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神靈！拔地而起（二）
肅州府是一個很殘酷的地方，城池破敗，民勤環境惡劣到難以言說的地步。
如果不想埋骨黃沙，最好的選擇就是搬走。
百姓身上披著襤褸，官員和商隊裹著皮毛。
整個地區的底色除了燦爛的丹霞與厚重的風沙，更多的就是衰敗，入目所見的衰敗。
到處是破舊的土窯，百姓的臉上掛著的表情，往往都是苦大仇深。
只有個別女郎臉上掛著兩團高原紅，坐在門口，捧著罐罐茶慢慢品咂，顯得有些生機。
這一路來，林動看到最多的則是駱駝，耳畔聽到最多的除開風沙怒吼，就是搖曳的風鈴清脆之音。
林動站在一塊沙岩上，望向下方大軍拔寨的場景，數以萬計的兵卒，在浩浩渺渺，起伏不斷的大沙漠上前行。
與整個大漠比起來，卻顯得格外渺小。
無邊無際的黃沙，似海似天，太陽照在上面，萬點光亮閃爍，恢弘到極點，亦有著一種別樣魅力。
「林少保，喝口水吧？」
一個袒胸露乳，鐵塔般的漢子，遞過水袋來。
林動輕掃了此人一眼，拒絕道：「別，金將軍自個兒留著，我武道修行有一定成就，酷暑嚴寒皆不加身。」
金將軍，全名叫做金順，左宗棠給林動找的副手。
此人濃眉電目，蟒蛇般的粗辮子環繞在脖頸，兩肩的肌肉如石塊鼓起，軍功世家，滿洲鑲藍旗，雖是一個旗人，但林動看來還滿順眼的。
金順的長相粗魯就和魯智深似的。
但這傢伙在軍中的職位，卻是與內政息息相關，論起來，像文官多過武將。
左宗棠的意思很明確，林動與此人算是一武一文，相互彌補不足。
而林動因有斬殺石達開的軍功，太子少保等頭銜，這金順也顯得頗為恭順，派出一副伏低作小的模樣，算是與林動之間相處和諧。
「左大人，今天說的意思是你都明白了嗎？」
林動以上官的語氣問道。
「自然。」
金順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
接著不待林動發問，金順又言道：「緩進急戰，先北後南。」
「你覺得這樣好嗎？」
林動話裡有話。
「將軍的意思是？」
金順微微眯起眼睛。
左宗棠是一軍之帥，質疑左宗棠的命令，他自是覺得林動還不夠格。
當然，金順也不會直接與林動衝突。
能夠斬殺石達開的將領，哪怕是放個屁，那也是值得重視與研究的。
「我嫌不夠快，急戰自然是對的，不過緩進不適合我，我也不喜歡。」
「張掖，張國臂掖，以通西域。武威，武功軍威，震懾四方。敦煌，敦實堅固，盛大輝煌。」
「你聽這些大漢時期取的城池名字，那都是極好的，光是聽一聽這些名字，就仿佛能聽到駱駝悠揚的風鈴，看到霍去病將軍灑脫地在黃沙大漠，高飲美酒，見證金戈鐵馬的種種壯志豪情。」
「金順你是讀過書的，當年霍去病將軍，打西域用了多久？」
林動反問道。
「這……」
片刻思考。
「霍去病將軍河西之戰，六天轉戰西域五國，越過焉支山，深入敵境一千多里，重創匈奴。」
「六日破五國，胡塵千里驚！
「可是我們大軍的兵馬糧草，跟不上那等進度。霍去病將軍帶的亦是精銳中的精銳，林少保神勇無雙，當世無敵，可您這般的人物，終究有限的緊，風字營雖說不錯，可四百來人能做什麼？就算打下城池，留下來駐守都不夠啊。」
金順反覆斟酌著用語。
「霍去病將軍當初率領的也不過是八百騎，脫營而戰，一戰定鼎河西走廊。」
林動隨口提道，心思昭然。
金順一時無語，只是把目光掃視向四周，他心中暗道：「你難道能與霍去病比嗎？這世上霍去病只有一個。」
「咿，那是什麼？」
金順正在環顧四周時，卻是見到城中竟有了騷亂。
城池北邊本來是單獨劃出一塊地，臨時供給大軍休息，此刻竟亂了起來。
左宗棠麾下各處大營，形形色色的兵卒，都在圍追堵截一群黑袍人。
黑袍人數量不多，不足十個。
但是個個都是法術犀利，武道有一定基礎的強人，尋常士卒根本不是對手。
「林少保，那邊有動靜，要不咱們過去看看？」
金順問道。
「無妨，我的人已經過去了。」
林動淡然擺了擺手。
「金將軍不是在想我憑什麼敢說自己比肩霍去病的話嗎？你馬上就能明白。」
林動伸手倏地一指。
此刻城中，黑袍抱團在一起。
黑袍人之中最厲害的一個取出一塊手帕，口中輕輕誦咒，手帕不斷變大，瞬間化成一張地毯。
幾個黑袍人腳步發力，猛地跳了上去。
這是一張一丈見方的地毯，飄在空中，亦好似一團陰慘慘的愁雲，蓋在一眾士卒頭頂。
眼瞅著這些邪徒踩踏著飛毯就想走，下方的士卒張弓搭箭，就欲射殺。
開弓之際。
「破！」
一聲尖嘯，火焰刀氣化成乂字形斬向半空中的黑袍。
雙刀客敏捷的身形直躍而出，奔著一眾邪徒而去。
那張巨大的羅帕瞬間被火焰刀氣斬破。
數個黑袍人摔落下來，這夥人立即佝僂起身子，躲避刀劍。
才踉踉蹌蹌爬起的黑袍人，低頭一看，鮮血狂飆，腹部裂開一道巨大豁口。
刀氣橫過被攔腰斬成兩段。
又因為刀氣驚掠，速度極快，甚至在斬斷腰身的剎那，都沒有感受到疼痛。
雙刀客穿行在一眾黑袍人中，轉瞬間就殺得人頭滾滾。
黑袍人的首領猛地一抖袖口，手中多出一枚符籙。
符籙拍出。
無數的金色經文從中飛出，化作一段洪流，橫攔刀氣。
「來啊。」
黑袍人挑釁道。
雙刀客臉色不變，半句廢話也無，左手刀歸於鞘，順勢拔出腰間的一把鳥銃，啪就是一槍，直指黑袍人眉心。
電光石火間，黑袍人瞬間抬臂。
火藥彈丸一瞬間穿透兩隻手掌，打出兩道血洞，嵌在額頭橫紋之中。
黑袍人仰面而倒卻依舊有一口氣沒散。
「古神，還有教主，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口中喃喃道，眼中隨即失去了光澤。
「怎麼都殺光了，不知道留活口？」
悄無聲息，林動身形從陽光下，漆黑的陰影中鑽出。
本來還群情激奮的士兵，一見林動現身，當即就烏泱泱跪倒一片，口中呼道：「拜見少保。」
雙刀客自是感受到了林動氣息，口中呼道：「還請主公恕罪，卑職一時間殺得興起，忘了留下活口。」
林動壓了壓眉頭，正欲說點什麼。
這時候旁邊一道威嚴聲音傳來。
「這些邪教徒都是孔雀明王教派中人，而且，應該是伏藏師，他們把信仰看得比性命還重，動搖他們的念頭，比殺了他們還讓其難受。」
「他們口中是審不出什麼好的情報，殺了圖個清淨也是好的。」
士卒如潮分劈到兩邊，左宗棠不徐不疾走來言道。
左宗棠這是瞧著雙刀客英勇，擔心林動火暴脾氣，折辱將士，所以也就替雙刀客說了幾句好話。
林動心思如電，自是明白左宗棠說這番話的含義。
林動咧嘴一笑道：「我帶出來的兵，自然是隨我，氣性大一些，倒也無妨。但是，我們總得搞清楚這幫伏藏師的目的，以及西域中的情報才是。這才開始上路，對方就摸索過來，倒也太被動了些。」
林動說得是話里藏話，暗指左宗棠行軍保守。
左宗棠捋了捋鬍鬚：「邪教妖徒還能如何，想來是為了污染水源，謀害三軍。咱們如今在肅州邊上，這座城池古井並未連同地下的酒泉之水，若是水中施毒，對於孔雀明王教而言，他們自是立下奇功。」
「沿著綠洲進西域也就兩三條道，阿古柏能夠猜測到我們進軍之地，倒也不足為奇，抑或是他們之中也有高人。」
左宗棠這一通分析，可謂是嚴絲合縫，精準把握到了千里之外，那群妖魔鬼怪的意圖。
「是駱駝，駱駝商隊，左大人，林少保，我已經命人開始嚴查周遭商戶了。不過……」
金順這個時候才堪堪趕到，他向兩位上官說明情況，只是話尚且沒有落音。
「老賊，受死！」
士兵之中驀地竟有五六人同時暴起，驀地張口，嘴巴撐開到一個驚爆人眼球的弧度。
血盆大口之中竟飛出短劍。
這劍比匕首還短，上面全是密密麻麻，凸起的猩紅符籙。
嗡。
嗡嗡。
一陣宛若群鳥疾翔，尖銳的哨音竟從短劍上迸發出來。
林動看得清楚，這幾個士兵口鼻中同時噴出黑褐血跡，身體中則是飛出一道虛晃的，模糊到看不清面容的影子。
「大白天的魂魄出殼？不怕烈日？」
林動挑了挑眉頭，多少還是有些詫異對方手段。
伏藏師還真是詭異，抑或是說孔雀明王教的手段古怪非常，竟能直接把魂魄附身到士卒身上，然後發起自殺一般的進攻。
之所以說其是自殺，則是因為……數柄短劍，紅光越來越盛，化作一枚又一枚的光團，接著轟隆隆爆裂了開來。
城池之中好似打出一道道旱雷。
軍馬與駱駝盡皆匍匐。
地面撕裂，房屋倒塌無數。
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升騰而起。
林動緊了緊拳頭，聲音依舊沉穩冷靜，「左公，你沒事吧？」
「無妨，元覺，暗處那人就交給你了，小心他們的後手。」
左宗棠倒是依舊淡然說著。
滾滾的煙霧被一口太極氣勁吹散。
楊無敵，童虎一左一右護持在左宗棠身側。
一頭碩大的麒麟虛影，憑空而立，浮現在左宗棠頭頂，本是趴著的墨色麒麟，慵懶地睜開雙眸。
「諾。」
林動應命，揭了揭臉上的灰塵，殺機凜冽道：「我要撕碎他！」
滾滾的煙塵，驚擾大軍，卻又在半空中，漫捲上天。
無數細碎的黃沙凝聚了起來，形成一張巨大的，兇惡人臉。
血盆大口張開，人臉發出悽厲的音嘯：「清廷的官兵，滾出肅州，如果你們妄圖挑戰我等古神，孔雀明王教，那麼，我們不惜發動聖戰，也要徹底泯滅你們的魂魄，分食爾等的軀體。」
「妖孽，妖孽。」
童虎卻是一個暴脾氣，當即就不能忍了，抬臂之間，拳頭上充沛的氣勁，形成一枚枚炮彈就欲迸發。
「喂，這可是我的獵物。」
林動一把摁住童虎的肩膀。
「保護好左大人才是你們的事情。」
林動輕巧言談道，身形倏地拔高至一丈。
林少保的法術神通早就在軍中不止展示過一次，所以就算是普通的官軍亦不感到驚奇。
半空中那道構成人臉的黃沙土石亦算是非同小可，由西域這邊奇異的法術凝聚而成。
每一粒都堪比鐵沙子。
而且那張人臉大口之間，竟還凝聚出了尖銳牙齒。
一口下去，能塞進六七個兵卒，連帶戰馬。
若是咀嚼，士兵就會像陷入絞肉磨盤一樣，被徹底碾成血泥……
但就算是如此的法術，亦沒被如今的林動放在眼裡。
他猛地蹬出一步，身形躍起的同時，本就坑坑窪窪的大地，下陷更深，金色的鎖鏈包裹住手臂，拳頭，林動猛轟一拳。
氣勁如龍，又加持了優曇婆羅之火。
這一瞬間，空間隱隱扭曲。
一條活靈活現的火龍，自林動拳中探出頭來，遇風而漲。
龍軀三丈，是此方世界無限極境力量的氣勁長度的極限。
但其上的龍爪，鱗甲都尤為地真實。
火龍朝著黃沙組成的恐怖人臉撞去。
「你在找死！」
半空中的人臉被火龍擊中，砰地一下，打散成漫天的黃沙，最為厲害的一點在於優曇婆羅之火，能夠淨化邪惡。
火焰覆蓋在沙子之上燃燒。
絲絲縷縷的黑氣被金焰給燒了出來。
那覆蓋在沙子之上的念頭，本來是想把沙土重新凝聚成人臉，現在卻不能辦到。
而且隨著念頭的鼓動，一陣陣炙熱之感，隨著涌動的念頭，傳遞到了神魂。
遠處河畔邊一個身著長袍的怪人發出悽厲的吼叫：「我的臉，我的臉。」
林動轟然落地，火龍再度匯聚到手中鎖鏈之上。
「你們保護好大人，我去去就來。」
他面容嚴肅說道。
視線盡頭，那是一團無比赤紅的顏色，【邊荒六感】最是能夠捕捉蹤跡的利器。
「諾。」
三個不同的聲音齊齊應許。
左宗棠身側亦步亦趨的三道身影，同時振奮吼道。
這三人，當然就是林動安排的三尊護法神。
薩哈拉，高仁峒，力王聯手，就算是現在的他要處理起來，那也要狠狠花費一番功夫。
儘管只是魂魄凝聚出來的陰身，但是這三尊護法神，至少保存了身前六七成的實力。
再加上童虎與楊無敵護持，就算拿著諸天生死輪的石達開來了，那都得歇菜。
左宗棠的安全說上一聲固若金湯也不未過。
也正是如此，林動完全不怕對方耍什麼調虎離山之計。
他的身形亦如電閃，朝著河畔方位飛馳而去。
「不管你是孔雀明王，還是什麼狗屁古神，老子都要讓你知道，馬王爺到底有幾隻眼！」
今天暫且一章，感覺不是很到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