊不清地嘀咕著。
……
鎖龍城西面。
十萬大山裹著的鎖龍城有一點很是奇怪,那就是裡面的人出不去,但是偶爾,抑或說每隔上幾年,就會有一批外面的人,走進大山。
倒霉透頂的,自然是被山裡的妖怪吃了。
運氣好的,就有一定的機會進入鎖龍城中,百多年下來,山內山外也有一條溝通途徑,那就是通過繞山的商河。
而林動第二元神,就在鎖龍城西面大山的商河入口處。
此地芳草萋萋,霧雨綿綿。
環山被一條彎彎曲曲的河水圍住,輕飄飄的一葉扁舟,正從河對面而來。
少頃。
蘆葦盪一陣晃動,走出兩位公子哥來。
一個高大魁梧,戴著白色狐狸面具。
另一個……
「咦,不對。」
舟上的艄公,細細一看,其中一白衣公子,竟是女扮男裝,俊俏得厲害,小模樣比鎖龍城春風樓里最漂亮的花魁還要來得美貌。
「喂,船家快來啊。」
狐狸面具男子招了招手。
撐篙的老頭子好歹上了些年紀,儘管被那位女扮男裝的姑娘美貌給震驚到,但很快就又鎮定了下來。
他把船開到兩人面前,身上還沾著些河中心的霧水。
「總算是找到船了啊,沿著河岸走了里許,才看到你一個撐篙人,可不容易。」
狐狸男又道。
這人自有一番氣勢,儘管臉上戴著狐狸面具,削了身上三分霸氣,可衣袍下結結實實是宛若山岩般稜角分明的肌肉。
瞧那隱隱的輪廓,就知道他有著一副何等雄魁的身軀。
「依著我的意思,咱們直接飛掠過去就是,何必坐船,無事找事。」
扮作男裝的俊俏姑娘皺眉說道,嫌棄那條陳舊的木船。
「銀鈴兒,你這樣說可不對,這條河寬有十數里,咱們法力本來就受了限,又不比往常,能節約一些是一些,說不定後面還得遭遇什麼呢。」
林動第二元神細細分說起來。
沒錯,這個戴白狐狸面具就是林動的第二元神。
至於,為何要套張面具在臉上,自然是為了便於區分。
第二元神與本尊之間,儘管聯繫微弱,不過,一些簡易的消息還是能夠傳遞出去,彼此知曉。
比如。
如今本尊在此界,化出來的特殊身份是鎖龍城城主。
那麼,分身再頂著城主的臉在城中行動可就不太好了。
況且,第二元神也被虛空中冥冥之中的那位存在安排了特殊的身份。
那就是——獵妖師。
第二元神與銀鈴兒都一樣,都是從外面專門來到此地,利慾薰心,狩獵妖魔的法師。
另外,大抵是因為踏入洞玄境界的緣故,銀鈴兒,林動的第二元神都沒被封印過往記憶,他倆對於彼此的真正身份,那是一個心知肚明。
「老人家,我們從外面來的,想要去往鎖龍城一趟。」
林動微微勾頭說道,狐狸面具下的眸子,閃爍著精光,不住在撐篙人身上打轉。
「外面,外面難道不好嗎?非要來這種地方。」
那艄公突然揚起頭道。
乾瘦佝僂,奄絲絲的,好似一根曬乾了的老黃瓜,沒一點的活力。
林動眸子轉了轉。
「妖怪就是金錢,我們是專門狩獵妖魔的法師,此地十萬大山十萬妖,那簡直是一筆寶貴財富。對了,待會兒呢,我們入城之後,稍作休整一番,就會順勢接點委託,你有沒有什麼要我們幫忙的?」
林動笑問道。
艄公甩了甩頭,只淡淡說了一句,「上來吧。」
林動,銀鈴兒依次上船,船櫓一撐,小船緩緩而動。
「這年頭死人比活人多,你們得有多想不開來此地獵魔,老朽在此前後十數年,就沒見著一個人能走出十萬大山的。許進不許出,才是這裡的規矩。」
「無妨,規矩都是用來打破的嘛。」
林動揮了揮手,無所謂地笑道。
「呵呵。」
小河上,只有艄公幹啞的聲音迴蕩。
「喂,等等我啊!」
一個聲音,從河道邊突兀傳來。
「船家,且慢開船,捎和尚一程。」
那聲音變得更為急促,一個穿著草鞋的光頭僧人大踏步而來。
「咦。」
林動目光一凝。
眼熟!
無比地眼熟。
粗布衣衫,身材還算高大,長相嘛,也無甚奇特,可林動就是覺得好似在哪兒見過。
「奇了個怪,以前許久都等不來一個客人,今日卻一下來了三位,甚是奇特。」
艄公把船停下又讓那和尚上船,接著才不徐不疾地搖動船櫓。
和尚的手很大,不胖也不瘦,比林動第一個頭,就是皮膚黃褐色,臉上長滿了褶子。
「阿彌陀佛,小僧燈草和尚,見過幾位施主。」
粗衣和尚一手執佛禮道。
「燈草和尚?」
林動,銀鈴兒齊齊出聲,可隨即眉頭一壓,臉上又露出了苦苦思索的神色。
「這名字,好耳熟,貌似在哪裡聽過。」
但無論如何,兩人都想不起來了。
第二元神林動想把這件奇怪的事情,傳給本尊,可天地之間,時靈時不靈的那道屏障,又把他與本尊之間的聯繫給隔絕了開來。
「坐吧。」
林動的第二元神想了半天都想不起來,伸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不過,這可不意味著,這事兒的結束,而是——林動把燈草和尚身份的事情,悄悄放在了心頭。
銀鈴兒從上船開始幾乎就沒說話,此刻也只是把頭轉到一旁,她一直淡然地望著河中茫茫的霧氣。
當然,在心底真正的心思,其實,銀鈴兒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來。
小船在河上平穩運行,片刻之後。
「三位施主,喝點酒不?」
燈草和尚解下腰間一個酒葫蘆道。
→
「伱還喝酒啊?」
林動眸子裡閃過一絲詫異。
「哈哈哈,佛祖心中坐,酒肉穿腸過,小僧從不忌口。」
燈草和尚笑道。
林動搖了搖頭,銀鈴兒沒理會他。
和尚便把酒水遞給了船家,船家道了一聲謝,才小小地抿了一口。
河中的霧氣,比之前又濃郁了許多,好似一輪飛舞的輕紗,輕輕罩住了水面。
興許是喝了一口酒的緣故。
艄公的話匣子漸漸打開。
他忽地說道:「老頭子我勁小,這船開得也慢,要不然為幾位講個故事,給大夥解一解疲乏如何?」
銀鈴兒繼續一語不發。
燈草和尚,林動都露出饒有興趣的神情。
自此艄公的故事也就開講起來。
……
說早些年,往上數,大抵是王生爺爺輩時期的事情。
碼頭有一個漢子叫做馬三,是個軍頭,不過好賭,輸成了窮光蛋。
沒辦法就在碼頭邊上搭了個窩棚度日。
有一個晚上,馬三起來解手,忽然發現岸邊有一個黑袍人鬼鬼祟祟地給船底吃水畫出一道紅色痕跡。
那會兒,鎖龍城有個物換物的規矩。
當時,也不知王家大爺,也就是王生爺爺輩是怎麼弄的,反正與外界是聯繫上了,平日會把獵殺的妖怪,甲殼,肉質用船給送出去。
人出不去,但是東西可以。
而正常情況船是順水而流,每月又有一兩天,河水會形成逆流。
外面的船隻,載物不載人,會帶著一大船的生活物資進來。
正是此般讓鎖龍城興起過一段時期的船貿。
另外,不是沒有人嘗試著順河出去……可無一例外,都在商河彎口處沉船,抑或是破爛的船隻,載著屍體返航。
反覆試了幾次,王氏一族才漸漸打消了從河口出去的主意。
不過,貿易交流,在那些年一直沒停過。
話題回歸,馬三這裡……
馬三當時就覺得這個事情很奇怪,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結果,第二天就收到消息,有一些船隻還沒出去,就在商河彎口被風浪打翻。
這種情況也很正常,商隊出去的船隻,過河灣時,一般十條裡面就會有個兩三條翻車。
具體的話,就是船商賭運氣。
馬三當時也是留了個心眼,心頭一動,就去碼頭仔細一數。
巧了不是,他發現翻了的船隻,大抵就是那個黑袍人做了手腳的。
後面,他又觀察了幾次,竟果真如此。
而且,其他人都無法發現那個黑袍。
馬三機靈啊,便以此作賭局,開盤。
時間一久,竟讓他搞到了一番富貴,有妻有女。
不過,正所謂,紙包不住火,時間一長,王家家主就知道城中有這樣一個奇人,便命令他專門來斷定出河貿易船隻的生死。
具體哪些商船能夠出去,而哪些商船不能出去,都是他一言而斷。
開始兩次還好。
後來,他選定可以出海的船隻,反倒是接連出事。
這下,馬三急了,特意往那些被打撈起的商船上一看,明明吃水線上沒有紅線作為標記啊。
「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有人拍了拍馬三的肩膀。
馬上循聲扭頭,一時間,亡魂大冒。
原來船櫓杆子上竟畫了一道紅線來。
他一仰頭發現,拍他肩膀的赫然就是那個黑袍人……
艄公的聲音漸低,船隻緩緩停留在河中心,霧氣白茫茫地越發盛大。
「呵呵,有意思,那黑袍人莫不是水底的商河龍王。」
林動戲謔道。
他眼尖,清晰看到艄公握住撐杆的位置上竟也刻著一道紅線。
「哈哈哈。」
燈草和尚同樣大笑起來,「老人家,小僧這裡也有個故事,您可得聽好了。」
語罷,燈草和尚放下酒壺,說起自家故事來。
……
世上都言,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話說有一個船夫,河裡討生活,可這廝心狠手辣,遇到外地來的就一刀捅殺了,劫掠財貨。
水裡浮屍一多,這惡名一起,漸漸城裡的人也不敢搭坐他的船。
偏巧的是往後幾年,他營生的之地,根本就沒外人過河。
倒霉悲催,船夫沒法生活了,就賭咒發誓說要是自己往後再犯下惡行就讓地府里的夜叉自己丟進油鍋里炸。
結果巧了不是……他賭咒發誓沒幾天,就又有外地人進來了。
這一回呀。
來的卻是個和尚,這和尚白白胖胖,背著一包袱,開始還好用布遮擋。
後面嘛!
河上風一吹刮,掀起布來,結果就露出包袱里沉甸甸,白花花的銀子。
正所謂——惡狗改不了吃屎。
那船夫貪念一燒,把船板一翻,抽出刀子竟結果了和尚……
「你猜怎麼著……」
這時候,燈草和尚突兀地問道,話中藏話。
「老頭子猜測那和尚一定死得很慘。」
艄公緩緩放下撐杆。
「不,不,不!」
燈草和尚晃了晃指頭,「那胖和尚腹部中了一刀,可流出的竟不是血,而是萬千的黑氣,黑氣中露出一個又一個惡鬼的猙獰面容。一群惡鬼,皆是過往此河被害之人,先是把那船夫血肉啃食殆盡。再後來嘛……嘻嘻,那胖和尚化為一大肚夜叉,一叉子挑起船夫魂魄,裹了麵粉,放進油鍋烹飪起來,正所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船家,您說可笑不可笑。」
燈草和尚說完,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我看不好笑。」
艄公直接甩下杆子,嘴巴凸起,牙齒變得森寒尖銳,手指變成爪子,胳膊上長出鱗片,直接向和尚撲殺了過去。
「唉。」
林動嘆了口氣,就算你們要圖窮匕見,也該把自己和銀鈴兒送過河才對吧,停在半道中心算是哪門子的事情。
「昂!」
船夫發出狂野吼聲,瞧其模樣,反倒是像個水底夜叉。
船頭朝下一壓,整條船隻好似一條上鉤的魚,在水中撲通了起來。
「我說自己用法力飛過去,你偏不。」
銀鈴兒一臉嫌棄道,並不喜歡眼下這番亂七八糟事來,她這會兒更想與林動本尊碰面。
林動第二元神攤了攤手,表示無奈。
「風來!」
銀鈴兒輕輕一甩袖口,一股大風拂過,把自己與林動第二元神同時卷了起來,這是太乙秘術中的天罡法,從南華老仙洞天所得。
船夫化為夜叉真身撲出。
那燈草和尚也夠機警,腳步輕輕一點就偏到了一邊,然後一腳蹬出,身形往後飄。
舟船反倒是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急劃了出去。
水浪濺得足有丈高。
昂!
那夜叉還穿著船夫的衣裳,兩個眼珠子瞪得滾圓,先是被銀鈴兒招來的風術給吹歪,接著,又被和尚拉開了距離。
此刻,夜叉的震怒無以言表,脖子上的青筋大塊大塊鼓動起來,鱗片倒豎,一副怒髮衝冠的模樣。
「口奄卓達,瑪哈卓達,吽!(龍王咒)」
燈草和尚一記法印拍向河面。
砰砰砰!
水浪濤濤。
昂昂!!
一道恐怖的聲嘯響起,比夜叉的吼叫兇狠一百倍。
整個河面頓時翻臉,狂風大作,這股風卻是妖風,與銀鈴兒招出的青風完全不同。
水浪滔滔,狂風暴卷,霎時間,河面形成巨大旋渦。
小船被惡浪高高拋起,船上的夜叉,也正剎那間失神。
下一刻。
龐大黑影從水面浮出。
撐天的巨口,把夜叉連同船隻一起吞了進去,臨死的前一刻,夜叉所見,皆是密密匝匝鋒利無比,白森森的尖牙。
轟!
又一個浪頭落下,船隻與船夫皆為不見。
「兩位施主,抱歉了。」
燈草和尚說完,踏浪而行。
林動,銀鈴兒兩人為了避開水波,也一口氣乘風,落到岸邊。
至於河底的那頭龐然大物,鱗爪俱全的怪物,其具體模樣,沒人在意。
河面之上,只有一塊黑色的暗礁。
礁上露出兩隻血紅燈籠,注視著空中遠去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