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覺悟

  俞夫人一句話說出，至高主教頓時不吱聲了。他眼神眯起，看著自己面前這個女人。

  她似乎料定了，只要她說出這句話，自己就一定會饒她一命。

  呵……真是無知。

  教派的事業何等偉大！

  那可是將地上的所有生靈都同化為荒，共同成為一個種族，共同投入一個神明的懷抱！

  到時，天下間再也不會有骯髒與爭鬥，在神的注視下，所有生靈都將會有相同的歸宿。

  結果，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竟然在詢問自己——神和荒哪個更重要？

  哼，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神更重要！

  至高主教慢慢放下了手。

  開玩笑。

  自己完成這份偉業，是為了取悅神。

  要是能夠以更簡單的方式做到和神永遠在一起，那麼他自然不會有一秒猶豫。

  若是能獨占神，他更是不會讓其他生靈分潤一絲一毫！

  不過在那之前。

  「說說看，你要怎麼做。」

  他總要知道，俞夫人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她所說的。

  見到他這個樣子，俞夫人臉上的笑意更加真誠了。

  果然，沒有看錯人。

  荒蕪教派，沒有一個人是正常的。

  嗯……包括她自己。

  那麼。

  正劇開場之前，就先由她講解一下劇目吧。

  這樣想著，俞挽清用平靜的語氣，第二次，向自己以外的人講述著自己的計劃。

  大殿之中，光線都似乎變得扭曲、晦暗，若是旁人在此，便只能看到俞夫人的嘴在不斷開合，而無法從中聽到一點聲音。

  在俞夫人開口之前，至高主教便已經封鎖了這個大殿，沒有誰可以聽到他們之間聊了什麼。

  嗯，神也不行。

  而隨著俞夫人不斷講述，至高主教的的臉色也一變再變。

  審視、質疑、驚奇、震驚……

  種種神情從他的眼神之中閃過，最後，直到俞夫人講完所有，他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他才開口道：

  「……看來，我就算不答應也不行了。」

  主教忽然笑了：「這麼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太雛前輩……若非她給了你那點可能性，你還未必會有這樣的野心。」

  對此，俞夫人笑而不語。

  「但我還是不明白。」主教背著手在大殿之中踱步，眼神之中充滿了好奇，「你到底是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教派以前得罪過你嗎？你竟要做到這種程度？」

  若是太雛沒有出現，那麼現在俞夫人根本不會站在自己的眼前。

  而是會在暗中就完成所有的謀劃，在沒有人想到的情況下……毀掉荒蕪教派所有的努力。

  是的，所有！

  沒有人會覺得，俞夫人一個最近才晉升七級的禁卡師有能力做到這一點，但是當俞夫人講述所有之後，主教不得不承認。

  那種未來，確實有可能發生。

  起碼，教派在長生帳之中所作的謀劃，已經全盤崩潰了……正如俞夫人所預料的那樣。

  「你是炎國魂卡師協會的人？」

  主教只能想到這樣一種可能了。

  或許從一開始，這個女人加入教派就是為了成為臥底。

  假如這樣的話，那麼他們暴露在炎國協會視野中的時間，可能比想像中的還要早，會發生這一切，也就理所當然了。

  然而，俞夫人聽到這話，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神色悄然變冷：「我的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從一開始，我便已經是無可救藥的惡人……」

  「哦？我可不知道，惡人會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閒事……失敗的話，你會死無葬身之地。而就算成功，你也根本什麼都沒得到。」

  俞夫人的神色已經冷漠到看不出一點感情。

  「但我本來該是一個幸福的惡人。」

  「……？」

  說完這句話，俞夫人已經不願再開口，她轉身，便離開了大殿。

  接下來，她終於可以完成這一切了。

  很快了……最後的團圓。

  主教目送著俞夫人離開，而直到最後，他也沒有想明白，俞夫人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若說這一切都是出於瘋狂那還能理解，畢竟他就是這樣的人。

  但，無論什麼時候，這個女人都理智的過分，怎麼想都和瘋狂二字扯不上關係。

  ……不過算了。

  他轉過身，扭曲的結界逐漸褪去，而後，抬起頭，主教看向大殿中央的荒神雕像。

  「……真美啊。」

  他的眼神中，充盈起不加掩飾的迷戀。

  神，如此完美的存在。

  他的事業，從始至終目的都只有取悅神明，而若是可以，他才不想與任何一個旁人分享神的恩寵。

  俞夫人，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只要你預言中的結果會發生，那就算你要毀掉這一切他也甘之如飴。

  開始期待了……他對神的沾染……親手。

  ……

  某個空間碎片

  溫陽站在一座浮空島的邊緣，目光直愣愣地投向雲層深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從長生帳回來之後，老師似乎變得更強了……不，與其說是更強了，倒不如說是更神秘了。

  據她所說，她是得到了老師的饋贈。

  早在學生時代，他便聽說過「不死村之主」的大名了……那可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

  卻是沒想到，那樣的存在，竟然是自己老師的老師。

  嗯……想想倒也正常，畢竟，似乎也只有那等存在，才有資格做俞夫人的老師了。

  雷電在遠處的雲層中穿梭，這裡雖然不像教派總部所在的空間碎片那樣危險，但是，隨處可見的災害也足夠將他輕易撕碎。

  不過還好。

  有「空島」存在的碎片，一般來說不會有空間裂縫頻繁出現，所以，這裡還算安全。

  回來的路上，老師和他講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的主角，就是俞夫人。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老師講起她自己，而且是如此詳細。

  但現在，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老師給了他很多種選擇，接下來，無論他怎麼做，都可以有一個好的結局。

  荒蕪教派肯定是沒有了，但是他假如按照老師的安排繼續走下去，倒是可以接受荒蕪教派的遺產，成立一支只屬於自己的勢力。

  而假如選擇回到炎國，他帶回去的線索與功績也足夠讓炎國接受他禁卡師的身份……起碼，能進收治局度過餘生。

  他也知道了，原來他的一切小動作，都沒有真正離開過老師的視線。

  只是……

  俞夫人這一次終於給了他真正可以自己選擇的權利和資本，卻沒有告訴他，她為自己選擇的結局。

  而溫陽心中有種預感。

  或許……剛才老師藉由太雛的饋贈凝聚身軀，頭也不回地離開之時……便是他見老師的最後一面了。

  轟！

  遠處的天邊划過雷霆，溫陽眼神稍動，回過了神。

  不行。

  他不能看著老師就這樣赴死。

  必須得幫助老師！

  他一向是這種人，無論好壞，一旦做出了選擇，就要走到底，哪怕是死路。

  當年吳處泰是這樣，現在跟了俞夫人，也是這樣。

  之前，他或許還會在心裡掙扎一下，俞夫人這種極有可能犯下了反人類罪行的人，值不值得他真心實意地追隨，但現在，他已經無比堅定。

  他坐到了地上，抓了抓腦袋。

  但是，要怎麼做呢？

  老師要做的事確實太過嚇人了……就算是強如老師，也必須要做好必死的覺悟，那麼他又能改變什麼呢？

  老師只是一個七級，而溫陽自己更是只有六級……還是才突破不久。

  沒辦法，他在魂卡師一道上的天賦本就平平，這些年的精力又都在學習制卡上。

  要怎麼做……

  對了，於蒼！

  溫陽猛地抬起頭。

  那個人……於蒼！於蒼一定有辦法的……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這個名字，他的內心就平靜了些許。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如此信任這個比他還年輕的傢伙。

  他站起身，在空島邊緣來回踱步。

  但問題在於，於蒼和老師有仇，或許他未必肯救……

  雖然老師現在做的事在他看來再正義不過了，但就算是老師自己都說，她已經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惡人，犯下了無論完成什麼樣的功業，都無法洗淨的罪業。

  於蒼他真的會救嗎？

  ……不管了！

  溫陽一咬牙。

  如今，他已經毫無辦法。

  他終於認識到，有些事情，是無論他懷抱著什麼樣的決心與覺悟，都不可能有半點轉機的……這與天賦與努力毫無關係，只與實力有關。

  要是他是神話就好了啊……

  溫陽搖頭苦笑，但是旋即，神色已經堅定了下來。

  這時。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邊。

  正是岑鎮國。

  「溫陽。」還沒落地他便開口道，「主教他下了命令，說炎國協會有人朝著荒蕪神殿去了，要我們去攔截！」

  溫陽回過神。

  還沒等他說些什麼，岑鎮國就拉住了他的肩膀，作勢要起飛。

  「什麼狗屁命令！依我看，那老東西是想要賣我們了！溫陽，趕緊走，炎國要是真打過來，咱們不可能攔得住的！」

  他心裡相當有自知之明。

  雖然他們荒蕪教派是有著滅國級實力的教派……但若是正面對上一個國家，他們沒有一丁點的勝算。

  要想復刻山界古國那樣的滅國戰績，就必須要像是長生帳那樣，暗中侵蝕，一點一點奪取整個國家。

  鎮國級禁卡師本來就弱於同境界的正常魂卡師，靠著情報差才能與之對抗，更別說荒蕪教派的鎮國數量不可能和一個國家相比。

  如今主教又受了傷，怎麼打？打屁！

  岑鎮國帶著溫陽，化作一道光芒起飛離開，而在這時，他卻聽到溫陽幽幽開口道：

  「岑鎮國……你加入教派之前，和炎國有仇嗎？」

  「廢話！」岑鎮國一邊飛一邊道，「若是在炎國混得下去，誰會來這種鬼地方？被收治局那群陰魂不散的傢伙從炎國趕出去的那一刻我就發過誓，這輩子，絕對、絕對、絕對！

  「不可能再邁入炎國一步！我與炎國魂卡師協會不共戴天！」

  「……」

  溫陽眼神幽幽。

  他默默聽著岑鎮國痛罵炎國協會罵了好一段時間，才道：

  「那個……離開之前，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嗯？」

  「老師之前告訴過我一個教派隱藏的寶庫……既然都要逃走了，就先去把那裡的東西帶上吧。」

  「哦？」岑鎮國眼前一亮，「近嗎？聽說炎國那群人已經快要殺上門了，若是太遠那還是算了……」

  「放心，絕對不會碰到炎國人。」

  「那太好了……帶路帶路！」

  「等等，我們叫上，百眼他們。」

  「叫他們做什麼……」

  「都是自己人。」溫陽解釋道，「而且，東西太多，我們可能搬不完。」

  「切。」

  岑鎮國很想說，他的儲物魂卡大得很，無論多少都能輕鬆吃得下去。

  但是看著溫陽堅定的表情，他還是沒將這句話說出口。

  而是轉而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這對于禁卡師來說可是一個缺點！」

  溫陽：「……」

  善良嗎？

  待會說不定你也會這樣罵他吧……嗯。

  ……

  帝長安帶著於蒼幾人，已經進入了空間碎片。

  「神話。」於蒼開口道，「我們也要從這裡走嗎？」

  「當然。」

  「但我們似乎幫不上什麼忙……」

  帝長安和姬玄巍是要直搗黃龍，奔著荒蕪教派的總部去的。

  那一定是高端局戰場，他們這小胳膊小腿的，想來應該幫不上忙。

  還不如去真龍死地呢。

  「你太謙虛了，於蒼。」帝長安一笑，「雖然你還只有六級，但是掌握了神話力量的你，可沒有你說的那麼沒用。」

  「不一樣嘛……」

  「放心好了。」帝長安解釋道，「炎國各處都有空間碎片入口，真龍死地里也有——一會你若是想去真龍死地，可以直接走空間碎片的通道。」

  其實，假如空間碎片絕對安全的話，那麼利用空間碎片趕路將會非常方便……就相當於是傳送門了。

  可惜，深層空間碎片太不穩定了，而且還及其容易迷失方向。也只有帝長安、姬玄巍這樣的強者才有資格使用……但對他們來說，這也很難稱得上方便了。

  「而且——」

  帝長安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東西。

  於蒼定睛一看，瞳孔便不由得猛地一縮。

  「這是……」

  「是你父母的『魂能指針』。」帝長安道，「我從任錚手裡把這個東西拿過來了。」

  「你是說……我父母在空間碎片裡？」

  此時，魂能指針正在不斷亂竄，於蒼看不出有什麼規律，但既然帝長安拿了出來，那或許真有什麼說法。

  「但，這個魂能指針不是假的嗎？」

  帝長安一笑：「我看未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