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宴會

  第687章 宴會

  「……你瘋了吧。」任錚的臉色變得極其古怪。

  在長生帳,於蒼找到了通過轉生連結觸摸神之領域的辦法——也就是召喚往世之我。

  但,即便是當時,樓延的嘗試也沒有成功。

  而其之所以能夠找到往世之我的召喚方式,是因為其基礎早在上千年前就被靈歲打好了,即便如此,也召喚失敗。

  於蒼對往世之我做了詳盡的分析,並且在長生帳事態剛剛緩和的時候,就把相關的文檔發到了任錚的手中。

  任錚在收到那個文檔的時候也很激動,但是在反覆仔細閱讀之後,卻無奈了。

  他沒有頭緒!

  完全遺忘之後再重新記起?這太抽象了,他就算知道了關鍵點在於這個地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踐行。

  總不能……真的將他的所有學識都遺忘在星天視域之中吧?

  這對於一個學者來說,簡直已經與自殺無異了……

  或許,若是他再年輕一點,他還會有嘗試的想法,但現在,他老了,已經沒有了那樣的心氣了。

  畢竟,樓延對往世之我的召喚本質上是失敗了,沒有實例能夠證明往世之我是真的存在的,就連這個名字,都只是一個暫時的代稱而已。

  萬一失敗,那麼他的一切都會消失。

  當然,這也不是說任錚就放棄對於成神的研究了。

  他仍然在根據於蒼的那份文檔去研究靠學者之我成神的辦法,只是從得到這份文檔到現在一共也沒有幾天,正如他所說的,他沒有頭緒,一點都沒有。

  於蒼已經把基礎打得足夠好了,他相信,在他剩下的時間之中,只要一直研究,就總有一天能夠找到這個辦法的。

  雖然慢了一點,但是勝在穩妥。

  「任老頭,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於蒼的聲音從星天視域之中傳來。

  他能夠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和任錚說上話,自然是使用了魂卡「識界通途」,將韻律之軀暫時傳送到了任錚的身邊。

  但是,這個狀態下,他的精神壓力將會持續升高,預計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從這個狀態之下退出來,短時間內都不能和任錚溝通了。

  所以,於蒼儘量挑重要的事情說。

  「帝神話要進入被封印的幽荒天界本體去救我父母,但現在真龍死地的正面戰場極有可能出現三個甚至更多的神話力量,你如果不突破神話,那麼一切就都完了!」

  任錚:「……會怎樣?」

  「大地之上會出現一輪太陽,整個真龍死地都將被吞噬,而後,下一步就是古都乃至整個炎國!」

  聽到這話,一時間,任錚只覺得心中狂震。

  幽荒天界……本體?

  那地方的本體竟然被找到了,並且現在還有進入的可能嗎?

  莫非是……

  對真龍死地也有不少了解的任錚,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祖龍皇帝的龍椅。

  心中產生了一絲疑惑,但任錚深知這個時候時間緊急,於蒼不可能將所有的情報事無巨細的告訴自己。

  所以,他並沒有繼續詢問。

  他緊緊捏起了拳頭,心中掠過層層思緒。

  五年前!

  那時書鴻和雪枝之所以被牽連,就是因為自己!……或者說,因為他選擇成為了燭的持有鎮國。

  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這五年,他每天晚上都會想起他們最後發給自己的那條簡訊。而看著笑容越來越少的於蒼,他不知道多少次興起殺進真龍死地的想法。

  在於蒼拒絕進入古都大學而前往帝都的時候,這個念頭更是達到了頂峰。

  但,責任讓他遏止住了這份欲望。

  同時兼具光暗屬性共鳴的制卡、魂卡雙鎮國實在太罕見了,更別說要申請更換神話持有人的時間還動輒以年為單位。

  他無時不在想著能有一個人能接替他的職責,讓他能夠放手一搏……但與情緒對抗的這五年的時間,他的決心似乎也在被慢慢消磨……是啊,反正協會不會允許他出手的。

  一時間,他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恍惚。

  五年後的今天……帝長安又因為這件事殺入了幽荒天界,所以現在,真龍死地之中的這無數魂卡師的性命已經危在旦夕。

  雖然他心中知道,帝長安肯定是因為於蒼才會做這種決定,但,終究是和自己脫不開干係。

  而他,也如同五年前一樣似乎有一個選擇,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完全沒有丁點責任的掣肘,只要有了覺悟……

  呵,真是可笑啊,任錚。

  明明你期待了五年的機會,如今就擺在面前,你卻要可憐那一點點學識嗎?

  不成就神話,就算學識再多又如何?這五年來你的愧疚與決心,難道都是假的嗎?!

  要是現在他仍然選擇袖手旁觀,什麼都不做就選擇等待自己的結局,那麼,就算是死,自己恐怕也不得安生吧?

  這些思緒眨眼之間便已經閃過,任錚的眼神剎那間堅定,他沉凝道:

  「我已經錯過突破的時機了,現在我被禁卡師打成重傷,已經被真龍死地的規則侵染,無限接近半生半死的狀態,就算嘗試突破恐怕也沒有機會……」

  畢竟,從最開始,冒險突破神話這條路就不在他的選項之中,他只想後面再通過研究徐徐圖之。

  而又因為他心裡知道,這一次帝長安下定了決心要拔除真龍死地,所以只要保證自己沒有完全變成活死人,就可以在戰鬥之後接受協會的救治進而恢復原狀。

  所以,他相當於一直都有後路走,便也就沒有冒險突破的理由。

  但現在……不能這樣了。

  帝長安去了幽荒天界,真龍死地沒有鎮場面的神話高手,他要是還不出手,那很可能就永遠也沒有出手機會了。

  一旦在太陽升起時被完全打入活死人的狀態,那就算是協會,也不可能將他救出去了……而面臨這個困境的,遠遠不止他一個。

  但,他現在錯失良機也是事實。

  身體狀態對於突破境界的影響不可謂不大,身體假如身受重傷,那麼突破的成功率毫無疑問會大打折扣,甚至直接歸零。

  那種生死之間極限突破的事例,終究是少數。

  但,任錚也同樣相信——

  「於蒼,你肯定有主意了,對吧?」

  「當然。」於蒼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任老頭,很快……很快我就到了,你一定要撐住……還有,做好失去一切的準備,然後相信我!」

  嗤——

  下一秒,於蒼的韻律之軀就到達了極限,被送回了他自己那邊。

  「失去一切嗎……」

  任錚笑了一聲。

  他緩緩站起身,啐了一口,把口中的菸捲吐在了地上。

  蒼白火焰蔓延其上,很快,菸捲就已經化作了灰燼。

  所謂的一切,大多也都乏善可陳。

  若是沒有珍重的幾樣,就算擁有一切又如何。

  任錚將新的菸捲含在嘴中,而就在這時——

  轟隆隆……

  身後,遠處的地面傳來了沉悶的顫動,一抹山脈一般龐大的陰影緩緩從大地之上升起!

  真龍龍屍睜著空洞的雙眼,被無數活死人托舉著,碾壓而來!

  任錚回頭,也就在這時,口中菸捲末端拂過火星,自動點燃。

  他看著明顯是朝著自己而來的龍屍,輕笑一聲。

  「竟敢瞧不起老人家。」

  騰!

  魂卡浮空翻開,蒼白色的火焰一時爆燃!

  ……

  幽荒天界

  「本體」之中

  這裡,更是一片混沌。

  天空被厚重的雲層覆蓋,「陽光」難以穿透這片蒼茫的雲霧。

  大大小小的浮空島如同孤舟般在雲海中浮沉,它們的根基已被歲月侵蝕,邊緣殘破如同歷經滄桑的古老羽翼。這裡沒有大地,又或者說,大地早已在天空之中被撕碎。

  粗壯的雷霆在雲層間穿梭,每一次波動都閃爍著耀眼如同純白的光芒,雷聲如同末日前的怒吼,貫徹整個世界。

  這些雷霆,其中稍微細小的,也如同大江一般遼闊,其中最粗的,就算是把一片大陸扔進去也無法丈量其直徑。

  它們仿佛不斷蔓延的根系,在行星尺度的空間中縱橫交錯,誇張至極。

  與其說這是雷霆,還不如說是瘋狂的能量流……而所有的能量流,都有一個源頭。

  那就是位於整方世界絕對的正中心,那團湛藍的、如同太陽的能量聚集。

  不,不是「如同」,這本身就是太陽,但只是曾經。

  幽荒天界的所有生靈都已經被荒所侵蝕,如今,這方世界已經死去,所有物質都混混沌沌的混做了一起,進而填滿了所有空間。

  就連永恆的太陽也失去了活力,它早已不復往日的明亮,並且開始無休止地向著四面八方傾瀉它的能量,那些「雷霆」,就是它最後的光輝。

  每個世界的太陽,滅亡時的景象都不盡相同,或許眼前這輪太陽……是選擇了化作能量,最後再走一遍自己曾照耀的世界。

  而,在靠近太陽的地方,有一座浮空島。

  這座空島體型中等,安靜地懸浮在太陽的下方,太陽中所湧出的所有能量奔流都選擇了繞過這座島嶼。

  在這座島嶼遠離太陽的那一面,島上坐落著一些殘破的建築,其中甚至還活動著綽綽人影。

  即便是即將燃盡的太陽,其光芒也不是一般的荒獸所能夠忍受的,所以,在這樣靠近太陽的距離,他們選擇了居住在背面。

  浮島背面的建築似乎是一座帶莊園的城堡,城堡部分早已變成了斷壁殘垣,僅剩的幾面殘破高牆上銘刻著暗淡的金屬花紋,能看得出,城堡原先的主人,地位應當不俗。

  而莊園之中,卻……似乎在舉辦一場宴會?

  宴會的主角,是鰭翼囊獸——這是一種荒獸的名字,由協會所命名,其依據是其那仿佛巨大化魚鰭一樣的肉翅,與胸口的巨大氣囊。這是很經典的,以荒獸的外貌來進行的命名。

  但,在幽荒天界。

  或許,幾千年之前……他們也曾經稱呼自己為:「人」。

  數量足有幾十的鰭翼囊獸在宴會場地中活動,而周圍的布景卻堪稱豪華。

  銀器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與燭光一起淹沒在奪目的雷光之中……這些景物,都如同嶄新一般,與旁邊的城堡殘骸形成了鮮明對比。

  囊獸們身著華麗的禮服,儘管它們的眼神早已空洞無神,卻似乎依然遵循著某種禮儀,如同身軀中「人性」的迴光返照。

  毫無疑問,他們都是荒獸,所以本該收到混亂欲望的支配,發狂地將四周破壞殆盡才對,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安分守己……更別說,還在遵循某種禮儀……

  必然是某種更強的存在,在支配著它們。

  宴會的一角,站著一道身影。

  它穿著厚重而華麗的禮袍,只是原本合身的一幅,如今已經被胸口變異的巨大氣囊所撐爆,幾枚扣子永遠無法扣緊,只能連同胸口的幾枚勳章一起,被蹦落在它的腳邊。

  那幾枚勳章可能在幾千年前就已經掉落,但它始終沒有去撿,只是默默站立,空洞的目光凝視著遠方的雲層,追隨著雷霆,一路不知道蔓延到了哪裡。

  而,在宴會的另一個角落。

  竟然站著兩道人類的身影!

  一男、一女。

  他們現在,也都穿著與囊獸身上禮服差不多形制的衣服,跟隨著那些荒獸一起,在莊園中踱步。

  女子挽著男子的手,就像是前來參加宴會的王公與他的夫人。周圍的荒獸都仿佛沒有看到他們一樣,不斷與他們擦肩而過。

  「書鴻。」

  女子嘴角帶著端莊、溫婉的笑意。

  「挽清那邊……似乎準備好了,我們要照她說的做嗎?」

  於書鴻臉上也同樣帶著笑意。

  「當然……你不想快些出去,見我們的孩子嗎?」

  「我想,但是……我總感覺,挽清她似乎打著不好的主意。」

  二人相挽,路過一隻又一隻荒獸。

  半響,於書鴻才道:「祖龍皇帝就算有不死藥,也站不起來了。」

  「……你能肯定?」

  「當然——」於書鴻的語氣堅定而自信,「但這卻是難得的機會,若是能成——或許我們的孩子,能藉此觸摸到那傳說中的境界也說不定。」

  「你是說……」

  「神話。」於書鴻道,「這是最好的禮物了。」

  「……」

  忽然。

  怪物們停下腳步,顫抖著舉起手中的酒杯,似乎是在慶祝著什麼。

  它們一定不知道,這是在慶祝滅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