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歸鄉

  帝長安板起臉：「什麼封建迷信，這可是神話手段。」

  姬玄巍一頭黑線：「您這根本毫無根據。」

  帝長安所謂的算命求卦，真的是純靠運氣，扔出哪卦就信哪卦。

  但，就算神話都是身負大氣運者，這種卦象也不可能次次都準的！

  「……真是的。」

  帝長安見沒有嚇唬住姬玄巍，只能搖頭嘆氣。

  「玄巍啊……都這種時候了，也不知道讓讓老人家。」

  聞言，於蒼立刻開口道：「這種時候了？什麼意思？帝神話你……」

  「別急。」

  帝長安道。

  他將桌子上的木籤一個一個撿起。

  「你日後接手魂卡師協會，必須要沉得住氣。」

  帝長安的語氣很輕，說話間嘴角一直帶著笑意，語調也很平靜，只是聽著這樣的內容……於蒼怎麼想都覺得這是在交代後事。

  不過，於蒼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了心情。

  沒錯，他得沉得住氣。

  帝長安將所有的木籤收攏整齊後，都放在了一個竹筒之中。這時，他才抬起頭，看向於蒼。

  看到於蒼已經平靜了下來，他點點頭：「這才對。」

  「……所以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了嗎？」

  「沒有發生什麼影響我們計劃的事。」

  說話間，帝長安一直在看著於蒼。

  停頓片刻後——

  「歸鄉死了。」

  ……

  ！

  聽到這話，於蒼的瞳孔猛然緊縮！

  歸鄉……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不正是帝長安的那位「伴魂」嗎？！

  作為帝長安的「天賦」，亦是「神通」，同時也是「神話級魂卡」！

  就算拋開力量不談，單單只是陪伴千年的友人這一點，歸鄉都是對帝長安至關重要的存在！

  之前和段峰、和阿丘接觸，他十分清楚，魂卡師與伴魂之間的羈絆會有多深。

  假如這種事情發生在段峰身上，這位驕傲的天才，怕是會當場瘋掉……

  而在眼前，帝長安似乎……很是平靜的樣子。

  於蒼張了張嘴，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於是也只能沉默。

  姬玄巍移開了目光，能看得出，她很努力地在嘗試保持平時的狀態，但是很可惜，帝長安開口的瞬間，她的眼中就迅速積蓄起了淚光。

  許久之後。

  帝長安才重新開口：

  「怎麼都不說話了。」

  「您……」姬玄巍剛說一句便咽住，而後一咬牙，轉身便離開了這個房間。

  於蒼：「……」

  「……唉。」

  帝長安輕輕嘆了口氣。

  「這麼說倒也不準確——歸鄉是與我合為一體了。」

  「合為一體？」

  「嗯。」帝長安點頭，「我已壽數將近，若想繼續戰鬥，只此一法。」

  於蒼再次沉默。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的畫面。

  第一次見帝長安時，拉便在心中對自己說，帝長安已經心存死志。

  後來，就連帝長安自己也說，他去找荒神戰鬥，勝算是零。

  而，在於蒼向帝長安提起了羅蘭空界成神名額的事之後，帝長安這才改口，稱自己已有十成把握。

  零與十成，之間可謂是天差地別……但當時，於蒼並沒有察覺到不對。

  他以為，神話或許就是這樣，僅僅只是心態的轉變，就可以導致勝率的極限變化。

  但，事實又怎麼可能這樣。

  荒神並不是什麼普通神話，就算帝長安找了許多隊友，再與於蒼配合，打了荒神一個措手不及，上來就先令其折損了一隻胳膊……要想勝利，也很難。

  從始至終，帝長安心中的死志，從未變過。

  只是……從一開始的，與歸鄉雙雙戰死，變成現在這樣……

  歸鄉先去，讓帝長安能以將盡之軀連赴兩場神戰，並且超越神話。

  而後五十年後，帝長安再去尋他。

  是了，就是這樣。

  一念及此，於蒼的拳頭不由得捏起。

  他早該意識到的。

  在金玉大殿的時候，在他看到帝可汗的悽慘結局的時候就該想到了……

  同樣是壽數將盡，帝可汗的「身軀」連一步都不敢從金王座中邁出，必須等待獻祭所有而獲得的力量的注入……當一位神話的狀態從生者轉向死亡，那之中產生的力量，任何人都不可能違背。

  那個時候，他只以為帝可汗是情況特殊。

  但，神話就是神話，哪怕帝可汗根基不穩、遭人暗算，這個境界也總是大同小異的，起碼在壽數盡頭，不會有太大差異。

  在這個階段，帝長安也必須要一個金王座，或者同等的獻祭來延續生命與實力。

  顯然——這個獻祭，便是歸鄉。

  歸鄉與帝長安融為了一體，讓他可以在接下來的時間之中恣意戰鬥，就像是年輕時的那樣。

  而，對於帝長安來說，比起直接戰死，或許現在這般……於他更為痛苦。

  接下來的這五十年，大概要比他之前漫長的千餘年壽命，更加漫長、更加孤寂……

  看著眼前仍然平靜，甚至嘴角的笑意始終沒有變過的帝長安，一時之間，於蒼心中極其複雜。

  這時，他的腦海之中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凌霄塔中，天門之外，和歸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知道這件事嗎》

  下意識地，於蒼將阿丘與段峰代入其中。

  ……或許，歸鄉一直都知道帝長安要做什麼，並且也欣然接受吧。

  「於蒼。」

  帝長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要為我惋惜——等你執掌協會之後，我也只會是一個炎國人，與其他人並無不同。你應當更無情的利用我——絕不止步於這種程度的犧牲。」

  「……」

  於蒼無言應對。

  「好了，說教到此為止。」帝長安拍了拍手，「聽說……長生帳一行，出了點意外？」

  於蒼輕輕點頭：「嗯……是太雛前輩。」

  「嘖，真是沒想到。」帝長安有些感慨，「我有想過你們任何一個人無法回來，但唯獨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太雛。」

  作為神話，還是極其稀有的禁卡師神話，太雛的保命能力無需多言。

  可以說，就算神降時，空間另一邊的帝長安沒有攔住荒神，讓其成功降臨在金玉大殿之中，太雛也可以從容溜走。

  甚至，沒準還能帶上於蒼一起走。

  帝長安很了解這位老朋友，她若是想走，沒人能攔得住她。

  「而更讓我意外的是——」帝長安看著於蒼，「沒有了太雛，你反而做到了遠超我預期的事。」

  雖然在天門的時候，就見過於蒼的戰鬥力了……但，於蒼使用神話力量是有前提的，在天門這種敵對目標單一的地方還好。長生帳群敵環伺，於蒼那兩招就不靈了。

  被人騙出大招後，就只能任人宰割。

  但他依舊做到了那些事——長生帳，已經變成了炎國的後花園。

  於蒼：「……其實前輩還沒有死。」

  帝長安表情未變：「和我說說。」

  於蒼整理了一下思緒，而後和帝長安從頭講起。

  帝長安擺出了聆聽的姿勢。

  長生帳中發生的事，在於蒼沒下飛機的時候，他就已經從協會發來的情報中看過一遍了，但他還是要聽於蒼仔細講一遍。

  畢竟……這份情報的編寫人是秋近冬，自然也是以他的視角來陳述的。而帝長安心裡很清楚，很多事情，秋近冬未必知曉全貌。

  在於蒼講述的時候，一旁的顧解霜便一直抱著棋兒，低著頭。

  ……

  「這樣啊。」

  聽完了於蒼所有的講述，帝長安長舒一口氣。

  「前輩。」顧解霜也在這個時候拿出了那張劍意魂卡，「這便是老師寄身的魂卡……」

  「你自己留著就好。」

  帝長安從桌案後站起身，活動著肩膀。

  「太雛……這位老朋友，我了解的很。」

  一邊在屋裡踱步，帝長安一邊道。

  「雖說邪神理論上是超越神話的存在……但是未必真能奈何得了她。之所以會那樣，估計又是想做些有趣的事了。」

  像這種活了太長時間的人，有時候腦迴路不正常點也很正常。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出發之前，他也給太雛算過一卦，小吉。

  所以，太雛應當是沒事的。

  於蒼所描述的景象，也很符合這個猜想。

  太雛留下的東西完美無瑕，任何存在都不可能對其造成傷害……這也就意味著，她必然是會在未來的某一刻復甦的。

  雖然看上去，太雛復甦的關鍵在於顧解霜完全參透太雛的劍意，但其實不然。

  就算顧解霜失敗，太雛在現世與星天視域的基礎也不會消失，理論上總有一天，會在種種巧合之下，重新開始未盡的計算。

  只不過那樣的話，沒準她再次醒來就會是很久很久之後……或許是，下個紀元？

  想到這，帝長安笑了一聲。

  永生啊……真是任性。

  於蒼和顧解霜會如此擔心太雛，完全是站在了短生種的角度去共情長生種……到不能說這是錯的，只是有點沒必要。

  搖了搖頭，帝長安沒有提醒兩人的意思。

  「解霜。」他道，「真龍死地，你也一起去吧。」

  「誒？」顧解霜一愣，「我嗎……」

  她還能幫上什麼忙？

  長生帳帶上她已經很勉強了，真龍死地她實在是想不出她能起什麼用。

  怎麼想都是累贅吧。

  「當然，要自信。」帝長安一笑。

  主要原因他並沒有說……畢竟也只是猜測。

  太雛一定是見到了她的那位小徒弟向她展示的「成果」，所以才決定變成這個樣子。

  不然，就憑和帝長安的一個承諾，不配她為了救於蒼做到這種地步。

  而俞夫人嘛……雖然迄今為止她做的事都沒有什麼明顯的指向性和規律，但是想來，絕對是和荒蕪教派的最終謀劃息息相關的。

  想到於蒼提起過的，太雛對俞夫人的形容，帝長安不由得輕笑。

  戀愛腦嗎？

  禁卡師的腦迴路，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荒蕪教派的最終謀劃，應該就在真龍死地中。」帝長安道，「於蒼，我想知道，你對此怎麼看。」

  而面對這個問題，於蒼似乎早有預料。

  「假如我的父母是荒蕪教派的同謀，我不會心軟。」

  「好。」

  「……」

  說這話時，於蒼斬釘截鐵。

  本來，他就已經做好了這種覺悟。不過，現在能夠如此果決，最重要的還是因為——他確信，他父母一定不是那樣的人。

  不死藥上疑點重重，但無論哪一點，他的父母都絕對是站在荒蕪教派的對立面。

  這話說完，房間之中安靜了數秒。

  而後，帝長安繼續道：「這一次，荒神已經被我們重創，聖法琳對其造成了無法治癒的傷口，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荒神應該很難再插手藍星的事了。」

  聖法琳，便是另一個國家——海庭的神話！

  「荒神的實力，確實沒有超越神話，不過……」帝長安的臉色稍稍凝重，「這次戰鬥，他應當沒有出全力。或許也是看出了，我們沒有將他徹底殺死的實力。」

  聽到這話，於蒼的眼神稍稍眯起。

  沒有出全力？

  實力，荒神的首要目的是保證他自己無法降臨藍星。

  所以……當發現很難殺死自己的時候，故意受傷便也是一個很好的策略。

  只不過，既然是沒有出全力，那麼聖法琳造成的那道傷口……或許未必真的無法治癒。

  荒神，仍然是一個潛在的危機。

  帝長安顯然也明白這一點。

  「總之，真龍死地之戰，可以姑且將荒神排除在外——若只是面對荒蕪教派，那麼現在的炎國足夠應對。」

  頓了頓，帝長安才繼續道。

  「對真龍死的包圍與封鎖在半個月前就已經開始了，如今，那裡大半區域已經被協會占領，只是有些奇怪，按道理來說，這種程度，祖龍皇帝早該醒了。

  「不過，無傷大雅——於蒼，還要感謝你，有了星天視域做定位，軍方對於幽荒天界碎片的探索效率大大提高，現在……基本上已經鎖定了荒蕪教派的總部！」

  聞言，於蒼不由得抬起頭。

  「總部？」

  「沒錯。」帝長安點點頭，「所以這一次，我會直接走幽荒天界，直搗黃龍！」

  「太好了。」於蒼忍不住道，「這樣一來……對了，記得別讓任錚靠近真龍死地。」

  「不，恰恰相反。」

  帝長安斷然道。

  「任錚，必須進入真龍死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