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回頭哪裡是岸？
無頂山，枉死城。💚♝ ６❾𝐒𝓗𝕌x.¢𝕆м 🐙💝
夜叉，羅剎把守森嚴。
黑瓦紅牆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黑洞。
一條九尺大漢，頗有些艱難地從中鑽了出來。
把守的夜叉見狀，提著手中鋼叉問道：「汝為何人？」
來者，獅鼻闊目，身披黑甲，單是站著，就是一團的凜冽殺氣。
「吾乃是孔雀明王教的仙家，黑袍常仙，上山能擒虎，入海能降龍，速速去稟告你們家大王，就說老朋友來訪。」
那常仙對下人，頗有兩分倨傲，拿眼神朝夜叉身上一掃言道。
「常仙？」
夜叉聞言不敢怠慢，立刻入城主府通稟。
黑袍常仙等了片刻不見門房回來，心下也就有了幾分不耐，當即，向四方環顧一圈。
他見左近，皆是高牆黑瓦，而大門又是洞開著的，便起了心思。
常仙隨化出本相來。
一股腥風驀地席捲而過，門外，一頭鱗片黑沉沉，足足兩人環抱粗細的如龍般的大蟒蛇昂起了頭來。
視線越過入戶的高大照壁，就見其中一座幽暗黑色的大殿，殿門外立著巨大炭火銅盆。
盆子裡燃燒的是一節節人脛骨（腿骨），火焰呈現詭異綠色。
咚咚咚。
巨大銅磬敲擊之聲，從殿內接二連三響起。
「速速有請！」
一道沙啞嗓音響起。
聲音越過照壁，飛入常仙的耳中，火盆中綠火隨著響動的聲音跳動，宛若精靈。
「盡搞些排場耽誤事兒。」
巨蛇口吐人語不耐道，快速朝屋中爬去。
陽間，陰間儘管互不相通，可人死為鬼，數量一旦龐大，鬼魂也就把人間禮法給帶入了幽冥。而黑山老妖就受儒學感化，平常總是一副書生秀才打扮。枉死城中宮殿，也是仿照大儒府邸修建，當然，其中也有兩分黑山老妖自己的心思，而這些統統招來了常仙的不快。
常仙本是山林中妖仙，雖攝伏於孔雀明王，卻是最不喜歡這些凡人虛禮。
在常仙看來拿黑山老妖與普渡慈航比較，兩者卻是雲泥之別。
普渡慈航在南理建立的妖魔之國，把一朝的文武百官，心肝挖盡，可謂是凶威滔天，諸天神佛都降服不得。
而黑山老妖的一些布置，只讓人覺得小家子氣。
咚！
又是一聲銅鐘轟響。
常仙已至殿前，那黑色大殿厚重大門才緩緩拉開，一青袍書生緩緩踱步出來，其左右兩側，分別跟著一隊佩戴盔甲，手持鋼刀的夜叉，羅剎。
「普渡慈航大哥，果是信人，派仙家來此，莫非是前來相助。」
黑山老妖理了理袍子，一拱手道。
這老妖率兩隊人馬，本是打算出府迎接常仙，沒想到這頭蛇妖自己就溜達了進來，黑山老妖心底笑其無禮，無禮也就意味著對人間了解不多，畢竟金國仿晉，把禮學之風颳遍了整個中原。而南宋理宗，則是把禮改為理，提出不同主張，與金國正好相反，講究格物致知。
常仙無禮，對人間了解不多，換句話說，就是沒有經常遊走中原地區，那神通又能強到哪裡去？
實際上，常仙作為孔雀明王教的五大仙使，本領是相當的不凡。
孔雀明王教派之中，除了普渡慈航是從白袍仙家一路晉升為明王之下的大教首外，論排名的話，其次就是這位大蟒蛇成精的常仙。
常仙不懂黑山老妖肚子裡這些彎彎繞繞。
這廝甩了甩宛若磨盤大的一顆蛇頭，晃著腦袋說：「黑山大王，鄙人來此正是為了一件事情，你與我家教主有約，當日既然作了約定，那麼按照規矩，我派教主自該趕來就是，可如今卻是難了……」
隨著常仙述說，黑山老妖的眉頭驀然皺緊。
……
天空中青光大作。
山林間百鳥齊鳴。
坐在一十八天女所抬法駕之上的普渡慈航飛向天空高處，其額頭中央，綻開一隻金色法眼。
法眼中斗射而出的金光，一瞬間刺破周遭重重法禁。
普渡慈航心頭怒火猛燒，抬手的剎那，不留半分餘力，全力施為，拍出一枚卍字印記。
「仙姑從何處來，為何攔我去路。」
普度慈航呵斥問道。
金色佛印飛出，嗡嘛呢叭咪吽，陣陣梵音響徹天地之間。
「何故攔我，何故攔我……」
普渡慈航一聲呵問，音波滾滾，在山林上空迴蕩，又如潮頭般拍向空中某處。
說來實巧。
林動一行人殺向無頂山，又因為灰仙，灰八爺本命魂燈熄滅的緣故，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遠在南理國的普渡慈航。
這老妖也算是有幾分信譽，略一思忖，就帶著一大幫人馬，氣勢洶洶跑來給黑山老妖幫忙。
只是萬萬沒想到，半路中竟有高人設置了禁法。
要說這個普渡慈航也是了得，不愧為南理護國法師，天眼一開，直接刺破法陣，逼迫青鸞，蘇離，兩人不得不現身。
「哼。」
青鳥性傲，冷哼一聲，並不與人解釋，一手提起青鋼劍，反手斬出一道煌煌劍氣。
六丈長劍氣虛影把佛印震碎。
而後嬌嫩手掌一拍，青鋼劍發作一道洪光飛出，卷殺向普渡慈航。
可到底……
「阿彌陀佛，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普渡慈航口中宣揚佛號，腦後升騰起足足九圈金光，渾身上下綻出萬千紅霞，頓時間，那青鋼劍竟不得寸進。
青鳥無奈，背後的翅膀虛影撐開，輕輕一扇抽身飛退，青鋼劍倒飛了回去。
「無頂山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普度慈航，你才是需要回頭。」
黑衣赤發的女子，雙手環抱於胸前，出現在了天空另一側。
普渡慈航鼻子抽了抽。
那張白俊的臉上，透著一道森邪笑容來。
「一股子香灰氣息，你們是幽冥鬼界的神道中人。不知是哪位大仙手下，竟敢在此阻鄙人成道？可知我孔雀明王教威名。」
「你這廝，我們是九幽素女娘娘的人，你與黑山老妖的謀劃，一舉一動都掌握在娘娘的手中，若是不識好歹，今日就煉化了你去。」
身段妖嬈的蘇離，臉上閃過慍怒的神色。
普渡慈航的模樣顯然是沒怎麼把幽冥鬼界的陰神放入眼中，呃，也不能說沒把地府陰神放入眼中，準確地來講是——沒把蘇離，青鸞鳥收入眼底。
孔雀明王教的實力，可不算弱，大差不離，是靈山上面，除了世尊，彌勒外的第三股勢力。
其本質也是世尊引來，與彌勒未來佛一脈相鬥而培養出來的。
論淵源糾葛，九幽素女娘娘的影響力，無論是在后土娘娘神系之中，抑或是幽冥鬼界都很好使用，甚至是天界，也能說得上兩句話來。
可問題在於，現在這片天空之下，九幽素女娘娘說了可不見得能夠上算。
「哦，原來是素女娘娘。」
普渡慈航眸子轉了轉，一個飛身坐回法駕。
其周圍圍攏著大批的僧侶，還有什麼捧花的小沙彌，吹拉彈唱的樂隊班。
這一頂法駕是蓮花模樣，頂蓋上是祭煉過的薄紗籠罩。
此器物一旦合攏，更是一件極為厲害的防禦法寶。
在法駕之中，軟墊之下，則是立著一十八位妙齡少女，露出肚臍，頭戴輕紗冠，手腕腳踝繫著銀白鈴鐺，侍奉著這位孔雀明王教中，明王之下第一人。
「還不走，莫非伱當真不識趣。」
蘇離眉頭一皺，攤開手來，嬌嫩掌心，一滴黃褐色的泉水不住旋轉，漸漸地水滴越轉越大，最終變成一顆水球。
一股沉沉威勢從她身後迸發而出，似有萬千生魂在哭嚎。
「啊哈哈。」
普渡慈航大笑起來。
「若真是素女娘娘不惜打破幽冥界千萬年來的規矩現身於此，本座我二話不說，當即就退走。可你們嘛，還差了些火候。本座為南理護國大法師，豈能出爾反爾，既然答應了黑山兄弟，若是不敢去相助，豈不是招惹天下英雄笑話。況且……」
聲音頓了頓，普渡慈航嗓子變得尖銳起來。
「爾等陰神真就以為三界之內，英雄好漢都是如你等那般生出鬼蜮心思，是個言而無信之徒。本座看你們呀，是在陰間當官太久，變得麻木，變得不義，變成了一塊冰冰涼涼的石頭。」
普渡慈航大叫起來。
「去死。」
青鳥忍不住口對方污言穢語，口中施了個訣，天空頓時黯淡了下來。
綿延起伏的山脈被陰影籠罩，方圓百里天光被一雙巨大翅膀遮擋住了，如林木般的黑色羽翼撐破天幕。
隨著青鳥話音落下。
狂風倒灌，萬千柄青色羽翼如凜冽的鋼刀，積攢射落而去。
「來得好。」
普渡慈航翻身跳起，雙手合十，一瞬間拉扯開一團巨大金光。
佛光之中，竟有十數羅漢虛像。
或靜坐，或騎鹿，或袒露上身，手舉金缽，抑或是托舉寶塔，赤足過江，降龍伏虎不一而足。
總之，十八尊羅漢裹挾在一團足足十數里的巨大金光之中。
那些凜冽如利刃的飛羽，懸在天空盤旋飛翔宛若劍池的羽毛，統統被佛光給攔截下來。
山脈賁張開裂，彈開的飛羽，落在山石之上，把大地切割得溝壑縱橫。
「普渡十方！」
普渡慈航雙手撐天，佛光朝著上下四方持續蔓延。
蘇離見勢不妙，掌中旋轉的水球驀地拍出。
黃褐色水球遇風就漲，越變越大，似有無盡的黃泉陰靈隨著水球一起前行。
澎咚！
金色佛光與水球相遇，一聲恐怖的聲浪爆發出來。
黃泉水球隨即炸開，無盡的陰靈一遇佛光，渾身上下立刻燃起佛火。
鬼魂被火燒身，發出悽厲的嚎叫。
然而那些慘叫的厲鬼，面貌依舊猙獰，一朵朵金色佛火中透出兇惡的神情，死死盯著普渡慈航。
「黃泉水。」
普渡慈航眉頭挑了挑，口打算諷刺兩句，結果尚沒來得及得意，眼前四濺開來的流水中竟透出一張女人嬌俏的面容來。
其模樣似真似幻。
「唉～」
輕輕一聲嘆息，從身後響起。
「九幽素女！！」
一瞬間寒毛乍起，普渡慈航只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人驟然攥緊。
此刻的他，卻是把剛才的那一番話，統統拋在了腦後。
什麼仁義禮智都是屁話，他不過是看著蘇離，青鸞好欺負罷了，隨便起個由頭，發揮一下自己的實力，好歹是孔雀座下第一人嘛。
嗯，這個第一是不能算鵬魔王。
畢竟，那頭大妖算是孔雀兄弟。
作為孔雀麾下尊者，普渡慈航自然是沒把兩個侍女放在心上，可此刻，疑是九幽素女娘娘親至的一剎，卻是把普渡慈航三魂七魄嚇走了一半。
「佛光普渡！」
他甚至沒來得及分辨，化為一道金色佛光驀地一卷，把法駕中十八個天女給收走，落下一地的僧侶，連僕人都不要了，隨即就消失在了蒼穹盡頭。
「含香。」
蘇離，青鸞從空中降下，齊聲喚道。
「阿青，阿離，你們快去無頂山通知林教主的化身，就說娘娘已經為他擋了一劫，黑山老妖那邊讓他速戰速決。還有啊，我的心燈，支撐不了多久，最多在模擬兩次娘娘的氣息，後面的事情，你們一定要謹慎再謹慎。」
說完，本就虛幻的身影，砰得一下四散了開來。
……
砰！
以青衫書生模樣現世的黑山老妖之元神，一把捏碎了令符。
「意思是說你們教主來不了咯？」
黑山老妖從眉梢處開始燃火。
片刻，渾身上下都籠罩在大圖的黑色火焰之中。
「咳咳，大王息怒。非是我家教主不願，而是對方靠山實在太硬，那九幽素女竟敢打破幽冥界規矩，為那賊廝跨界而來，我家教主迫於壓力，實在是不方便出手了，不過，亦派遣了我來相助。」
常仙勾下偌大頭顱道。
狐，黃，白，常，灰，民間五大仙家中。
一般以常仙性子最為火爆，而孔雀明王教中，這頭蟒蛇精怪面對上位時，脾氣倒是出乎意料地不錯。
「哼哼哈。」
黑山老妖陰鷙笑了笑，「息怒？我拿什麼來息怒？現在死到臨頭，是我黑山，而非你們的教主。」
黑山老妖的聲音中飽含無盡的怒火道。
「……」
常仙說不出話來，只頭顱沉得更低。
「別給本座默哀，老子還沒死呢。」
黑山老妖怒道，一個區區小蛇，來之何異？
那天降的魔頭林元覺要是好對付，本座又豈會被趕出身家性命繫於一體的黑山。
跑到此地無頂山來，對於黑山老妖而言，差不多也相當於一個新的開始，從頭開始創業。
只是……
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還不放過自己？
林動找上來的時候，黑山老妖很是詫異過一陣。
他這邊正在整合力量，打算看有沒有機會反殺回去，沒想到對方直接追到了陽間。
常仙被黑山老妖懟得有兩分不快，不陰不陽道：「大王曾經統帥陰間十萬里山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後手打算？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我不信大王會是這樣的人。」
常仙圍著大殿繞一圈說道。
銅盆里綠色火焰猛漲，好似黑山老妖此刻的怒火。
「哼，說的是。」
黑山老妖陰沉道。
「三界之內，不是只有他林元覺才有靠山，本座這就去請佛祖。」
說罷，黑山老妖轉身即走，腳步一頓，略微思忖了一下，又甩出一句話來。
「常仙使，遠道而來，本王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你，等會就命人去洗幾顆朱果，另外，其餘一切，你自便就是。」
「好，多謝大王款待了。」
出乎常仙預料，哪怕是生死時刻，黑山老妖依舊顯得有幾分禮節，至少待人這一塊，還算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