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意和沈溫庭認識了二十多年,對他的微表情了如指掌。只是回頭掃了一眼,沈溫庭的臉色平靜得沒有一絲怒火,聞意卻知道,他是生氣了。
艾思言適時地收拾好自己的垃圾,「意寶貝,我還得去找我哥,先走了。」
路過沈溫庭,艾思言訕訕道,「沈總再見。」
回應艾思言的是沈溫庭不冷不熱的「嗯」。
她也沒敢多留,脫了一次性拖鞋就走了。離開之前還忍不住看了一眼聞意,眼神同情。
聞意看了一眼沈溫庭便轉過身,盯著自己的畫,沒好氣地抱怨一句,「突然喊我做什麼,畫都毀了。」
「心虛了?」沈溫庭問她。
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邊,擋去了大半陽光。
聞意假裝淡定地把毛筆放下,仰頭看他。沈溫庭背對著陽光,面容逆光而看得不清晰。他的身材修長,站在她旁邊,讓她莫名地有一種安全感。
「什麼?」
「作畫要專心,少說話。」沈溫庭道,清灼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在外待了一段時間,聞意的嘴唇有些乾涸,鼻間還泛著些許汗珠。抬眸看他的時候,不經意地帶著幾分嬌意。
聞意裝傻充愣,「我作畫一直挺安靜,都是艾思言在說話。」
沈溫庭微微俯下身子,清冷的眉眼看著她,意有所指,「沈太太的樣貌和身材的確很不錯。」
聞意:「……」感情你在那裡聽了那麼久?
聞意趕緊認錯,「我錯了。」
沈溫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有些想教訓她,可是對上她乖巧的眸子,終是化成了一聲嘆息,不輕不重地警告一句,「以後不許胡說。」
聞意悶聲反駁,「我這是在證明你潔身自好。」
「覺得我不行?」沈溫庭挑眉。
他不是聖人,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怎麼可能做得到完全面不改色。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堅持,他不希望聞意以後有一天,會因此後悔。
聞意趕緊搖頭,頓了頓,又憤憤不平道,「我就隨口一說的。沈溫庭,你不要一回來就教育我。」
她的鼻間有些紅了,臉蛋也是,因為熱的紅了些,看上去越發的惹人憐愛。
沈溫庭盯著她幾秒,直起了身,手指略過她的鼻間,「外面熱,別待太久。」
聞意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沈溫庭的背影。
剛才……沈溫庭好像對她溫柔了?!
聞意看了一眼微信,艾思言已經給她發來了禱告。
艾思言:意寶貝,一路走好。是我不好,沒能護住你。
聞意:……
艾思言秒回:你老公沒訓你?
聞意:我長得那麼美他捨得訓我?
艾思言:……
掃了一眼畫,聞意想了想,簡單地加上幾筆,最後再寫下自己的名字,等到風乾之後才拿進臥室。
沈溫庭正在臥室里收拾他的三個行李箱。聞意瞧了一眼,還真的都是衣服。
聽到動靜,沈溫庭朝她看去,「不畫了?」
「畫好了。」聞意把畫給他看,「送你了。」
沈溫庭起身接過,仔細地看了一下。的確不錯,筆墨張弛有度,只是山巒的勾邊處墨色暈開,破壞了這幅畫。
「畫毀了就送我?」
聞意往後退了一步,坐在床上,「誰讓你突然喊我,這畫我畫了一下午,不送人浪費了。」
沈溫庭默然,把畫放置在一旁壓好,掃了一眼褶皺的被子,「聞意,疊被子。」
聞意把鞋子蹬掉,盤腿仰頭看他,「那畫你可以放在辦公室,想我的時候可以看看。」
「別轉移話題。」沈溫庭道。
當初只顧著管她學習,生活日常方面倒是放鬆了,結果養成了她這個邋遢的性格。
聞意氣急,這個狗男人!憑什麼自己有強迫症還得強迫她也要收拾整齊!這被子疊好了又得睡。
敢怒不敢言,聞意橫了一個小眼神過去,乖乖地起身疊被子。
「聞意,過來。」
還在疊豆腐塊的聞意扭頭,「沒空!」
沈溫庭扶額,「你的衣服。」
沈溫庭不在的半年,聞意就差沒拆家了。外面看起來還好,柜子裡面亂作一團,全部被她胡亂地塞進去。
聞意心虛地走過去,掃了一眼,她的衣服凌亂地塞滿了他的衣櫃,「等我一會。」
沈溫庭:「不急。」
聞意坐在地上,「噢。」
沈溫庭低頭看了一眼。聞意乖乖地坐在他的腳邊,憋屈地收拾著東西,模樣甚是乖巧。
他的眸色微動,淺淺盪開。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聞意脖子上的項鍊。
他伸手碰了碰,「戒指?」
聞意忙著收拾東西,頭也不回,「嗯。」
「戴好。」沈溫庭道。
那晚在酒吧,如果她手上戴著戒指,大概能省去很多麻煩。而沈溫庭也存了幾分私心,想要告訴所有男人,聞意已經結婚了。
「戴在手上不舒服。」聞意哼道,「也不好畫畫。」
沈溫庭半蹲著,「我讓他們去設計,換一個適合的款式。」
聞意:「……」她只是不想戴,與款式無關。
聞意一扭頭,就對上沈溫庭清淺的眸子。張了張嘴,她悶聲道,「噢。」
別了,她浪到飛起的生活。別了,她假裝單身的時光。
聞意的自由生活在沈溫庭回國之後,全線崩盤。聞意想來肆意慣了,卻被沈溫庭管得嚴嚴實實的。
好幾次聞意都想反抗,一對上沈溫庭淡漠如水的眸子便鴉雀無聲了。
聞意還是有點害怕沈溫庭的,大概是以前在他手下補課留下來的後遺症,沈溫庭嚴肅起來,如同民國時期的教書先生,刻板而認真。
晃晃悠悠一周又過去了,聞意被沈溫庭管得不厭其煩,卻也不敢反抗。
「那你們怎麼不分居?」艾思言開著車,「你兩生活習慣完全不在同一頻道上。」
「分居是不可能的,對外還得假裝恩愛。」聞意也發愁,他們要是分居了,沈爺爺准得看出來。
前天去煙水別院的時候,沈爺爺還在問她和沈溫庭的感情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就這麼處著唄,還能離咋滴?
想了想,聞意頗有些憤憤不平,「他就不能變得邋遢一點嗎?」
艾思言笑她,「你能想像沈溫庭邋遢的樣子?」
聞意:「……還是算了吧。」
要是沈溫庭真有一天邋遢起來,聞意大概會拽著他去醫院檢查他是不是中邪了。
車子在聞家停下,艾思言開了車鎖,探頭出去看她,「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
聞意拿了挎包,關上門,走到艾思言這邊,拋了個媚眼,「放心吧,他們又不吃人。」
是不吃人,不過也差不多。
艾思言也沒再說什麼,畢竟她是一個外人,聞家的事情,她的確不好插手。
一進門,聞家夫婦和聞遠這一對小夫妻都坐在客廳等她。
「小姐。」傭人上前,聞意順勢把手中的包丟給她,換完了鞋子才走進去,看了一眼陣勢,「大家都等著我呢?」
「知道也不早點回來,家教都被你吃進肚子去了嗎?」首先開口的就是周茜茜。
周茜茜和聞意從小就互看不順眼,和聞意不同的是。周茜茜父母疼愛,還有姐姐寵著,相比之下,聞意真的是一無所有。
周茜茜以前最喜歡踩著聞意的痛處跟她炫耀,兩人光打架就不下數十回。一年前周茜茜嫁給聞意的哥哥聞遠,聞意當天還送了一頂綠帽子給周茜茜,氣得周茜茜差點干架。
「不樂意別等啊。」聞意語調懶洋洋的,掃了一眼聞遠,嘴角微微往下扯。
「你!」
聞紀年看了一眼周茜茜,「茜茜,別鬧。」
周茜茜扭過頭去,顯然是不樂意了。
莫清美看了一眼聞意,「好了好了,既然小意回來了,我們就趕緊吃飯吧。」
面對莫清美,聞意連說話的欲望都沒了,簡單地「嗯」了一聲。
五人的團聚,聞意被夾在莫清美和聞遠之間。左右都是她討厭的人……噢不,應該說這裡都是她討厭的人,自然是沒太多胃口。
意思意思吃了幾口,聞意便放下了筷子。
莫清美注意到了,「飯菜不合胃口?」
聞意扯了扯嘴角,「最近減肥。」
莫清美換上溫和的笑容,「你那麼瘦減什麼肥,溫庭又不會嫌棄你。」
聞意眼中終於有了波動,順著莫清美的話接下去,挑眉笑了笑,「那倒是。」
聞母的笑容僵了僵,緊接著道,「那就好,溫庭自然是疼你的。小意啊,是這樣的,最近你哥剛剛掌管公司,正好看上了一塊地……」
聞意興致不高,面色淡淡地聽著。
見她沒什麼反應,莫清美接著繼續說,「目前來看,若是溫庭能夠選擇放棄的話,這塊地我們非我們聞家莫屬。」
「要不你回去跟溫庭說說,反正沈家也不缺這塊地,可是我們聞家……」
「打斷一下。」聞意優雅地擦了擦嘴巴,「莫阿姨,他聞遠自己無能,跟我有什麼關係?」
聞遠一下子火了,「聞意你說誰無能?」
聞意十分嫌棄:「你要是不無能,你媽能在這裡跟我叨叨半天?」
莫清美看了一眼聞遠,示意他別說話。她剛想撫摸聞意的手,聞意早已經眼疾手快地收回了手。
莫清美有些尷尬,還是道,「小意,就當阿姨這次拜託你。你和溫庭是夫妻,跟他撒嬌說說肯定就答應了。」
「我從來不插手沈溫庭公司的事情。」聞意拿出了手機,上面彈出一個Q版少女頭像。
沈溫庭:我到了。
莫清美溫和道,「就這一次,小意,就當做我們欠你的。」
就這一次?自從她和沈溫庭結婚後,聞家借著她的名義從沈家截胡的項目少說也有五六個。
聞意看向聞紀年,「爸,我雖說是沈溫庭的妻子,可我是個女人,摻和這些事,不太好吧?」
聞紀年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聞意,輕嘆一聲,「這事……」緩了緩,他委婉道,「如果能成,最好不過。」
聞意:「如果不能成呢?」
聞紀年沉默了。
聞意有些疲倦,起了身,做足了禮貌,「抱歉,還有事,我先走了。」
聞紀年道:「也好,回去和溫庭說說這事吧。」
聞意:「哦。」
周茜茜在後面喊道,「剛來就走,當這裡是什麼!」
聞意這回腳步沒停,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剛出了院子,便看到一輛黑色的車。
聞意加快了腳步,朝著沈溫庭走去。
「怎麼來得那麼早?」聞意沖他眨了眨眼,語氣曖昧,「想我了?」
沈溫庭無視她的調戲,只是問:「吃完了?」
「沒吃飽。」聞意哼道,這個沒情趣的男人。
氣鼓鼓地上了副駕駛座,聞意繫上安全帶,「我要去吃烤肉。」
沈溫庭側頭看她,半晌才道,「好。」
提前來,無非是想給她撐場子。
一路沉默得有些過分,紅綠燈面前停下,沈溫庭瞧著她怏怏不樂的小臉幾秒,難得的主動找話題,「他們說什麼了?」
聞意扭頭看他,「沈家和聞家最近在搶一塊地?」
沈溫庭眸色微頓,極淡地「嗯」了一聲。
聞意眼眉彎了彎,「所以,他們讓我多吹吹枕邊風。」
聞意:「吹什麼風,我又不是電風扇。」
沈溫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