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心意把
「殺人者，和尚也！」
「殺人者，老道也！」
一高一低兩道雄渾的聲音，先撞入耳朵，接著，再見到一抹灰影，急速掠來，青天白日的，本來空蕩的街道上，一個灰袍白眉僧出現在視線盡頭。
踏踏踏，他的腳步聲與手裡的禪杖的銅環聲響成一片。
灰撲撲的僧袍下擺沾染了斑斑點點血跡，和尚走路帶風，聲浪叮叮噹噹顯得尤為空靈。
林動一歪頭。
「找死呢？」
他眸子裡，凶光噴薄。
「廣盛鏢局，心意禪師，戴二閭？」
剛才交談的話語，似又迴蕩在了林動耳邊。
「左邊，左邊。」
申猴兒驀地說道。
林動一扭頭，就見側方房屋頂端站著一個老道。
此人身子精瘦，披著水合長袍，一雙長眉，密而不亂，腰束絲絛，腳蹬麻鞋，手裡抓著一桿子竹杖，仙風道骨作派。
「倒是個好賣相，永玉鏢局長眉道人，張才茂？」
林動喃喃說道，不動聲色搓了搓拳頭。
「二位此番前來，可是為了被我打死？」
他挑釁似地說了一句。
「惡賊，你休要猖狂。」
心意禪師戴二閭厲喝了一聲，腳步如擂鼓。
「咱們一人一個沒問題吧。」
林動緊盯著奔來的老和尚，頭也不轉，對一旁的申猴兒說道。
「殺！」
申猴兒猛地一揮手，十幾個手下揚起，手裡的長弓，張弓搭箭，對準屋頂上方的張才茂。
踏踏踏。
腳步如擂鼓。
「小心這和尚的心意把。」
申猴兒提醒了一句。
少林功夫拳禪合一，無上禪功中《心意混元功》就要練心意把，講究心與意合與氣合，能夠調動內息化為雄沉中正的力量。
身隨腰轉，動輒翻騰，身形圓滿如一，武行裡面又有一句古話叫做，太極奸，八卦滑，最毒還是心意把。
又有詩云：千佛殿來現腳坑，白衣殿出錘把魂，如來心法是為本，達摩頓悟稱作根，禪拳無上心意把，三寶通達是武神，師法傳承皆上等，萬古長夜一青燈。
林動經過申猴兒這一點，倒也想起了拳法方面的武道秘籍，他升任游擊將軍之後，當然也要給自己撈好處。
又因喜歡種種武學，由羅行雲安排四處幫他張羅秘籍。
當時，就有這心意把拳譜，可惜找來的是一個贗品，練了半天沒什麼效果，後來被馬新貽指出那一本是世人偽造之物。
這秘籍雖然沒用，不過，心意把這門拳法，倒是被林動惦記上了。
「今日能得見心意拳禪師，正好過過手癮，就是不知你能抗我幾拳。」
林動心頭一動，迎了上前。
兩人對沖，距離越來越近，明明是一條寬道，但在充沛的氣勢下，似乎都容不得旁人。
叮叮噹噹的銅環撞擊聲中，林動甚至能清晰瞧見，這老和尚眼中那一抹乍現的精芒。
「死來！」
戴二閭腳背繃直，一杖杵地，身子一壓，雙腳好似鋤掘地，腳下的地板轟然炸裂開來。
他一呼氣，哼哈如起了道悶雷，一記猛拳赫然出現在林動眼皮底下。
「來得好，還挺快，這速度，這拳勢，說你半步罡勁也不過分了。」
林動心頭一喜。
他同樣是一記炮拳轟出，出拳如扎槍，犀利的音爆，短促而密集。
戴二閭臉色當即一沉，不過，這老僧是真有本事，一系拳法操持如爐火純青，勁隨周身走，氣達湧泉，落地如分磚。
他猛地一弓腰，雙腳站定如犁地，雙手化拳為掌，為爪，屈膝，蹲身，手臂一抬，再踏步一挖，颼一聲震氣轟鳴，兩掌狠狠劈在林動胸膛。
而林動一記猛拳，擊空了。
拳勁產生的罡風從老僧半邊臉上刮過，無上極境的拳風能有多厲害？
石達開打出的拳風能掀開數百斤的炮膛子。
林動也在這個層次，還是貼臉掃過，不能給無上極境丟臉吧？
儘管同樣一個級別之間，也可能出現實力天差地別之遠的狀況，但林動也算是與石達開硬碰硬，正面較量過的男人。
那時候，他可還沒有【蚩尤大練】這樣的詞綴。
出拳如點槍，拳風就好似長槍上的紅纓，紅纓擦過，血沫子橫飛。
又好似一柄鋼刷擦過臉頰，戴二閭眼前一黑，眼膜一下子裂開，半張臉血不拉幾，劇烈的痛楚一瞬間蔓延全身。
而林動中了對方的一記猛劈，身子晃了晃，衣服被扯出個窟窿，屁事沒有，儘管是沒有變身的情況，可這一招撅鋤頭竟是連個白印都沒留下。
要知道，這老僧也算是半隻腳踏入罡勁，大抵上與鎮守一城，沒有爆發的朱鳳奎相當。
劇烈的痛楚下，戴二閭滾倒在地上哀嚎，半張臉被沒了的苦楚，不是誰都能夠承受的。
儘管心境修為已經到了很高的地步，可終究，這老和尚還是破防了。
林動想了想，不僅沒有殺他，反倒是丟下了一柄九牛固命丹。
「我不殺伱，還救你，你得把心意把傳承留下，不然，扒骨抽筋。」
他冷冽說道，自然是打起了對方功法的主意。
這一戰的表現不是說心意把威力弱，恰恰相反，兩人差了一個登天大境界的情況下，對方能躲開林動一招，就已經算是最頂級的拳法傳承了。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同樣的一種功法在不同的人手裡，那是能夠發揮出完全不同的威力來。
等林動把心意把練成，再加上額外收穫一枚藍色詞綴的話，下次見面，他能把石達開弔起來打。
悽慘的叫聲，自然是引起了另外一邊交戰人員的注意。
申猴兒舉目望來，算是被驚得目瞪口呆。
林動也想過低調，不過下手的時候，他殺性起來，哪裡還顧得了偽裝什麼的。
一通亂拳打下去，這位與其他四大鏢局瓜分天下，大半走鏢生意的大鏢頭，就這樣倒下了，林動心想的是——我都還沒用勁呢，你就倒下了。
道人張才茂此時正用木杖將飛來的箭矢給掃開。
他的身影似燕隼騰空，聽聞響動，驀地一扭頭，就見到難以想像的一幕。
自己的友人，心意禪師竟然倒下了，怎麼可能呢？
道人的瞳孔微縮，幾枚箭矢從身邊刮過，才將他喚過神來，實在是太過于震撼了。
然而，也正是這一耽誤，九環刀錚鳴一聲，清脆若鳥兒高亢叫聲，大日下，閃爍寒芒的刀影飛出，申猴兒猛地一腳蹬住柱子，飛身跳起，一刀狠狠絞住道人的脖子。
「死！」
申猴兒一聲怒吼。
「可惡！」
道人慘叫戛然而止，下一刻，斗大的頭顱沖天飛起，血漿噴涌的無頭屍摔落在地。
這道人本事其實倒也並非不濟於是到這等地步，實在是被心意禪師戴二閭的慘痛模樣給鎮住了。
要知道心意禪師的武藝向來是高他一大截的……儘管同樣為五大鏢頭，可他自個兒知道自家事，比起那位差了有好幾層樓高。
但萬萬沒想到心意禪師竟然一招都沒抗住落敗了，由此推測……這一想就得多壞事兒，等醒悟過來，眼前是璀璨刀光。
還有申猴兒那雙暴虐到極致的眼珠子。
生死瞬息，不過眨眼。
混跡於江湖，張才茂竟犯下這等禁忌，他不死誰死？
……
另外一邊。
「林元覺，王八蛋，狗東西，竟然都不等我。」
呂小小憤憤不平地罵著，手裡抓著一根木棍，把周圍沒入腳踝的小草給劈開。
原來，林動當時撲入密林深處，與申猴兒一起逃走後，就把這對拖油瓶給忘記了。
還好呂小小知道，他的目的地是龍馬驛站。
劈山聖母當然是吊在呂小小的身後，這妮子的眼神，隱晦莫測。
她的頭微微勾著，臉皮不自覺顫動。
「古話說，言而不守信，是為賊，這做賊嘛，頂風臭八丈，穿腸爛肚一輩子，慘死當世，閻王爺不收，鬼門關不渡，你知不知啊？」
呂小小步伐輕快，用木棍斬草戲謔說道。
她也沒回頭，好似早就知道了某人的小心思。
劈山聖母不徐不疾吸了一口氣，眼神恢復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