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斬馬刀
林動不由得眯了眯眼,他也看不太清,那白霧裡面到底蘊藏了什麼,只是一旦被霧氣裹住,就會聽到士兵的慘叫之聲。
「難怪他叫湯圓李。想來,那天出手與我捉單放對,未盡全力。」
念頭在腦海里悠悠轉了一圈。
一道暴喝響徹天地。
死來!
是馬新貽。
馬新貽手裡抓著一桿子烏沉沉大槍,勁貫周身,他的雙眸熾亮如同夜空中的大星,散亂披肩的長髮在夜空中無風而動。
大槍一擰,徑直撞進霧氣。
「刺啦!」
一聲尖銳的金屬哀鳴。
踏踏踏!
這是腳步前沖的聲音。
一前一後的身影,穿透霧氣。
林動就見到那黑沉沉的槍頭,徑直貫入湯圓李的蒼老的身軀,一槍將老道湯圓李挑了起來,大半個身子掛在槍上。
鮮血灑落,打濕了符籙,符籙上金色光輝變得極為黯淡。
槍頭從左胸貫入。
扎體而過。
無數的牛鬼蛇神,從湯圓李的身後齊齊飛出,朝著馬新貽狠狠撞去。
吊死的長舌鬼,油鍋里滾過的油炸鬼,七竅流血的枉死鬼……地府里的陰差白面謝必安,探出半張臉來,體魄魁梧雄絕的索命牛頭,正憤怒地扯動自己身上的鐵索……好似打開了煉獄大門。
湯圓李本就不算高大的身軀,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乾癟了下去,皮肉衰敗,身體枯瘦,如同乾裂稻田上的一把秸稈。
湯圓李本是銀白的髮絲,徹底成為了頹敗的灰色,彌留之際,他咧了咧嘴,竟是在笑。
「哈哈,你晚了一步……崔小姐,她已經成功從…………」
話未說完。
馬新貽握住槍桿的大手猛地一挑,衰敗的屍體如同破布飛出。
一隻只牛鬼蛇神堪堪衝擊到馬新貽面前時。
昂!
一條猙獰的無角黃鱗大蟒虛影竟從馬新貽的背上飛出。
大蟒盤踞在馬新貽頭頂,怒張血盆大口,竟是猛然將那些鬼物,一口吞食了下去。
「龍氣?」
林動挑了挑眉,從黃鱗大蟒上面感受到了絲絲熟悉的氣息。
「今兒個算是開了眼,龍氣還能這般用。」
林動轉了轉念,在心頭說道。
其實他的目光一直沒停,不住旋轉,打量戰場四周,但是自始至終,他都沒發現崔鶯鶯的身影。
「難道,她已經逃出去了?真是厲害。」
轟!
似夜幕里的一個霹靂,劇烈的火光,突然從東邊正門傳來。
聲東擊西?
炸藥?
那小娘們還有這腦子,看樣子破的是正門,真是小窺她了。
要知道正門同樣布置了一批人馬,這裡面不乏英王留下的軍中好手。
儘管英王巡遊隨侍左右的士卒,只有區區一個小隊,前後不足三十餘人。
可這當中光是武道大家就有好些,其麾下練出拳法真意的更是比比皆是,每一個都有同張汶祥捉對廝殺的戰力。
而英王手下,四大練層次的武師,體形如巨熊大羆陳得才戰力完好無損,猴王藍成春也完全恢復了過來。
況且英王本身就是宗師一級人物。
在這個集偉力於一身的世界。
本身不夠強?
他怎麼沖陣,怎麼封王?
林動一度被這一陣爆炸聲音騙過。
讓他沒想到的是馬新貽竟然站在原地沒怎麼動彈,「馬將軍,那邊……」有手下出言提醒道。
「無須多言,她們逃不出去的,那邊的只是個幌子。」
「道人臨死前,不過是在給她創造機會罷了。」
「她還躲在這裡,騙不過我的。」
馬新貽聲音沉重似水。
他猛提一口氣,聲音如同洪鐘大呂,炸響在空中。
「崔護法,你還是自己出來吧?馬某為你留一具全屍。」
「倘若冥頑不靈!哼哼,伱可休怪馬某無情了。」
「你莫非真以為英王,馬某不知你們白蓮教和捻軍的合作?調虎離山,在我這裡可不管用。」
沒有回應。
馬新貽繼續振聲道:「馬某早年學藝於左公,參與鎮壓元部妖禍之事件,別的不說,就斂息而言,這天下能騙過馬某的沒有幾個,你身邊那位幫手,真的能護住你嗎?」
一語道破行蹤,這一下,讓躲藏暗中之人明白,他姓馬的並非妄言。
「哎!」
一聲悠揚嘆息。
「居然沒騙過你,不愧是左公麾下大將!」
「馬鐵舫(馬新貽字谷山,號鐵舫),我們知道你心中委屈,胡林翼一直打壓於你,不僅不調軍資,甚至還假傳軍令,導致你身陷囹圄。」
「你反叛清廷也算是義舉,不過,你何必投效到英王名下,太平天國早已是窮途末路,敗亡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洪天王奪了天京再無進取之心,日日享樂,酒池肉林。」
「其麾下勢力,四分五裂,各成一系,陳玉成雖勇,不過卻也只是有勇無謀,匹夫之輩!撐死也就是王道命格。」
「珠玉在前,你何不轉投我們捻軍——苗大將軍,大將軍智勇無雙,外擁萬萬人馬,內有我們白蓮教護持,你若更棄暗投明,我們白蓮教願意以大護法之位,尊奉與你!」
嬌俏聲音響在夜空中,忽遠忽近。
一會兒像是隔了很遠,一會兒又像是近在耳邊。
林動下意識伏低了身子,有些詫異於崔鶯鶯這手虛空傳音,不辨蹤跡的本事,她竟真躲在這裡?
兩方人馬,一輪交鋒,聲東擊西,外加調虎離山?
簡直可謂是有八百個心眼子。
今個兒下面的若是他的話,估計早就中計了。
也虧的是馬新貽道高一尺,算準了對方心思。
「呵呵。」
馬新貽狂笑一聲,呵斥道:「苗霈霖算個什麼東西?他也配!」
說完,身形如虎,一個大跳,棄槍換刀,狠狠劈向一扇柴扉木門。
剛才馬新貽儘管也能感應到暗處藏了敵人,但對方具體位置,也琢磨不透,感受到的是那陣若有若無的殺意,縹緲如輕煙,卻又真實無比地存在。
原來竟是燈下黑。
城門箭樓下面有一間專門用來放兵械的小屋,不過這間屋子早就廢棄,沒想到崔鶯鶯竟然藏在此處。
轟!
木門霎時間破裂開來。
林動不由凝神,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馬新貽用刀。
此刀刀長約莫七尺,刃口雪亮,黑夜裡也綻放淡淡光華。
刀身足足三尺,殺氣盈野,倒卷如凜冬之風。
刀柄長四尺有餘,刀身厚重,刀勢威猛無匹,在軍中專斷馬足,乃是常備之利器。
唐代古詩曾贊斬馬威稜應掃蕩,截蛟鋒刃俟昇平。
說的就是這種斬馬刀。
大刀斬空。
裂開的木門後,竟是一老一少兩道身影。
嗯,也不能算老吧。
只是穿著打扮老氣,護持在崔鶯鶯身邊的是個腳裹黑布鞋的中年尼姑,身上穿著的是灰撲撲的僧袍,讓人覺得詫異的是她手裡的兵器,十足地違和!
那竟是一件——獨角銅人槊!
這玩意兒,林動過去只在遊戲裡見過,沒想到現實當中,竟還真有人用。
尼姑右手持槊,左手牽著崔鶯鶯的小手,威風凜凜。
哪怕是馬新貽在見到來人後,也不禁後退了幾步。
「敢問尊下何人,為何參與此事?」
馬新貽不禁沉聲道。
尼姑冷笑:「太平軍伐山破廟,你們問我是何人?哈哈哈,貧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彌勒座下無當聖母是也!」說完,她單手將獨腳銅人槊一掄,對準馬新貽砸去。
風壓刺骨。
馬新貽一身滔天武藝,竟不敢去硬接,而是腰身一擰,腳步旋轉,錯身躲開。
流動的空氣將馬新貽的發須刮亂。
「這世間銅人有三等,一等銅人,每柄一百二十八斤,一對便是二百五十六斤,力破一切妄法,非天賦神力者兼修內練巔峰者,不可使用!」
「二等銅人,一對一百八十斤,中心鏤空,兩邊鍍上精金,避水避火避萬般道術。」
「三等銅人,形貌最短,一對百二十斤。銅人開眼,可施展種種邪術!」
「說來慚愧,馬某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知閣下這尊,隸屬幾等?」
馬新貽陰惻惻問道,同時腳下一滑,瞬間拉開數丈距離,周圍火統嚴陣以待,十來支長槍,槍口整齊劃一。
顯然,這些時日,馬新貽練兵已有成效。
「哼,豎子,倒讓你死個明白,貧尼手持的正是一等銅人!」
無當聖母鬆開崔鶯鶯,一腳前跨,作勢欲撲。
馬新貽眉毛一豎,似笑非笑道:「好,馬某手下不殺無名之輩!」
「開火!」
就在林動以為雙方要生死硬拼之際,是萬萬沒想到馬新貽突然下達這樣的命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