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死後分人鬼
月光皎潔，銀河隱退，群星疏落，夜空如同水洗過似的潔淨無瑕。
積水般空明的月光打在身上，冰冰涼涼，林動睜開雙眼卻見劉道人靜靜地守候在自己身旁。
他這一次入定少說也得有好幾個時辰，劉道人又這般站了有多久？
明明不過是初次相見，這般替自己護持？
人心都是肉長的，此情此景，林動也不由得脫口而出喚了一聲師父。
劉道人聽他這般一說，顯得有些開心，不過還是要拿捏師父的架子，僵著臉龐提點道：「法眼初開，入定觀神的時候切記要處在密室，或是有人護持才行，莽莽撞撞行事，容易招惹禍端。」
「況且你走兵家一脈的路子太過霸道，殺伐太過，豎敵極多，沾染因果甚重，千百年來，除了上古時期的姜子牙能夠借殺道飛升天闕外，其餘以殺道成就神位者鮮有耳聞，大抵都是在中途夭折。」
「你須得時時留心才是，說不定哪塊石頭下面就蹦出一個想要取你性命的刺客，若是隨便找個地方就敢入定觀神，豈不是等於把脖子故意架在別人刀下。」
劉道人諄諄教導了幾句，林動認真聽著，好半晌才禮貌點頭道：「師父說得是。」
「收拾，收拾東西，走吧。」
「走？去哪兒？」
劉道人的話，讓林動感覺到疑惑。
「伱不是要以物換物嗎？能夠匹敵火浣布的東西，我手裡沒有。不過，我知道哪兒有，這就帶你去拿。」
劉道人解釋說道，神情平靜。
如果是一般的寶物，林動說白了給了也就給了，火浣布還是頭一回遇到，品級之高，某種程度上來講興許還在藍色詞綴之上，隨隨便便給了，還真就不是林動性格。
「那就多謝師父了。」
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林動頗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興許是覺得太不爽利，他又補充了一句：「師父多教我幾手閭山的法術，只要會了，我把那件東西獻出來倒也無妨。」他假裝客氣道。
「一碼歸一碼，你既然是閭山道脈的傳人，法術該教的都會教，同樣，你既然認了火浣布是你的，那就承受了一份滔天因果。這個時候我若是隨便取走，因果就轉嫁到我頭上了，為師拿東西和你換，也就抵消了寶物帶來的劫氣。」
「所以，你心裡不要有什麼負擔。」
劉道人明明吃虧的厲害，反倒是在這個時候開導起林動。
這一番話，倒是讓林動越覺得有點羞愧。
……
「怎麼樣，拳勢都學會了嗎？」
轉眼時間走到了九月初，大閻在陳家溝趟太極拳的架子。
他走了一路算是把朋友王天賜的骨灰給平穩帶了回去，走到半途屍體快腐爛完了，乾脆一把火燒成了灰。
捧著骨灰罐子帶到陳家溝的那天，聲勢極盛，村子裡家家習武都出來觀望，摩拳擦掌。
有的門戶中的武夫，外泄的氣勢，哪怕是大閻一身本事也不得不側目。
王天賜的師父，一個留辮子的中年男人，長相平平無奇，名字叫做陳宮。
陳師傅親手寫了一副輓聯，「從今死後分人鬼，但願來生再師徒。」寥寥幾筆勾勒後，陳宮就平靜地出了靈堂，提溜了一壺酒，叫上大閻在山頭飲風。
「人都亡了，再念叨沒甚意思。」
陳宮抱著酒葫蘆痛飲了一口，細細問起了大閻，王天賜，林動那一戰的經過，之後又問起了大閻的來歷。
大閻知道這位就是那個把自己的二師父認作宿敵的陳家溝村長，見著了真人，發現陳宮的氣色出奇地好，五十多的人了，身子勻稱有力，精壯顯瘦，可一運力，手臂上的肌肉就都大塊大塊隆起，宛若鋼鐵。
這是把內家功法練到了肌膚的境界。
一捧花生米，細細碾碎，再啜一口酒，慢慢地飲，陳宮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思戀著弟子。
「你為我弟子千里送行，算是我陳家溝欠了你的，教你兩手功夫，你學不學？」
當時，大閻搖頭拒絕，在道出自家的來歷後，反倒是問起了老一輩的事情。
楊無敵只讓大閻來陳家溝討拳，可為什麼討拳，卻從未說過。
「告訴你也無妨的，你師父不肯說，是給我們村留臉子，但是你既是他傳人也就有權力知道。既然你來討拳，本該是天賜和你打，不過他都入土，也就我這個師父來代勞。」
「我先把壓箱子那三招傳你，等你學會了，我再和你打，你若是贏了，我把太極真意圖給你，那是一件寶物，你師父無敵心心念念的東西，過去的種種恩怨一筆勾銷。」
「你若是輸了，入我陳家溝，鎮守十年，調教出一名弟子才准離開，那名弟子就是下一任村長。」
陳宮如是說道，之後，又借著花生碎粒，把當年傳功的那段恩怨一一告訴了大閻。
楊無敵最早在陳家溝學藝，學的武學就不是太極，而是炮錘。
陳家溝也不教太極的，炮錘才是村子裡世代流傳的武功。
太極拳是道家高人王宗岳把陰符槍譜和太極之勢交給了陳長興與楊無敵兩人，這對師徒天分極高，算是把太極之勢與陳氏炮錘融合成拳。
這太極拳才給捉摸了出來。
兩人都算是拳譜的創造者，而王宗岳之所以會去往陳家溝，是因為楊露禪的緣故。
楊露禪是天生虎夔，頭生犄角。
這份命格乃是與曾國藩癩皮蛇，癲龍同等的存在。
當初藥鋪陳長德相中了他，為的是討要這份氣運。
挖了龍角與陳家溝地脈相連，用自身的氣運給村子換到了三百多年，足足六個甲子的繁榮，時間之久，都超過了一朝一代的國運。
這也正是為什麼明明陳家溝傳出的太極，最終卻以楊無敵來命名的緣故。
按理說付出了如此多的東西，楊無敵與陳家溝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礙於規矩，王宗岳臨走前，交出的太極真意圖，陳長興單獨收了起來。
不是不傳給楊無敵，而是要楊無敵留在村子傳道受業解惑，做那一村之長。
可楊無敵一心想著出人頭地，當年練武，拿命格來換機緣，求的不就是一個揚名立萬嗎？
安老孤村，如何能忍，最終氣憤之下出走陳家溝，跑到了京城武行當中揚名立萬去了。
那太極真意圖，一直壓在村長手上，最終琢磨出了三手絕活。
楊無敵讓弟子來討教，就是要證明，哪怕沒有那份圖解，他調教出來的弟子，也能穩壓陳家溝一頭。
功夫在人而不在藝……隨著，陳宮的描述，大閻明白了當年糾葛的源頭。
至於對與錯，卻非是他這個弟子能叨叨的。
陳宮咂摸了口酒，輕輕笑道：「都過去了，好好練功，等你掌握了那三招，我就得去四處走走了。天下之大，世間高手如過江鯉，我總得去看看。看看那個讓你驚為天人的牛魔。」
村子裡碩果僅存的武行大高手，陳宮傳了大閻衣缽，把他當作弟子教導了一番……至於，他與大閻之間的一戰，到底是誰勝誰負，外人無從知曉。
只是某一天，陳宮提溜著一個酒葫蘆，走出村子，無比灑脫地說了一句：「陳宮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