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千萬人吾往矣!
「這便是猾褢?道長有沒有什麼辦法助我夫君?」
呂平臉色蒼白,她活了二十來年,因為白蓮教的緣故,倒也偶有碰見過狐鬼山魅一流,不過,在白蓮教高層這樣的身份威壓下,妖魔鬼怪向來都是逃散的份兒。
與朝廷上那些龍氣護持的官吏一樣,呂平也從來沒把山精野怪當成一回事兒,自覺有高人護持,況且一般的陰物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可今日得見這猾褢,她心中念頭徹底改變。
白蓮教中能有偉力降服猾褢的,除了不站她這邊的彌勒尊者之外,點不出一個其他像樣的人物。
就算是麾下十數個護法合力,也壓制不住這頭怪物。
午馬同樣神情凝重望向那一隻把牌樓當成武器耍的怪物,丈高的身軀將數倍大的牌樓舉起。
漫天的霧氣被攪碎開來,陰風陣陣呼嘯,猾褢的怒吼聲響徹整片天空。
就算擊穿鬼霧,喚出太陽來,自己的影子戲法,難道就能控制住這般龐大的怪物?
午馬心中沒底,可倘若這人也戰敗了,自己又該如何是好?午馬的眸子轉動,視線落在了林動身上。
此時此刻。
林動暴喝一聲,運拳過去,一步踏出,雙腳短暫凌空,憑藉蹬地時,發出一連串的音爆與氣流,他身形如同一道迅捷閃電攻向猾褢。
猾褢。
山海經中的異獸,平日穴居於幽冥,性格殘暴,喜食人肉,每年中原鬼節才有可能出來晃蕩一二,今日鬼門關被裁縫張撐開,它才得了機會荼毒陽間一番。
陰風與拳勁打出的罡風交際之際。
林動鐵拳連轟,如同一道道扎出的大槍,恐怖的呼嘯聲中,橫掃而來的石牌樓寸寸崩裂開來。
無數的灰白石灰,蔓延上天空。
一連打出數拳後,林動也是雙手發軟,石牌樓本身的重量就已經尤為恐怖。
再加上猾褢揮舞的力道,就算是鋼拳打擊在上面,力與力相撞,依舊也震得他一身二百多塊骨頭還是散架,他身上宛若橡膠一般堅韌的牛皮,如同水波般迭盪,勁力被御下,大地層層皸裂,土石崩飛到一邊。
瞧出林動力有不逮,那猾褢竟發出桀桀怪笑。
不過。
林動等的就是這樣的機會,在猾褢舞動巨大石牌樓喘息的時機,林動腳步一點,躍身而起,一腳踏破那塊【冬歸雅堂】中間連筆的那個雅字,轟響聲中,一記重拳,砸到了猾褢的臉上!
猾褢吃痛,高大的身軀不可抑制地朝後一仰,林動順勢再接一記猛踢,踹中猾褢下頜,如果是一般的武將,這一腳能夠直接把頭顱給踹飛,頸椎骨打斷。
然而面對幽冥中的怪物,又是另一番效果。
猾褢的身軀被踢飛出去,牌樓脫手,濺起漫天碎石灰塵,那張恐怖的猿臉上竟是一片的血肉模糊,本就坍塌的鼻子直接凹進了肉里,嘴唇被打得開裂,頭顱也歪到了一邊。
然而,這般恐怖的傷勢下猾褢竟還沒死。
煙霧被揚起的拳風吹散開來。
林動揉了揉拳頭,打算徹底結束這恐怖玩意兒的生命。
「居士,拔一根柱子,釘碎它心臟,心臟一裂,這等異獸,就徹底死掉,死而不能復生。」猾褢爬起,頗為怨毒盯了午馬一眼,這狗東西竟是機智得很,腳下一蹬,猛地朝著迷霧深處躍去。
林動想了想,腳步一頓,卻是沒有再行追擊。
與這鬼玩意兒打生打死又沒什麼獎勵?
況且,他此行目的是把呂小小帶出去,猾褢就算為禍,也不該他管。
「猾褢重傷,居士你怎麼就把他放過了?」
午馬忍不住問道。
「我還有其他事情,江寧府這般大,就一個能人異士也無?維護治安,守護百姓是本地將軍彭玉麟的事情,他既掌湘軍水師,同時還是本地知府,琉璃苑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沒可能不知道。況且,若是什麼事情都該我管?天塌下來是不是也該我扛?」
林動用破碎的上衣擦了擦身上的血污說道,露出一身精悍的肌肉。
「居士,居士說得倒也在理,您不是神道中人,遇見此等事情,幫是情分,不幫亦屬本分,咳咳……」
說話間,午馬又吐出一口血來,他的臉上泛起苦澀笑容。
「只是不才乃修道之人,若是放過此等怪物,塗毒世間,往後必定會滋生心魔,這一關是非過不可的,既然如此,就此別過了。」
午馬一拱手,口中念咒,「天靈靈,地靈靈,三五交並,神罡一起,萬鬼無形,號令!」他一抹血塗於鐵劍,一抹紅光自劍身迸發,朝著遠方飛出。
就在午馬正欲行動追擊的時候。
「等等。」
林動突然出言呵斥住他。
「你又並非猾褢對手,去了也不過是送死罷了。正常來講,你現在應該做的不是該與我一併突圍,闖出這片鬼霧,再另請外援嗎?」
林動邏輯清晰問道。
誰知此刻,午馬卻言:「我若是慢上一分,這猾褢就可能多吞噬一分血食,這妖獸飲血,食肉,傷勢癒合也就越快,說不得還會凶威大漲,如何能夠耗時太久?它若是全盛時期,我未必是它對手,如今,卻也能拖住不讓其治傷。時間一長,未必沒有時機治它!」
聲音一頓。
午馬又道:「至於自身的安危在這等魔劫面前,又算得了什麼?我輩道門中人,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這番話說得可謂是慷慨激昂。
「火齊。」
林動默默念叨這個名字。
「那伱自個兒小心了,我忙完手頭事情,若有閒暇,等會兒也來助你,不過,你千萬記得別隨隨便便就死掉,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就等若是欠下我一個滔天大的人情,你要懂得報恩。」
林動沖呂平招了招手,示意她趕緊過來。
「居士放心,不才省的。」
午馬淡然笑了笑,再次一拱手,追著霧氣中那一抹飛逝的紅光而去。
林動一手環住呂平的腰,讓姑娘緊貼住自己。
「老夫察覺到小小的位置了……」
掌心中傳來裁縫張興奮的喊叫。
林動腳步點地躍起到空中,踩踏著僅剩的半塊石牌樓投射向遠處的洋樓,四下的瓦片,碎石,皸裂的大地,那塊掩映在視線中,破碎的雅字不斷變小。
「再會了,火齊。」
風中傳出他的一聲長嘯。
遠處的那棟洋樓在視線盡頭越拉越近,洋樓下敞開的銅門,好似一張黝黑的大嘴,欲將兩人吞噬進去。
「就在裡面,就在裡面。」
耳畔,是裁縫張急促的提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