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紙人兵團
「前輩為何在此取人油?」
「貧道可不是在此取人油,貧道是在這裡修行!這裡本身就是我家!取人油只是順便的事!」花道人鄭重的糾正,「這既方便了我,也方便京城這些懶惰、
無制又想貌美的女子,是成人之美。」
「前輩取人油做什麼呢?」
「小友有所不知,貧道主修的這門剪紙術,和你們的刻豆成兵大同小異。雖比你們學的刻豆成兵取材容易一些,卻也有別的弱點。」花道人雖不在意被他們聽見,卻不得不在意身邊旁邊來自真鑒宮的三人,說道,「貧道雖克服了這個弱點,可還有別的同修此法的道友沒有克服,這類法術中的弱點也是修道人的命門,貧道就不好說了,免得傳出去,不好,嗯,不好不好。還是下來再單獨告知小友吧。」
這位花前輩還挺講究。
然而旁邊的江道長開口了:
「是怕水火吧?」
「咦?」
花道人驚訝的轉頭看來,一雙狗眼瞪得圓圓的:「你這道人,小小年紀,倒也有些見識!」
江道長閉嘴不答。
既然如此,花道人便不必隱瞞了。
「確實,這門法術由紙製成,紙嘛,向來懼怕水火。」花道人說道,「若是不知道這個弱點的人,遇到紙兵紙將紙夜叉,只以為是用別的法術做成的兵將和夜叉,愚鈍一些的,還以為是真的兵將和夜叉,因此用蠻力去對付,自然極難。
可若是知道了這個弱點,早有準備,那麼潛火軍的一把水筒或者一個火把,就能將之克得死死的。」
陽光已經徹底出來了,映照千山,顯得更綠幾分,幾人在山中吹風談話。
「若想不怕水,便得用油紙。可用油紙又更怕火了。要想不怕火,只得用人油做油紙,再加以特殊手法悉心煉製,方可水火不侵。」
「原來如此。」
「貧道雖是散修,卻也算是半個名門正派出身,殺人煎油的事情貧道做不出,也怕遭報應。好在活了這麼些年,也得了些別的本領,便在這裡替人取油了。」花道人瞪著眼睛說,「他們也高興,道爺我也高興,就連京城中的達官貴人也高興,唯一不高興的,只有觀星宮。」
林覺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那如今京城女子遇害之事,那些女子都來過前輩這裡,前輩可知曉什麼線索?」
「貧道怎麼知道?貧道只取人油,又不取人命,而且也不是只取女子的人油,男的也有-—---今天時間還早,若是晚些,咦,等等,為何都這個時候還沒有人上山來?」
「我們請了一位師弟,在山下攔著。」青玄道長笑著說。
「原來是你們!」花道人說,「我還說若是晚些,你們就能看到照樣有男的求上門來了!貧道又不講究這些!」
「在下已見過了。」林覺說。
「那不就得了?何況貧道取油又不是剖開肚子取的,也不是用竹筒扎進去抽的,乃是隔空取的,這麼多年來,貧道早已手熟得很,從來沒有出現過把人抽死的情況,怎會有這等事?」
林覺沒說什麼,只是回頭一看。
不知不覺,羅僧已經站到了他們身後,他的手上牽著一匹馬,馬背上馱著一個不高的中年男子,一動不動,氣若遊絲。
「還活著!」
羅僧迎著他的目光,說了一句。
這其實也是一種證明按照花道人所說,按照他的脾氣,這位萬道友尋上門來報仇,而且口中很髒,若是這份仇是真的,若這狗妖真是害人的妖邪,這位萬道友此時定是已經被挫骨揚灰了。
不過羅公顯然聽見了他們先前說的話,皺著眉頭,不知想些什麼,忽然問了一句:
「你和觀星宮有仇?」
「嗯?怎麼突然問這個?」
「查案。」
「查案問這個?」
「還請回答。」
「若說仇嘛,倒也有點,不過不多,而且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倒是和你們浮丘峰的仇大一點,也只大那麼一丁點罷了。」花道人說。
「什麼仇?」
「便是以前那位空谷道人了,他曾派豆兵圍過玉山,當時觀星宮自持面子大,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觀,浮丘觀道人的度都是他們發的,誰都應該聽他們的話,便來解圍。呵呵,被揍了一頓。」
花道人說到被「揍了一頓」時,明明是一顆狗頭,可當他將那張狗嘴一張將頭歪著晃動,便成了人也能看出來的大笑:
「揍得可慘了!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人又能有什麼記性?他們怕是早記不住了,
唯一記得住的,只有浮丘觀的道人不聽他們話。
「嗯?」
花道人說著一頓,也像是想到什麼,忽然轉頭盯著林覺:「小崽子,今日你來這裡,不會是觀星宮讓你來的吧?」
「不是,是聚仙府,是禮部的令史,也算是我主動前來的。」林覺平靜說道。
「不是觀星宮就好!」花道人鬆了口氣,「若是他們叫你來找我麻煩,與我鬥法,定有禍心!」
邊上的羅僧卻皺著眉。
這也正是他在想的。
觀星宮不見得小氣,但卻十分傲慢,往往傲慢也會催生出小肚雞腸。
原先他知道林覺剛剛回來,第二天禮部的吳令史就找上了門,可他也只是覺得他們消息靈通,或是一場巧合。
原先他知道石馬之事,也在某天夜飯時候聽林覺說起了出藏經閣時遇到的觀星宮老道,雙方似有些不快,可也覺得巧合。
直到今日,聽說觀星宮知曉這隻花狗的底細,也對它不滿,對浮丘觀印象也不好,他便本能的想到一件事一這花狗脾氣如此古怪,怕是誰來了,也免不了被它恐嚇,除非主動退去逃走,否則免不了斗上一場。
若是真斗出了火氣,分了生死,無論誰勝誰負,都不是好結果。
甚至於哪怕活下來的那一個,只要某一天知道,這隻妖怪並非真正的兇手,
甚至是自己祖輩的好友,或是這名道人並非來要自己命的,更是相當於繼承了老友紅葉觀的後輩,無論是哪一方,今後又該如何修道修心?
更妙的是,就算雙方沒分生死,沒鬥起來,對於觀星宮也沒有任何損害,只不過讓他們早些相認而已。
羅僧搖了搖頭。
這等事,註定是找不出證據來了。
只聽花狗繼續說道:
「那些觀星宮的牛鼻子—···
「?我沒有說你們!
「反正他們總覺得貧道搶了他們香火,總想來找麻煩,可貧道根本不取香火。以貧道看,大概是他們用騙人的本領牟取香火太久了,已經見不得別的正兒八經辦事的『神靈』了。」
江道長聞言,輕輕一笑。
青玄道長也笑,不過要笑得開朗一些,顯然對此也是贊同的。
這也正是他們來京城的底氣啊。
也是直到這時,似乎基本確認這妖怪與害人的兇手無關了,青玄道長這才站出來,笑著說:「沒想到竟是山前輩的故人,也是林道友和柳道友的故人了,
還好還好,沒有起更大的誤會。」
「你們·——
「我們也從徽州來。」青玄道長說道,「貧道齊雲山青玄,如今在真鑒宮住修。」
隨即江道長和馬師弟也自報了名姓,
「我知道你們,不就是玉鑒大帝和意離神君派來和天翁搶香火的嘛!」花道人口氣很大,說完之後便轉身了,「雖然沒有百姓再上山來,但也不要站在這裡說話了,走,去貧道的洞府一敘。」
幾人對視一眼,各有想法。
「好!」
「稍等,容道爺我收拾一下。」
花道人說完,又彎下腰,麻利的收拾起地上被斬爛、燒壞的紙皮來,一副勤儉持家樣。
幾人也都去幫忙,又屬小師妹幹得最認真。
林覺則走向眾多豆兵,見他們身上盔甲破損,盔甲覆蓋不到的地方也全是刀劍砍出的傷痕,扎著箭矢,也很心痛。
隨即為他們一一拔出箭矢,又細心清理傷口,以保證傷口中沒有箭頭以及箭矢破損的木料竹枝,這才將他們召回。
回去也少不了一番修補。
這時候林覺便想要是有長生木就好了。
三師兄對他說過,長生木雖不是過于堅硬,做成豆兵也無別的奇異,可長生木雕成的豆兵受了傷後,只要沒有斷胳膊斷腿,傷了根本,都可以在祭煉之下自行恢復。
正適合他這種懶人。
「喉———.」
可惜長生木可遇不可求。
當林覺收拾完時,眾人也幫著花道人收撿完了地上的紙片,整齊疊好,很大一堆,花道人叫了幾名狼頭兵過來,將這些紙搬回洞府,隨即才對幾人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請!」
幾人對視一眼,紛紛跟上。
小師妹有路不走,非要騎馬,端端正正的坐在石馬背上,抱著長劍,整個人隨著石馬的步子略微搖晃,時而左右環顧,時而一臉嚴肅,像是在擺一個沉默寡言的高人形象。
身後江道長和青玄道長看著她,又看著這兩匹石馬,不由得互相對視。
沒有多久,便到一處山洞。
花道人仍舊請他們進去。
走進去後,視線當即一暗。
山洞不是很寬,但是很高很長,而且似乎是通透的,一直有恰好合適的清風,使得裡面空氣很清新,在這時節,不冷也不熱。
「別看貧道住在山洞,其實這裡也是這百里楓山靈韻集中的寶地之一!貧道這山洞也有講究,大門開在這裡,後門開在山的另一方,除非寒冬臘月落雪時節,這大門都不封,後門卻可以關上或者關小,好控制洞裡的風。
「洞中又有彎回,好讓這風無法穿堂。
「哼!你們來的時節不對,若是盛夏酷暑時候來,便知它涼快,若是寒冬時節,便知它暖和,是人間少有的寶地哩!」
羅公聽著,不想回答。
小師妹還是坐在馬背上,明明碰不到頭,也習慣性彎著腰,聞言不由說了句:
「山里夏天本就涼快。」
「!!誰說的?你來了才知道,還是道爺我這裡最涼快!」
說著話時,已走入洞穴深處。
四周徹底黑暗下來。
這般環境,幾乎沒有光亮,即使是狗的眼睛也看不清楚,於是花道人在牆上拍了拍,四周便亮起火光。
火光照出一條寬敞的洞穴,連接著一個更寬的洞室,也映照出站在寬洞穴兩旁的一個個紙人一一從這段洞穴開始,每隔一段路,就有兩名紙人被竹架撐著,放在洞穴兩旁,隔一段路,又有夜叉。
本來紙人就足夠可怕了,又全都是凶神惡煞、青面療牙的妖鬼形象,加上紙人油光發亮,靠著洞穴,臉上反著火光,看著頗有幾分滲人。
小師妹已經看得有些呆滯了。
羅公、青玄道長與江道長同樣驚訝,而馬師弟更是覺得有些膽寒了。
幾人這才知道-
—一這位花道人沒有說謊,他確實沒有將所有兵力都帶出去。
甚至於林覺還在洞穴中看見了持槍與帶弓的騎兵,恍惚之間,讓他想起了此前自己等人在西域,被那三百輕騎追殺的畫面。
還好,這裡的騎兵總共也就十幾騎,所有紙兵紙將加起來可能也不見得有三百,而山上也並不適合騎兵作戰。
否則的話,勝負還真難說。
而這裡的兵力,無論放在哪,都已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了。
「難怪—..」
難怪觀星宮這麼多年也沒對他下手。
林覺心中如是想著。