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LUS，是什麼使你下定決心投資大船？九六年那時卡梅隆導演的這個項目很不被看好吧？」

  「因為他是詹姆斯卡梅隆。」

  「哈哈！但他告訴媒體，從沒和你交流過泰坦尼克。」

  「呃……」

  很快，宋亞出現在了大衛萊特曼脫口秀現場，面對對方的沒太大惡意的小埋伏，他咧嘴一笑「我信任他，他是全世界最偉大的電影導演，之一。我也很喜歡泰坦尼克的傳奇故事，很久之前就在圖書館閱讀過相關文獻，也看過早年的一些電影和紀錄片，當我得知卡梅隆導演一筆一複製出大船之後，我感覺我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然後我聽說大船現在缺錢，項目可能會中斷，我腦子裡立刻有個聲音說：那好吧！我有錢，你們一定要完成它！」

  「你當時知道這實際是一個愛情故事嗎？」

  「不知道。」

  兩人一齊笑，「在投錢之前我看過一個簡短的樣片。」宋亞回答：「那種帶有穿幫鏡頭的，很粗糙，但我還是決定投了。」

  「謝謝你幫助卡梅隆完成了這麼如此偉大的一部巨作。」

  大衛萊特曼沒再深挖，扯回正題，「也謝謝你把復出後的第一場秀給了我。」

  兩人再次大笑。

  「所以，你長達七分鐘的Can'tHoldUs電台版，就是新專首單咯？」

  「我還沒有最終決定，目前傾向於把它壓縮成四分鐘的正常長度，我還在取捨。」

  「今天你給我們帶來現場表演了嗎？」大衛萊特曼問。

  現場觀眾歡呼，鼓譟。

  「沒有，抱歉，沒有……」宋亞攤開雙手，苦笑著向鏡頭和觀眾道歉，「你知道的，大衛，我昏迷了五個月，恢復會是個很漫長的過程。雖然丟掉拐杖不久，但我的醫生仍不建議我進行跳舞這類劇烈運動。」

  「不用跳舞，大家都很期待聽到你的Live，是嗎？你已經很久沒在節目中唱歌了。」

  大衛萊特曼作勢將桌上的麥克風取下遞過來。

  「還是抱歉，大衛，我是個完美主義者。」

  「那太遺憾了。」

  「是啊……」

  「聊聊其他的吧，你被芝加哥大學法學院錄取了對嗎？」

  「是的，這個月底春季開學。」

  「哇喔……」

  兩人想多年未見的老友般聊著，大衛萊特曼沒觸及任何敏感話題，節目效果自然有點平淡無趣，最後在他對自己身體的關心慰問中結束。

  『APLUS昨晚在大衛萊特曼脫口秀中亮相，這是他被槍擊後首次上電視接受訪談……』

  『APLUS瘦了，不再像當年那般活力四射，笑起來時人們很容易從他的面部表情中發現隱約的憂愁，走路很慢，舉止也有點拘謹，似乎已不太適應聚光燈下的生活。確實，說起來他已經遠離鏡頭很久了。』

  『APLUS宣布了新專和下半年的全球巡演計劃，不過同時也聲稱會進入芝加哥大學就讀，這幾件事之間似乎有點矛盾。他的新發言人表示一切要依APLUS的身體恢復情況而定，APLUS相信科學，他的醫生，而不是他自己或者商業夥伴擁有最終決定權。』

  第二天，身穿名貴格紋西裝，頭戴禮帽，胸口別著花哨口袋巾的吹牛老爹讓司機關掉收音機，深吸一口氣，推門下車。

  「真的要花那麼多錢買這裡的股份嗎？這可是一千萬刀。」

  他朋友，大胖子製作人戴夫霍爾勸道：「你其實可以等等，APLUS手裡的股份沒幾個潛在買主。」

  「羅素西蒙斯他們在蠢蠢欲動，戴夫，我在紐約有自己的敵人，自己的戰爭。」

  吹牛老爹抬頭看向內城廣播公司的總部樓，雄心萬丈，「APLUS說先到先得，我不和他們合作就不能冒險。」

  2PAC死後，德瑞和史努比狗狗那倆慫貨如果呆在西海岸搞內訌反而可能吸引走極多眼球，但他們即造蘇格奈特的反又怕蘇格奈特報復，全都跑了，導致東海岸匪幫說唱圈臉面大失，一蹶不振。

  APLUS中槍昏迷，中西部更無人有資格填補他的空位。自己的好兄弟Biggie隨後也被槍擊身亡，但自己的新專和壞孩子唱片為Biggie發行的紀念專輯大賣，再籠絡住Jazzy、NAS等人，總算頂住了壓力。

  而且動盪之後，整個匪幫說唱圈的眼球都集中到了東海岸，這是好事也是壞事，DefJam系的億萬富翁羅素西蒙斯，聯合老部下LLCoolJ和LLCoolJ的好友，真匪Irv高蒂結成了新的對抗勢力，目前正試圖拉攏B-GOD，武當幫等實力新老歌手。

  吹牛老爹決定繼續往上爬，必須在更高的層次擁有新的媒體權力，保持得來不易的紐約說唱之王地位。

  「我們上去吧。」他對後車自己的白人律師、會計師抬抬下巴，步履堅定地走入大樓。

  他來內城廣播公司錄製過不少次電台節目，輕車熟路，但從沒走進過對方的大會議室。

  「Hey，吹牛老爹，戴夫。」

  早年不怎麼看得起自己的內城董事長皮埃爾薩頓滿臉堆笑，「今天之後，你就是我們的第一大個人股東了，準備好了嗎？」

  「APLUS呢？」

  他收起痞氣，拽拽的和內城一眾自視甚高，但又不得不面露討好的紐約傳統媒體人握手，心中爽壞了，可惜沒看見APLUS本人。

  「他在和律師準備文件，都先請坐吧，應該很快，我們等等。」

  皮埃爾薩頓將一行人引入座。

  「行吧。那都嘗嘗這個，上好的古巴貨。」吹牛老爹讓小弟拿出雪茄盒，分煙。

  大約等了十幾分鐘，耳邊傳來女人的咳嗽聲，一位漂亮的白人精英女性站在門口不肯進來，手不停在鼻子前扇風對會議室里吞雲吐霧的諸人表達不滿。

  「抱歉，弗洛克夫人。」

  皮埃爾薩頓將雪茄按滅，「不用介紹了吧，你應該都認識。」

  吹牛老爹記得這女人好像是伊利諾州的州長夫人？同時也是APLUS的律師，只好也將雪茄滅了，起身握手，「弗洛克夫人，Yo，APLUS。」

  宋亞笑嘻嘻跟在艾麗西亞身後，和對方碰拳寒暄。

  「都坐吧。」

  宋亞走向吹牛老爹等人對面，皮埃爾給自己留的位子，不小心被凳子腿拌了下，一個踉蹌。

  「小心點。」艾麗西亞扶住他手肘。

  「抱歉，身體還沒完全好。」

  宋亞嘿嘿笑著幫她拉開椅子，然後自己才坐下。

  伊利諾州的十億富翁啊，連州長夫人都願意表現得這麼親密，果然自己和他的差距還大得很……

  看到這一幕的吹牛老爹暗暗自省，自己必須繼續積蓄實力，不停追趕了。

  「那麼讓我們開始吧，呃……」

  艾麗西亞心情很好地將頭髮撥到耳後，從公文包里取出文件，「APLUS轉讓百分之十五點六的內城廣播公司股權，百分之十二點八給肖恩科姆斯先生個人，作價一千萬，肖恩科姆斯先生同時取得原屬於APLUS的兩席董事……其他由內城廣播公司回購，APLUS的利特曼傳媒得到內城廣播公司名下XXL雜誌的部分股權。」

  三方交易不複雜，完成後宋亞的個人持股將降低為百分之十整，但手裡還能保留住超出股份比例一些的影響力，也就是兩席董事，斯隆心心念念希望利特曼傳媒增加對XXL雜誌的影響力這一目標也達成了。

  這個價錢很優惠了，也代表著在內城幾年折騰下來，自己從投資角度看絕對虧了不少。但沒辦法，這幫傢伙拿到清晰傳媒的投資並加入對方的GG聯盟後收入看上去增加了，但還是繼續玩政治籌傭那一套，多少錢都填不滿。

  自己鬥爭過也試圖改變過，但臨了也沒能對他們有什麼根本影響，還是一泡爛污。

  索性留下點影響力，以後就不花精力陪他們玩了。

  「沒問題。」

  吹牛老爹這方的專業人員驗過合同後點頭。

  「那簽吧。」所有前期溝通已經完成，宋亞當即提筆簽字。

  吹牛老爹這邊就凝重多了，筆尖懸在文件上方遲疑了一會兒後才開始簽。

  「你們都出去吧。」皮埃爾薩頓等交易完成後打發掉無關緊要的人，「吹牛老爹，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從今天開始你要發揮你在哈林區的影響力，幫助我們在紐約市議會守住阿波羅劇院的租約……」

  「沒問題。」吹牛老爹點頭，「我知道這個劇院對我們非裔音樂人的意義。」

  「那就好。」事已至此，皮埃爾薩頓只能相信吹牛老爹。

  曼哈頓幫關心的無非就是那幾件事，宋亞默默聽著皮埃爾和新股東交待以前拿來煩自己的種種。

  「APLUS，晚上來我的壞孩子唱片？有慶祝派對。」吹牛老爹盯著律師收起合同後問道。

  「不了，我馬上還有事。」

  「嘿，別掃興嘛。」

  「真的有事。」宋亞起身，和艾麗西亞出門。

  「你去哪？」

  「一個對我很有意義的地方。」宋亞回頭對會議室里的人眨了下眼賣關子。

  確實很有意義，老麥克很快將他和艾麗西亞載到了目的地。

  「不下車嗎？」

  艾麗西亞發現了他的異樣。

  「嗯。」

  他嘴上答應，但仍坐在車裡，抬頭仰視了很久眼前的黑色大樓，一些事似乎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第一次進入這棟大樓時，根本不知道鬥爭會激烈到後來那般的地步。

  他腦海里甚至回想起了被槍擊那天的情景，零落的雪花，耳畔的天啟音樂，馬沃塔的告警聲，馬蹄聲，槍聲……

  以及沖在最前面那個，到現在仍未被抓獲的暴徒崔佛的臉。

  重遊槍擊故地時，他內心並無太大的感觸，沒想到在這裡，索尼哥倫比亞唱片的總部大樓前，他反而開始感慨萬千了。

  他想到了當時接自己進去的華特，還有前妻瑪麗亞凱莉以及大衛科爾、羅伯托克萊維爾，想到了錄完音後和他們四個經常去吃的餐館，後面發生的種種……

  當然還有摩圖拉。

  「APLUS？」艾麗西亞一隻腳跨出車門，回頭又催道。

  「來了。」

  一切都已過去了，也不是真的需要親自跑一趟這裡，但真正心靈強大的人應該天下無處不可去得，這兒也一樣，宋亞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

  進出大樓的基本都是圈內人，很快有人認出了他，也或多或少知道點他和摩圖拉的鬥爭以及摩圖拉在大統領就職日蹊蹺的吞食安眠藥自殺，應該不會有人預料到他還會來老東家的總部，人們的目光中流露出帶著吃驚和一點點敬畏的情緒，紛紛下意識讓開道路，但馬上又駐足，雙眼緊緊盯著，想看他到底要幹嘛。

  宋亞也不去和任何人對視，跟在艾麗西亞身後拾級而上。

  「APLUS先生，總裁先生在辦公室等你。」

  里克魯賓的秘書在門口迎接。

  「好的。」

  宋亞和對方握手，走進大廳，這裡和以前沒什麼變化，但今年之後就不一定了，同為六大之一寶麗金背後資方剛剛傳出有轉賣的意願，目前其他五大都有想法，索尼哥倫比亞唱片作為目前的行業第一，自然擁有收購的優勢地位。

  他邁著堅定的步伐，被領進電梯。

  兩位中年白人高層已經在轎廂里，宋亞和他們禮節性點了個頭。

  對方的情緒同樣先很詫異，但很快流露出一絲怨毒，兩人臉部肌肉不約而同抖了抖，然後默默偏過頭掩飾住。

  宋亞有點些微的印象，這倆傢伙以前好像是『摩圖拉的人』。

  好久遠的記憶了啊，就好像隔了一輩子，他沒表示什麼，這些人恨自己，但對自己已經沒有威脅了。

  他看向轎廂里席琳迪翁得大船主題曲海報，隨著鐵達尼號的大火，現在外面街上、音像店裡到處是這個。

  『叮。』

  電梯到達一個樓層，兩人走出去，又進來更多的人，抱著文件的職員們剛還在七嘴八舌地聊著，看到自己後立刻住嘴，默默走進來站好，轎廂里始終保持著一片寂靜。

  「到了。」

  到達頂層時人已經下空了，秘書繼續帶路。

  「怎麼？」宋亞習慣性地走向摩圖拉以前的總裁辦公室，卻看到秘書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不在這裡，總裁辦公室換了個地方。」

  「噢。」

  宋亞深深看了眼那個緊閉的門，門口的銘牌已經沒有了，也似乎很久沒再被打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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